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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章 你是我们蒙古战神的复活
发布时间:2024/8/19  阅读次数:47  字体大小: 【】 【】【

01章 你是我们蒙古战神的复活


草原上的夜晚,静谧而迷人。

月亮在云层中游走,星星在空中眨着眼睛,鸟儿早已入林归巢,只有河水发出轻微的哗哗声响。

在离斡难河不远的一个蒙古包里,灯光闪烁,年近三十岁的光棍汉也速该,正把白天抢来的新娘子搂在怀里,亲亲热热地温存着。

草原上各部落都实行族外婚,年轻人找妻子总要经过一番周折,要走出很远的路,到没有血缘关系的其他部落去求婚。

一旦找不到合适的妻子,还不惜采取抢亲的行动,用暴力抢来外部的女人做妻子。

有了这种抢亲的遗俗,人们对抢亲者也就见惯不怪,无人指责,被抢者也听天由命,不以为是丑事。

也速该抢来的这个女人,名叫诃额仑,出生于弘吉剌部的斡勒忽讷氏,本来嫁给了蔑儿乞部的也客赤列都。

这天上午,也速该正在斡难河边放鹰,忽见大道上驰来了两匹马,马上坐着一男一女,那女人长得如花似玉,一头乌黑的发辫,雪白的皮肤,体形苗条,胸脯丰满,她那温柔贤淑的样子,也速该看得呆了!

他急急忙忙跑回家,叫来了哥哥捏坤太石和弟弟答里台斡惕赤斤,准备抢婚。

一见这三条大汉如狼似虎地扑来,心知不妙的也客赤列都立即引着妻子拍马逃去。

诃额仑知道逃不掉了,便劝丈夫道:“老天爷不想让我做你的妻子,你赶快逃命去吧!天下漂亮的女人有的是,好男人还怕找不到好女人吗?”

但是丈夫恋恋不舍,还想带着妻子一起逃跑,她慌忙脱下衬衫,作为临别赠品送给他,并深情地说道:“当你闻到我的气味时,就能想起我了!”

说完,她对丈夫的马背上就是一鞭,那马突然受到惊吓,便飞一般地奔驰而去。

诃额仑跟着也速该回家之后,起先想着也客赤列都对自己十分疼爱,还哭个不停,后来见到也速该高大魁梧的身材,性格宽厚,说话和气,也就止住了哭泣。

当晚,也速该一遍遍地吻着她那雪白的玉体,轻轻地摩挲她那丰满而富有韧性的乳房,问道:“你看,我哪一点比你那又矮又瘦的也客赤列都差?”

是呀,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位勇武的神射手,全身的肌肉饱满,既有一身的好气力,又有一副好脾气,作为一个女人,还要什么呢?

一夜的性爱使她感到异常的兴奋和满足,她像一朵怒放的花儿,经过雨露滋润之后,更加美丽、娇艳了。

这位抢来的新婚女子,就是成吉思汗的母亲,大名鼎鼎的月伦夫人。

半年后,诃额仑怀孕了,也速该抚摸着妻子隆起的腹部,问道:“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诃额仑听后,忙说道:“该是一个男孩吧?数月前的一天午后,我只觉得精神倦怠,瞌睡得厉害,就去床上休息。刚一睡下,便觉得神思恍恍惚惚,仿佛迷迷糊糊地来到一座山下,只见满山林木,葱笼秀丽,野花点缀草丛之中,百鸟和鸣,景色太美了!

后来,沿着一条山路向前走去,路两边的草地十分柔软,踩在上面如同踩着一床绿毯一般,四周清静幽雅。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山洞,洞里又深又宽,从洞里走出一个两眼闪着金光的大汉,对我说:‘我乃天狼星下凡!与你有一段缘份。’说罢,只见他一头撞进我的怀里,当时只觉得肚子里像有一团火球在蠕动,顿时吓得我出一身冷汗,醒了,怀上这孩子。”

也速该听后,兴奋得笑起来,说道:“这太好了!我们蒙古人的祖先就是由青狼和白鹿交合而生的,你肚里的这孩子绝不是凡夫俗子了,天狼星下界,我们孛儿只斤家族将要出一个大人物了!”

说完,也速该反复抚摸着妻子丰满的小腹,深情地叮嘱道:“从明天开始,你要保重身体,珍重肚里的孩子,他将是我们蒙古人的希望啊!”

几天后,也速该在与塔塔儿人的一次交战中,掳来一名标致的少女,名叫速赤。丈夫要速赤做奴仆,在家侍奉诃额仑,但诃额仑心里想:自己身怀有孕,担心也速该空房寂寞,便劝告丈夫把速赤收下,当作小妾。

也速该见速赤面貌好看,人也老实,便接受妻子的建议,收下速赤为次妻了。

公元一一六二年,这一年是宋高宗绍兴三十二年,金世宗大定二年,在斡难河畔帖里温陀山的山脚下一座蒙古包里,传出了一阵阵宏亮的婴儿啼哭声。

伴随着婴儿的哭声,空中春雷滚滚,电闪雷鸣,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之中,又夹着一阵倾盆大雨。

不久,雨过天晴,空中一片明镜一般,朝阳从草原的尽头冉冉升起,大半个天空被烧得彤红、彤红……

成吉思汗生于四月十六日凌晨,这天正巧是他父亲也速该凯旋而归的日子。

也速该作为忽图拉汗的主将,与塔塔儿人打了十三次仗,都未能报仇,只是在这次战斗中,也速该率军与塔塔儿部展开激战,用巧计俘虏了塔塔儿部首领铁木真、兀格和豁里不花。

当也速该满面笑容地回到家里,一见刚出世的儿子,他不由得伸手把孩子抱在怀里,见儿子两眼炯炯有神、容颜红润放光,又见孩子右手里还拽着一块殷红的凝血,坚如玉石,也速该心中十分欢喜。

按照蒙古族的风俗,都认为这婴儿的诞生是吉祥的征兆,这孩子有朝一日,必然大富大贵,将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此时,月伦夫人便请丈夫给新生儿取一个响亮的名字,也速该觉得这新生的儿子给自己带来了好运气,说道:“我们家今天是双喜临门,一来是我领兵打了胜仗,二来是你幸运地生下了健壮的儿子,为了庆贺战斗胜利和喜得长子,永远记住这个好日子,就叫铁木真吧!”

诃额仑听后,嘴里不停地念道:“铁木真,铁木真!好,有铁一般的体魄,铁一般的毅力,太好了!”

这时候,她忽然想到怀孕之时,在那山洞里遇到的那个两眼闪着金光的大汉——天狼星下凡,兴奋地对丈夫说:“刚才生他时,我清楚地听到一阵雷雨之后,在音乐声中有人大喊:‘天狼星出世了!’我只觉腹中一阵疼痛,便昏迷过去。”

也速该听后,哈哈大笑后说:“好啊!天狼星下界,孩子手拽凝血,这是手拽‘苏鲁锭’的蒙古战神的形象!自今而后,我们蒙古族后继有人了!”

接着,也速该向妻子诉说了本族自曾祖父合不勒汗以来,连续三代遭受金朝马塔塔儿人的侵略与欺侮。

当他讲到叔祖俺巴孩汗送女儿出嫁到塔塔儿部,塔塔儿人都以怨报德,将俺巴孩汗绑送金朝,被金朝人用残酷的“钉木驴”刑杀害时,心地善良的诃额仑竟伤心地落下泪来。也速该越说越激动,看着刚出世的儿子道:“这下子可好了!感谢老天爷给了我一个勇武神奇的铁木真!我要让他记住家族的仇恨,永远牢记我们先人的木驴之仇!”

成吉思汗诞生的年代,是一个战争频繁的乱世。由于新上台的金世宗忙于稳定内部,镇压起义,对付南宋,对于部落林立的漠北地区,无力过问。于是,蒙古、塔塔儿、乃蛮、克烈、蔑儿乞等五大部落各自为政,草原牧场、奴隶、牛羊都变成了互相争夺的对象。一时之间,血族复仇,争霸称雄的战争此伏彼起,整个漠北大草原处于一个纷争不已的混乱年代。

在铁木真之后,诃额仑又生下了三子一女,他们是:哈撒儿、哈赤温、帖木格,以及女儿帖木仑。也速该的第二个妻子速赤,也生了两个儿子:别克帖儿、别勒古台。

一天,兄弟六人在林子里玩耍,直到天黑了才回来,小妹妹帖木仑对母亲道:“大哥铁木真的两眼放光,好像他眼中隐藏着两个火球似的。”

那几个弟弟听了小妹的话,也都争着、抢着向母亲证实,哈撒儿的声音更大:“小妹说得对,大哥双目发光,眼中像有火团在燃烧。”

听了儿女们的话,诃额仑只得告诉他们:“知道吗?你们的大哥铁木真是天狼星下界,这位天神已两次与我蒙面,他的眼中放光,正是星光灿烂的表现。”

这些话传到族人们中间去,不少人说:“铁木真两目发光,聪敏机警,身材魁梧,绝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也有人听了不以为然,他们说:“铁木真两眼有光,这是我们蒙古族的远祖之光,当年这光的精灵曾使我们的祖先阿兰豁阿受孕,不足为奇。”

光阴似箭,一晃眼,铁木真已经成长为一个英俊的少年了。他身材高大,四肢发达,前额宽阔,胡须又黑又长,那双灰绿色的“狼眼睛”,时时放出逼人的亮光。

因为蒙古的青年订婚都是很早的,也速该和诃额仑也希望早点为儿子订下一门亲事。

当时的蒙古乞颜部与弘吉剌部是两个世通婚姻的部落,在公元一一七六年的秋天,是也速该选定的“九九吉数”之年,趁着“金秋打籽”之季,带着铁木真到弘吉剌部去看望舅父,同时为儿子物色一位合适的媳妇。

弘吉剌部居住在呼伦贝尔湖东面,从乞颜部居住的三河源头到那里,要走很远的路程,中间还要经过塔塔儿部驻牧的呼伦贝尔草原。这一天正是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的好日子,也速该与铁木真父子二人,走到扯克彻儿和赤忽尔古两山中间时,恰巧遇到了弘吉剌部的贵族德薛禅。

“德薛禅”即名字叫“德”的智慧老人。他主动而亲切地向也速该打招呼:“你们一老一少,这是到哪里去呀?”

也速该听了,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老人家,我想带儿子去他母舅家弘吉剌部去看看,顺便替他订一门亲事。”

德薛禅老人仔细地上下打量着铁木真一会儿,神秘地说道:“你这孩子眼神如火,容颜生光,正应验了我昨夜里做的一个梦。我梦见一只白色的鹰抓住日月飞奔过来,落在我的手上。我想,白色的鹰是吉祥的象征,原来这个吉兆正应验在你的儿子身上。”

盛情难却,也速该接受老人的邀请,领着铁木真来到德薛禅家里。

那孛儿帖姑娘,尽管她比铁木真大一岁,却生得花容月貌,苗条俊美,十分可爱,与铁木真配起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也速该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第二天早上便正式提出求婚。德薛禅老人自然一口应允。

按照蒙古人的婚俗,求婚要进行三次,头两次女方家庭都要故意推辞,然后才会答应。但是德薛禅却说道:“多求而与之不见得崇敬,少求而与之不见得低贱。女子之命,不可老于生身之门,就将这孩子嫁给你儿子吧,因为这是命中注定的一桩好姻缘!”

按照当时的习俗,儿女定亲以后,要先把男孩留在未婚妻家,并赠送礼物作聘礼。

于是也速该便留下一匹马当作聘礼,并“留赘铁木真而去”。也速该临走时,特意向德薛禅老人叮嘱:“我的儿子怕狗,请不要让狗吓着他了!”也速该的话说得十分幽默。

事实上是狗怕铁木真,也速该担心铁木真顽皮,弄得人家鸡犬不宁,才故意如此说。

也速该顺利地为儿子定下了一门亲事,便高高兴兴地踏上了归途。

当他走到扯克彻儿山附近的草甸时,忽见塔塔儿人正在那片荒草遍地的草原上举行宴会。

这时,也速该风尘仆仆,一路饥餐渴饮,十分劳累,心里自然也想乘机去喝几杯。

根据蒙古人的习惯,骑马经过正在进餐者之旁时,要下马,不用等主人许可就应一同就餐。主人也不应拒绝,而应以饮食相待,这既是客人对主人表示应有的敬意,也是主人殷勤待客的一种表现。于是,也速该未加多想,遂下马入筵求饱。由于他生性粗豪,缺少防人之心,早已把塔塔儿人对他家的仇恨抛于九霄云外。

大概是冤家路窄,事有巧合吧,举行宴会的塔塔儿人,正是九年前与也速该作战的那个氏族。其中有几个年长的人曾经见过也速该,并亲眼见到也速该把兀格等人捉去。

他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昔日的仇敌,经过一番密议之后,塔塔儿人佯作欢迎,暗中在马奶酒中放下毒药。这是一种慢性毒药,饮下之时并不立即生效,须隔一段时间才能发作。

也速该酒酣起身告辞,上马回家,行至半途,渐觉腹中隐隐作痛,三天后刚一到家,药性愈烈,他已明白受塔塔儿人所害,但后悔莫及,遂找来察剌合老人之子蒙力克,对他说道:“我的儿子们幼小,我去为铁木真求亲,回来的路上被塔塔儿人毒害了。我知道自己活不长了,留下孤儿寡母,请你多多关照。我那妻子诃额仑是你的寡嫂,将来有什么困难还求你帮忙。眼下,请你赶快到弘吉剌部去,将铁木真带回来。”也速该说完,就含恨死去了。

蒙力克按照也速该的临终遗嘱,立即动身前往德薛禅家去领铁木真。这位蒙力克年龄虽不大,却具有草原猎人所特有的谨慎与细心。他懂得办事要三思而后行,在途中他心里想道:“若是说出也速该被害之事来,他不放铁木真回来怎么办?凡事多长个心眼吧!”

于是蒙力克机灵地对德薛禅说道:“我家老爷想念铁木真心情太切,让他回家过一阵子再回来吧?”老人不好阻拦,只得放行,蒙力克遂领着铁木真日夜往家里赶路。快到家时,蒙力克才将其父遇害情形细说于铁木真听,并将也速该在临终前嘱咐儿子长大以后,要向塔塔儿人讨还血债,为父报仇的话转告他。

小小年纪的铁木真听后痛哭失声,他万万没有想到,父亲为了他的亲事,竟在年富力强的英壮之年遭人暗算。

从此以后,爱和恨的种子已在铁木真心中生根、发芽,使他认识到了解人、识别人的重要性,这对他以后的成长发生了重大影响。

铁木真与蒙力克回到家里时,母子二人拥抱在一起哭得死去活来,也速该的第二个妻子速赤与孩子们也都围着他们在哭泣。

也速该遇难之后,族内人反应很冷淡,孤儿寡母的哭声与眼泪,并没有唤起他们的同情,没有人来抚慰他们。

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的铁木真,跪在母亲的脚下,哭着立下誓言:“无论前途多艰险,我一定克服一切困难,披荆斩棘,矢志不渝,把自己锻炼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誓杀父祖辈的世代仇人——塔塔儿人和金人!”

听了铁木真的誓言,诃额仑走上前去,扶起儿子,紧紧地搂住铁木真,坚定地说道:“鹰的儿子不会变成山雀,光孕育出来的后代也不会成为氓贼,你是天狼星转世,一定要成为全蒙的首领,各部的汗王!”

听了母亲的话,铁木真及其弟弟们,一齐上前伸出手来,簇拥在诃额仑周围。他们知道面临的形势很严峻。

也速该生前凭着他的威望和自己的力量,把同族的许多氏族部落团结起来,集合在乞颜氏的旗帜下面。特别是泰赤乌氏中的诸头目,都拥立他为指挥征战和狩猎的首领,只是没有被推举为全蒙古人的汗王。

当时没有争夺到指挥权的蒙古贵族,对也速该便怀有忌恨之心,只是由于当时没有实力来反抗他,便在心头种下仇恨和报复的种子。如今机会来了,也速该一死,长子铁木真年纪弱小,该是报复这孤儿寡母的时候了。

泰赤乌部中的两个首领塔儿忽台和脱朵延吉儿帖,经过多次密商,决定借机会夺取也速该生前乞颜部的部众、牛羊等牲畜,完全抛弃铁木真母子。

就在也速该死后的第二年春天,时间仅仅过了几个月,死者尸骨未寒,生者泪痕未干,本族内部就出现了众叛亲离的局面。

这一天,蒙古部举行祭祖典礼时,主持祭祀的是泰赤乌氏的两个长辈,俺巴孩汗的两个夫人斡儿伯和莎合台。

依照蒙古习惯,祭祀之后,那些供品要分给所有的同族人,即使没有参加仪式的人,也有权获得应有的一份。那些供品被称为“祚物、余祚、供酒”,包括牛羊马肉、马奶等。当时的蒙古人信神敬祖,祭祀祖先对他们来说,是件大事,谁分不到祭祀的供品,就等于不承认他是蒙古的同族人,等于被开除了族籍,可见分得供品相当重要。

由于主持祭祀的两个夫人早与泰赤乌部的两个首领塔儿忽台与脱朵延吉儿帖商议妥当,有意不通知诃额仑,故意不分给她们母子供品。诃额仑以为这是奇耻大辱,便向两位主持祭祀的夫人质问道:“你们好没道理!也速该死了,难道他的儿子们长不大了?先人的肉祚分了,为什么不分给我们一份?”

听了诃额仑的问话,两位夫人恼羞成怒:“你们母子遇饭就吃、遇水就喝,祭祀祖先却迟迟不到,难道还要我们去邀请你们?非给你们供品不可么?你们眼里既然没有祖先,何必还要分享祭祖的供呢?”诃额仑仍然据理力争,她又说道:“也速该尸骨未寒,你们就如此对待我们孤儿寡母,这不仅有违祖训,也是天理不容的!想想看,你们这样做,是何居心?”在场的族中人,听了诃额仑的话连连点头,都觉得她讲得有理,但是,怯于两位夫人的淫威,特别是泰赤乌部的两个首领塔儿忽台和脱朵廷吉儿帖的事前警告,谁也不敢说一句向着铁木真母子的话语。

接着,诃额仑又说道:“今天,你们不分给我们供品,不给茶饭,他日转移营地时,是不是想抛弃我们呢?”诃额仑越说越气,她已预感到泰赤乌人的险恶用心,最终这一家人将被他们抛弃!

第二天一早,自恃力量强大的泰赤乌人,果然抛弃了他们母子,悄悄地迁移到斡难河的上游去了。

这时,蒙力克的父亲察剌合老人对泰赤乌氏的分裂行为十分不满,冒着生命危险前去劝解,他拉住脱朵延吉儿帖的战马,劝他回心转意,不要背叛铁木真母子。谁知惹恼了脱朵延吉儿帖,他竟丧心病狂地向老人刺了一枪,然后急急如丧家之犬般地跑了。

察剌合老人背上受伤,在家里卧床不起。

铁木真得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急急忙忙前去探望,老人非常难过地说道:“想当年,令父辛辛苦苦收拢来的部民百姓,全被这些没有良心的泰赤乌人带走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铁木真听了,又气又恨,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失声痛哭起来。

在泰赤乌人抛弃了自己及孩子之后,生性刚强的诃额仑没有沉湎于绝望和悲哀之中,却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镇定。

原来由丈夫曾经挑过的那面系有牦牛毛和马尾的九尾大纛,被称为“秃黑”的大旗,本是这个氏族的权威的象征。诃额仑立即跨上骏马,手持那面大纛,拍马前去追赶那些拔营而去的部众。

泰赤乌人的两个首领塔儿忽台与脱朵延吉儿帖志得意满地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前面,后面是车辆,牛羊牲畜和牧民部众,乱糟糟地往前走着。

这时候,诃额仑飞马赶到队前,把手中的大纛一挥,义正辞严地斥责道:“我的丈夫、勇士也速该保护了你们好多年,如今,他尸骨未寒,你们就忘恩负义,抛弃了他的孤儿寡妇,你们若是还有良知的话,就应该立即勒转马头,随着这面大纛,回到原地驻营!”

面对眼前突然发生的情况,尤其是听了诃额仑的一番话后,正在行进的迁徙队伍立刻乱成一堆,人们议论纷纷,有人大声喊道:

“我们忘不了也速该的好处,我们愿意回去,我们没有抛弃你们母子的想法!”

“我们是被骗,被逼着迁徙的。”

……

在一片混乱之中,有半数的牧民已掉转车头,顺原路返回了。可是,这一下可把塔儿忽台和脱朵延吉儿帖急坏了,两人慌忙一边大喊,一边拍马拦住回去的部民,声嘶力竭地叫喊:

“你们别听这女人的谎话,她没有力量保护你们!”

“别忘记你们昨晚的保证,谁若是坚持跟她回去,谁就是我们的仇敌,一切后果由你们自己负责!”

在他们的恫吓之下,本来已掉转车头往回走的人们,不得不停了下来,又重新跟着塔儿忽台和脱朵延吉儿帖,顺着斡难河走了。

如今,空空荡荡的大草原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两座蒙古帐篷,一座是诃额仑和铁木真兄妹所居住,另一座是也速该第二个妻子速赤和她的两个儿子住的。

这位二十七岁的年轻寡妇,领着七个年幼的孩子,处境是多么艰难!他们被原来忠于自己的人们所抛弃,转瞬之间由部民首领的妻子,一下子沦为四处流浪的难民。

可是,诃额仑牢记“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的道理,她挺起腰杆,竭尽全力,发誓要把孩子们抚育成人。

当天晚上,等到孩子们熟睡之后,她找来了也速该的第二个妻子速赤,二人坐在月光下的草原上,通过一番交心的谈话之后,诃额仑首先提议道:“我二十七岁,你二十五岁,从今晚以后,我们就是亲姐妹了,在二十年之内,绝不改嫁,一心一意把七个孩子抚养成人!”速赤听后,一头扑进诃额仑的怀里,说道:“我速赤能有今天,全赖姐姐之力,纵然我没有姐姐的智慧和能力,但是,我一定把姐姐要求于我的话牢记心间,认真去做!”

“好!人心齐,大山移!有了我们姐妹俩的同心同德,七个孩子的成长就有了保证!”说完,两个年轻寡妇,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两颗火热的心靠得更近了。

为了不让七个孩子饿死,诃额仑放下曾经是部族首领妻子的架子,束起腰带,紧裹衣裙,头上顶一块粗布头巾,穿一双麻织的布鞋,奔走在斡难河边,穿行于不儿罕山下,她采山梨、摘野草,甚至拔野菜、挖草根,来抚养孩子们。

一天,正当她在不儿罕山上采摘野果时,忽听身后草丛中传来吼声,她扭头一看,见是一头满身是血的野猪在地上翻滚着,不一会儿,四肢腿儿一蹬,竟然死了。

诃额仑走近一看,见那野猪脖子上有一个大洞,血从那里汩汩往外流,它可能是被山上的豹子、狼等野兽咬伤以后,跑到这里来的。她见野猪已死,就准备把它背回家,便解下带子,连背带拖地拉下山,直到夕阳西下,才把野猪运回去。

铁木真兄弟们高高兴兴地嚼着香喷喷的野猪肉,又开心,又满足,诃额仑看在眼里,心里却在流着泪水,不由得想道:“这是长生天赏给孩子们的美味啊。”

泰赤乌人太险恶了,他们迁走时,把铁木真家的牛羊畜群也赶走了,连一粒谷物粮食都不给留下,只剩下了他们乘坐的九匹银合马。自从泰赤乌人走后,孩子们一直以母亲采摘来的野果、草根等充饥,这次能有野猪肉吃,怎能不欢喜?

这工夫,看着母亲劳累的样子,铁木真说:“我们也有两只手,不能在家里蹲着吃闲饭,从明天开始,我们也要尽自己所能,为母亲分忧。”

次日,铁木真早早地起了床,把弟弟、妹妹喊起来,领着他们一起到山上去采摘杜梨等野果,直到傍晚才回来。

母亲看着孩子们,深情地对他们说:“生活重担不要你们承担,何况山上野兽众多,你们年龄太小,还是在家里罢!”

第二天,铁木真用针制成鱼钩,带着弟弟妹妹到斡难河边去钓鱼,有时也能钓到大鱼,但往往钓到一些类似鲑鱼的茴鱼,以及其他小鱼。他们把钓来的鱼奉献给自己的母亲,报答母亲的抚养之恩。

铁木真曾有一个小朋友,他是住在附近的札只剌惕部落的青年札木合。

当时,铁木真十一岁,札木合十二岁,他赠给铁木真一块公狍髀石,铁木真也回赠给他一块铜獾髀石,从此,两人结为“安答”——意思是同盟者、盟友。

平日,他们用自制的木弓箭练习骑射,用弹弓打鸟,在斡难河岸上使枪弄棒,习练武艺。

札木合自制一种响箭,称为鸣镝,用小牛角尖磨制而成,锋利无比,不仅能射杀飞鸟,人畜野兽若被射中,也要毙命。铁木真则用柏木或是用槐木削制一种木箭,也锋利异常,且制作简便易行,只要带着一把匕首,往树上一爬,削根树枝即可制成。二人互赠自制之箭,友谊日渐深厚,在骑射之外,常常仰卧于河滩之上,畅谈各人的理想抱负,相互许诺将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做一对生死不渝的好朋友。

为了提高射技,铁木真每天老早起床,把一块圆形的桦树皮吊在树下,然后远远地站住,瞄准桦树皮上的不同标记,逐一射击。或是仰卧于一棵大树下面,瞄准树上枝干,用自制的弹弓,一一射去。那弹丸虽是用泥巴捏成,晒干后,硬实得很。

有一次,铁木真与札木合在草原上练习骑马,恰巧一只兔子从马前窜过。

札木合忙对铁木真说道:“你的弹弓呢?”

铁木真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他那用树杈制成的弹弓,对准那奔跑的兔子一弹打去,只见兔子一头扑倒,连翻了两个跟头,死了。札木合拍马前去,捡起来一看,兔子的头骨被铁木真的泥丸打碎了!他回头看着铁木真,有些惊讶地说道:“你的泥弹威力如此之大,即使人畜野兽,一旦被你击中,他也难逃活命!”

铁木真听了,只是笑了笑,然后问道:“札木合大哥,有朝一日,我去向仇人讨还血债时,你能帮助我吗?”

札木合听后,当即回答道:“当然,只要你让我去,我一定亲领札只剌惕部的兵马,去助你一臂之力!”

铁木真听后,兴奋地走上前去,把札木合举起来,在头顶上连续旋转了好几圈子,又轻轻地放下来,激动地说:“你真是我的好大哥!”

札木合仔细地看着他,十分吃惊地说道:“铁木真,你的力气真大!刚才,你把我举在头顶,连转了几圈子,却脸不变色,呼吸正常,真是神力啊!”

铁木真听了他的话,嘿嘿笑着说:“古人能力举千斤,我还差得远呢!”

札木合沉思了一下,突然问道:“铁木真兄弟,你每天吃些什么食物?”

他听了,只得如实相告:“老实告诉你,札木合大哥!我的食物既不是牛羊马肉和奶酪,也没有粮食谷物,只是由母亲从山上采摘来的野果、草根来充饥。”

接着,铁木真又说道:“泰赤乌人掳走了我家的牛羊畜兽,一粒粮食也未给我们留下,母亲没有掘地的工具,只用自己削制的桧木剑去挖草根、采野果抚养我们兄弟妹七人!”

札木合听了,十分同情地说道:“这些泰赤乌人对你们一家也太狠了!”

这时候,他见到铁木真面对不儿罕山的那边注视良久,只听他恨恨地说:“泰赤乌人抛弃了我们,塔塔儿人和金朝人杀害了我的父、祖一代,此仇不服,我铁木真誓不为人!”

札木合听后,也深受感染,忙说道:“铁木真好兄弟,将来你报仇时,我一定竭尽全力地帮助你。”

自此以后,两人的友谊更加深厚。

泰赤乌人抛弃了铁木真一家,迁徙到不儿罕山那边的草原上之后,首领脱朵延吉儿帖在也速该生前,曾当过他的近侍,对诃额仑的美貌早已垂涎三尺了。

这两年来,在脱朵延吉儿帖看来,铁木真一家在斡难河上游无依无靠,必定冻死、饿死,除此不会有其他出路。

也许那些年幼的孩子都早已死了,他们的母亲诃额仑也许还活着吧?于是,脱朵延吉儿帖抱着试探心理,骑上快马,经过一天的奔波,至晚才到达他当年的宿营地——斡难河上游。

借着夜色,他摸到诃额仑的帐篷前,不禁使他大吃一惊:“这孤儿寡母非但没有冻死、饿死,反而活得十分健壮,尤其是诃额仑,这女人身体强健而丰满,面容美丽而尊严,依然是妩媚动人,美貌不减当年!”

脱朵延吉儿帖看到这里,顿时一股邪念萌生脑际,他伸手摸了下身上的佩剑,便一声不响地伏在帐篷外面。

直到二更多天,估计诃额仑与孩子们该睡熟了,脱朵延吉儿帖悄悄走近帐篷,慢慢地摸了进去。

脱朵延吉儿帖听到熟睡的酣声,胆子更大了,遂将帐篷里的灯火点着了。

他仔细一看,诃额仑与孩子们都在沉睡,心里万分得意:“这真是天赐良机!今夜,我若能占有了这女人,明早就将她带走……”

他见诃额仑躺在床边上,孩子们全睡在里边,这对自己更为有利!篷帐里面的灯光虽然不太亮,诃额仑的容貌却十分清晰,一头乌云般的黑发,雪白如玉的肌肤,眉清目秀,胸脯丰满,那高耸而又圆润的乳房随着匀称的呼息,在微微的上下起伏,他一时热血沸腾,真想猛扑去——

但是,脱朵延吉儿帖控制住自己猛升上来的欲焰,又看她下身的裙子已经脱了,只穿一条短裤,心里一阵狂喜:“真是天助我也!只要扯去她那件短裤,我向她身上一压,不怕她不答应了!”

脱朵延吉儿帖越想越得意,便站起身来解开腰带,正准备脱下长裤之时,他那佩剑突然掉到地上,立刻发出“当啷”一声。诃额仑整日奔跑于斡难河上下,身兼严父和慈母两种责任,怎能不心神疲累?以致酣睡若此。

可是,这“当啷”一声已把她惊醒,她立即翻身坐起,惊奇地睁大眼睛,猛见一个男人站在床前,正在脱自己的裤子,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头脑清醒了!

未等脱朵延吉儿帖扑过来,她便喊道:“铁木真快起来!家里……有贼了!”

她这一喊,脱朵延吉儿帖愣了一下,忙说:“你喊什么!是我,脱朵延吉儿帖,来看看你,我……也实在太……太想你了!”说完,便向诃额仑扑了过去。

这时,她才看清来人正是仇人脱朵延吉儿帖,心里猛生一腔怒火,急忙将身子一闪,站了起来,伸手去拿丈夫也速该留下的那把佩剑。

那脱朵延吉儿帖动作敏捷,扑她未着,便一转身伸手将她揽入怀内,嘴里说道:“快给我老实点!不然,我掐死你!”

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掐着她的脖子,同时,把头俯下去,要亲吻她的脸颊。

诃额仑奋力挣扎,大声叱责道:“滚开!你这忘恩……”

脱朵延吉儿帖右手一使劲,紧掐她的脖子,然后就把她连推带压地按在床上,正想伸手去扯她的短裤时,忽听“唰”地一声响,他见到一个人从床里边蹿下来,大声喝道:“住手!不然,我就刺死你!”

脱朵延吉儿帖吓得急忙站起来,睁眼向那人看去,只见他两目放光如炬,手里握住自己坠落地上的佩剑,那剑头快要戳到自己的胸脯了……

“铁木真,别杀他,让他滚!”

这时候,脱朵延吉儿帖才恍然想起:他是诃额仑的儿子铁木真!于是,自搬梯子自下台地说道:“啊!这孩子长这么大了。”

说着,他就准备往外走,不料铁木真在他身后厉声喊道:“这样放他走,也太便宜了他!必须给他留下一个教训才行!”铁木真话到剑到,突然一剑刺去,正中脱朵延吉儿帖的小腿肚子。只听那家伙“哎哟”一声,差一点仆倒在地,铁木真又大声喝道:“快滚!别让你那污血弄脏了我家的帐篷!”

脱朵延吉儿帖连滚带爬地逃出帐篷,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那马匹前面,大话抹天地说:“走着瞧!老子不会放过你们。”

铁木真怒气冲冲地站在帐篷外面,不听犹可,听了他的话后,顿时怒火满胸膛,迅速将手中那把脱朵延吉儿帖的佩剑,猛然向那匹骏马甩去,不偏不倚,正中马的心脏。只见那匹马突然窜起约有五尺多,“咴咴咴”地连叫几声,倒地便死了。当时,把个脱朵延吉儿帖吓得魂不附体,再也不敢吐半个不字,急急如丧家之犬,跌跌爬爬地逃走了……苦难,能使人坚强,也容易使人暴烈;能令人容忍,也容易让人残酷无情。

经过脱朵延吉儿帖的这次骚扰,诃额仑感到铁木真已经长大了,但是很不成熟。

在当时的蒙古草原,类似这样的性骚扰是时有发生的,别说是一个年轻的孀妇,即使未出嫁的黄花闺女,被人强暴也是不足为奇。

诃额仑在事隔几天之后,告诫铁木真道:“遇事要冷静,所谓三思而后行!你刺伤了他,又刺杀他的坐骑,这等于伤了他半条命,让他如何不恨你?他养好伤,准会伺机前来报复,对我们能有利么?何况你的羽翼未丰,能够一飞冲天,翱翔万里吗?”

诃额仑对儿子既严格要求,又鼓励鞭策,常常对铁木真提醒道:“你是天神的后裔,天狼星下界,应该有与众不同的品格与风度,更要有容人之量,不能遇事莽撞,因为你将来要成为全蒙古族的汗王呀!”

为了在铁木真兄弟们心中树立崇拜的偶像,她常常对他们讲述祖先的英雄业迹,启发他们树立家族自豪感,鼓励他们继承祖业,发扬家族的优良传统。

听了母亲的谆谆教导,铁木真在心中暗暗向母亲发誓道:“我长大以后,一定要成为先祖那样的勇士,成为全蒙古的君主,当一个超过先人的英雄!”

诃额仑还特别注意教育孩子们要搞好团结,由于孩子多,加上艰难的生活,铁木真兄弟们之间常常为生活琐事发生争执,特别是异母兄弟之间闹矛盾的时候更多。

一天,铁木真、合撒儿、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兄弟四人在斡难河畔钓鱼。

他们钓着一条非常漂亮的小鱼,名叫金色石鱼,双方争了起来,铁木真和合撒儿为一方,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为另一方。争来争去,别克帖儿、别勒古台力气大,把鱼夺了过去,铁木真与合撒儿气得立眉怒目,也奈何他们不得。

别克帖儿与别勒古台兄弟二人身材特别高大,两膀臂力过人,他们到山林里拾柴,无需使用柴刀,碗口粗细的树枝,他们只要用力一折,便“咔喳”一声断为两截。

有一次,铁木真与札木合两人联合起来,想把别克帖儿摔倒,都没有成功。

这次,他们又凭藉武力夺走了金色石鲸鱼。铁木真和合撒儿便向母亲告状道:“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欺人太甚!我们好不容易钓到一条金色石鲸鱼,却被他们强行夺去,请母亲替我们做主!”

可是,他们的生身之母不但不说他们有理,反而袒护他们的异母兄弟别克帖儿、别勒古台。

因为诃额仑现在是一家之长,她说道:“算了罢!你们兄弟之间为什么要争争吵吵呢?这就很不好了。”

接着,她又对两个儿子说道:“我们如今正面临着‘影外无其友,尾外无其缨’的境地,真正是无依无靠,形单影只了!”

诃额仑又说道:“你们必须同心同德,怀着一个目的——如何才能向泰赤乌人复仇?你们可不能忘了当年那位阿兰老母亲用折箭的教训,希望她的五个儿子能和睦相处的往事了?这件事,你们就算了吧!”

听了母亲的训导,铁木真与合撒儿没有往心里去,很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太不公平了!”

他们认为,别克帖儿恃强凌弱,并非偶然,实在是已成习惯了。前不久,铁木真、合撒儿射下一只云雀,也被别克帖儿夺去,像这样任其发展下去,能在一起共患难么?兄弟二人一肚子不高兴,心情极坏。

也许是苦难的生活使他们养成了恣睢暴戾的性格,铁木真与合撒儿一怒之下,居然用他们自制的木箭,射死了他们的异母兄弟别克帖儿!

悲剧发生之后,诃额仑十分恼火,对铁木真与合撒儿严厉责骂道:“你们简直是败家子!居然能亲手杀死你们同父异母的弟弟,就如同凶猛的野兽、吞食动物的毒蛇、害人的虎豹豺狼一样!”

说到这里,她狠狠地瞪住两个儿子,气得浑身颤抖着向他们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自相残害呢?眼下,你父亲的仇人时刻都会来偷袭我们,你们连自己的兄弟都不能团结,今后又怎么去对付敌人?”铁木真、哈撒儿低头不语,见母亲气成这样,不免感到后悔,认为自己办了一件蠢事。

在母亲的训斥之中,使铁木真明白了如何处理弟兄之间的关系,也懂得对自己人要爱,要亲,要和。只有团结起来才有力量,在自己人之间搞分裂,就会分散力量,就会被敌人各个击破,这是“亲痛仇快”的蠢事!

由于诃额仑苦口婆心地寻旧事,引古语,面对严酷现实的耐心教育,铁木真记住这次惨痛教训,以后兄弟之间和睦相处。在斡难河边捕鱼打猎,习射练武,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使家中的境况在逐步好转。

正当铁木真及其弟妹们在母亲的精心抚育之下,一天天地长大成人,不料那些曾经夺去了他们的百姓和牛羊、谷物的泰赤乌人,又在酝酿着对铁木真一家进行一次新的打击。

原来那位想掠取诃额仑的美色的脱朵延吉儿帖回到住地之后,泰赤乌人一见他那狼狈形象,吃惊不小,便一齐问道:

“你是被什么人打劫了?马没了、腿上还负了伤,连佩剑也被人抢走了?”

脱朵延吉儿帖却大扯其谎地回答:“本想去窥伺一下诃额仑及其儿子们可冻死,饿死干净么?不料他们一个个长得牛高马大的,就一起上来揪着我。”

听了他的话之后,很多人都吃惊不小,未曾想他们母子居然能在荒凉的斡难河上,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天和夏天!

忽然,被称作“胖子”首领塔儿忽台的妻子兀吉速牙的女人尖叫着问道:“你怎么能被一群孤儿寡母折腾成这般凄惨状?莫非你去想讨诃额仑年轻寡妇的便宜,被他们关门打狗,才这么狼狈着逃跑回来的吧?”

兀吉速牙的这一句戏问引来众人的哄笑声,脱朵延吉儿帖在大家嘲笑声中,灰溜溜地回到自己家里。

泰赤乌人深知他们的这位首领是个好色之徒,俺巴孩汗的那两个遗孀——斡儿伯和莎合台,按辈份应是脱朵延吉儿帖的祖母哩,他却明目张胆地与他们私通,整日在一块左揽右抱,三人光着身子滚在一团,不堪入目。

当脱朵延吉儿帖一拐一瘸地刚进家门,其妻哈儿伯台当面奚落道:“为什么诃额仑这条母狗不把你阉了?那才老实呢!”

脱朵延吉儿帖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地听着,反而涎着厚脸皮对哈儿伯台道:“我若是真没有那东西,你还不急疯了?”

“我才不急呢,天下的男人有的是,我可以领来屋里一群。”

经过两个月的治疗,脱朵延吉儿帖的腿伤才痊愈,便急着与胖子塔儿忽台商议道:“趁那个二目发光的铁木真羽毛未丰,还不能高飞的时候,就把他除掉,以免留下一个祸患,我们立即带兵前去。”

“没有不透风的墙”。泰赤乌人要来偷袭铁木真母子的消息,很快传出来了,蒙力克首先前来通报。

铁木真一听,直气得二目圆睁,那灼灼闪光的眸子,宛如空中的寒星。

只见他握紧拳头,怒气冲冲地说道:“让泰赤乌人来吧!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他们!”

诃额仑气得浑身颤抖着,自言自语地说:

“这些丧尽天良的泰赤乌人!为什么对我们一定要赶尽杀绝呢?”蒙力克见他们母子只顾生气,遂说道:“当务之急,是先躲开为妙,何况泰赤乌人已经兵马出动,说到就到呀!”

诃额仑听了觉得有理,便与蒙力克商议道:“让哈赤温、铁木格、铁木轮随母亲到林子深处的山洞里住着;铁木真与哈撒儿、别勒古台三兄弟先躲进林子再说。”

气势汹汹的泰赤乌人,在他们的首领塔尔忽台与脱朵延吉儿帖的引领下,先赶到铁木真家的两座帐篷前,一无所获,只有速赤一人守着空空洞洞的两座帐篷。

当他们赶到山林时,铁木真早已指挥他的两个弟弟哈撒儿、别勒古台,砍了一些树木,做成了栅篱,仿佛一个寨子一般。兄弟三人躲在那栅寨里面,苦待着泰赤乌人进林搜查,乘势射杀他们。

泰赤乌人明知铁木真母子躲进山林,很想追赶进去,却找不到入山的道路,便把这片林先包围起来。

脱朵延吉儿帖前次已知道铁木真的厉害了,便对塔儿忽台怂恿道:“你带一部分人进林子里搜查,铁木真必然逃出来,我就趁势捉住他!”

塔儿忽台甚觉有理,便领着二十名泰赤乌的勇士,进到林子里便大喊大叫起来:“铁木真,快些投降吧,你逃不了啦,林子已被我们包围了。”

铁木真对两个弟弟说道:“别急着放箭,要争取一箭射杀他们一个!”

突然,有一个泰赤乌勇士发现了他们的木寨,立即大声向他的首领塔儿忽台报告道:“这里新扎了一个木寨,铁木真就躲在里面,大家快来——”他的这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哈撒儿的木箭射穿了喉管,扑倒地上,气绝而死。

塔儿忽台不敢上前,命令他的勇士们把木寨包围起来,那些勇士们刚才向木寨靠近,便听到“嗖!嗖!嗖!”连续三箭飞来。又有三人被射中,谁也不敢再动了。

从中午一直僵持到傍晚,泰赤乌人也没有打进那木寨,塔儿忽台灵机一动,喊道:“我们只要铁木真,其他全都放行!”

“天黑前铁木真再不出来投降,天一黑我们就放火烧林子了。”

兄弟三人听到以后,都很紧张,铁木真道:“他们是来捉我的,只要我跑了,你们便没事了。这样坚持下去,他们真是放火烧林子,我们岂不被他们活活烧死!”

说罢,先让哈撒儿、别勒古台收拾东西去山洞里与母亲等一起居住,等到泰赤乌人走后,再搬迁!最好找一块距离泰赤乌人远的地方居住。

铁木真嘱咐之后,让两个弟弟先走,然后自己也收拾好行装,翻身上马,以闪电般的速度,纵马冲出林子,呼啸着从泰赤乌人的身边飞驰而过。过了好一会儿,塔儿忽台与脱朵延吉儿帖才恍然大悟似地追赶,并命令向铁木真放箭。

铁木真飞马疾驰,往前面的古拉儿山奔去,泰赤乌人随后追赶,他们向铁木真连续施放毒箭,但是距离拉得越来越远,不到两个时辰,铁木真已钻进古拉儿山里,连影子也看不到了。泰赤乌人赶到古拉儿山,天已黑了,由于山大林深,又担心遭到铁木真的暗箭,更不敢贸然进入林子。

塔儿忽台很快收兵回去,脱朵延吉儿帖道:“我估计,铁木真在林子里呆不长的,他无吃无喝,能坚持长久么?只要我们在这里守住,铁木真迟早会出来引颈受缚。”

塔儿忽台不再提出退兵,就取出干粮食品,各自大嚼大咽起来。脱朵延吉儿帖又趁机给大家打气道:“我们人多势众,有吃又有喝;铁木真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孤零零地一个人躲在林子里面,他能不饿、不渴、不害怕?”

此时,铁木真在林子深处,果真是又饿、又渴,又觉得孤单,正如他的仇人估计的那样。

但是,铁木真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经过这几年艰苦生活的磨砺,尤其是在母亲那循循善诱的教导下,已变成一个意志十分坚强的男子汉了!在林子里面,他饥饿时,就找野果子充饥解渴,疲劳时就爬到树上去休息。铁木真反反复复地提醒自己说:“我一定要活着出去,去见我那慈爱、善良而又顽强、多智的母亲,还有我的可爱的兄弟!”

夜里,他在一棵大树上睡得很香,似乎是在梦中,迷迷糊糊地地走在斡难河边,忽然听到父亲在喊他:“我儿铁木真快来!这两天你有时间,我有闲空,教你一些武艺吧!”

他听了,心里十分高兴,忙对父亲说道:“那太好了,我正想学习武艺哩!”

只见父亲站在河滩上,威风凛凛地,手拿一把亮光闪闪的大刀,对铁木真说道:“我先教你使刀吧!”

父亲先是把大刀挥舞一遍,让他看清了,告诉他面对强敌,如何用刀砍杀敌人,怎样保护自己;又教他在马上如何用马……后来,教完了刀法,又教他使枪,使棍,十八般兵器全教了一遍,正当他学会了十八般兵器在兴奋得意之时,父亲却对他说道:“这些武艺只是一般的功夫,打起仗来,不过能敌一人、两人、十人、二十人,至多能敌百十人而已。下面,我要教你能敌千人、万人的本领!”

铁木真听后,更加高兴,便要父亲立即教他这力敌万人的武艺。原来这本领便是行军布阵、用计谋打败敌人的方法,父亲耐心地向他讲述声东击西、将计就计、调虎离山、避实击虚,还有强攻、佯攻、水攻、火攻等。

父亲向他强调指出:打仗要用计谋,不但善于用兵,还要善于用将!后来,父亲让铁木真牢记一句话:“手下无勇者,难以言强!”

他听后,似懂非懂,忙向父亲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请父亲……”

未等他说完,忽听周围喊声四起,不由一惊,睁开眼睛一看,原来天已大亮,他见到脱朵延吉儿帖手持一把大刀,跟在十多个泰赤乌勇士后面,一边四处查看,一边喊道:“铁木真,赶快出来投降吧。”

这时候,铁木真顾不得再想梦中的事情,急忙在树上坐稳身子,先掏出他那弹弓,心想:“今天,让这帮坏蛋先尝尝我的泥弹吧!”

等到领头的那个身高马大的泰赤乌人走近时,铁木真慢慢举起那自制的木杈弹弓,从袋中取出一个鸽蛋大小的泥丸,稍一瞄准,“唰”的一声射去,不偏不倚,那泥弹正击在他的额门上!那位领头走的大个子,“哎哟”一声,立即扑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竟然死了。

脱朵延吉儿帖吓得急忙转身,大喊道:“快撤!铁木真躲在暗处,我们走在明处,会上他的当,吃亏的。”

见仇人退去,铁木真嘴里喃喃祈祷着:“父亲啊!先祖啊!你们一定要保佑我活着,让我活着出去,将来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于是,他这才回忆起梦中的事情,不知怎的,铁木真好像真的感觉到父亲教他武艺的经历,他从头至尾认真回忆一遍,才想起父亲教他牢记的那句话,什么“手下无勇者,难以言强”,经他反复诵读,咀嚼之后,终于悟出了一些道理。

提到这个“勇者”,铁木真忽然想起被自己亲手射杀的异母兄弟别克帖儿!

这个别克帖儿身材高大,力大无比,跑起来一阵风似的,一般马都跟不上他。

他那只大手,如钳子一样有力。有一天,他们兄弟四人在不儿罕山觜上狩猎,突然冲出来一头不甚大的野猪,别克帖儿飞一样追上去,伸手抓住野猪的一条后腿,把那头野猪提了起来,向一块大石头猛地一下扔去,那畜牲便被摔死了!

现在想起来,真后悔啊!若是不忌妒他,不把他射死,不是自己的一个好助手么?

想到这里,才觉得母亲教育得对,母亲向兄弟多次讲的那个豁兰祖母讲过的折箭故事。确实应该牢牢记住,想要报仇,一个人单枪匹马,能有多少威力?

在林子里,铁木真想了很多事情,他准备走出林子之后,首先要与自己的兄弟们团结好,要与札木合加深友谊,成为真正的安答。猛然间,铁木真想起了孛儿帖,想起了德薛禅老人,虽然他这时成亲还嫌早了些,但是朦胧之间,铁木真已对异性有了萌动的追求,他回忆着孛儿帖那玉一样白的脸颊,两眼如天上的星星一样晶亮、闪灼,红红的嘴唇微微张着,露出两排糯米牙齿。尤其是孛儿帖那苗条的体形,站在那里,真像一株出水的荷花,亭亭玉立,美不可言!

想到这里,铁木真觉得人生是多么美好,而自己才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要做的事还很多——振兴家族,统一蒙古,报父、祖之仇,做整个草原上的汗王……

在古拉儿山的密林中,铁木真隐藏着,用野果充饥,以草根解渴,为了能活着出去,什么艰苦都能忍受啊!

三天三夜过去了,铁木真太想念母亲和那些兄弟们了,多想一步跨出林子,与他们——惟一的亲人见面啊!铁木真认为,泰赤乌人也该走了吧?便想到林子边上看一看,伸手解下马缰绳,但是,那匹银灰色的骟马却把头高高地昂着,发出萧萧的马鸣声,整个身子向后坠着,显示不愿走的样子。

铁木真心中不由得诧异起来,自言自语道:

“俗话说:‘马通人性’,而且‘马救主人’的佳话古今流传,难道是这银骟马已预感到出林有危险?以不愿走来阻止我出林?”

这时候,几年前的一件往事又忽然闪现于眼前。

那年,铁木真与哈撒儿杀别克帖儿的时候。这位异母弟,正坐在一座小山上,放牧和看守全家仅有的九匹马,其中有一匹骟马,银灰色,膘肥体壮,煞是漂亮。

平日,兄弟几人都欢喜这匹马,都想骑它,但是,只有身高体壮、力大无比的别克帖儿才能驯服它,骑上它。有一次,铁木真拉着缰绳,翻身跨上马背,只见它扬头振鬃,“咴咴”连吼几声,突然两只前腿一收,直立起来,身子一晃,便把铁木真甩了下来。

兄弟们哄笑声中,哈撒儿、别勒古台也都跳上马背,一心想驯服它,可是,两人全被它乱蹦乱跳,翘蹄子掀了下来。别克帖儿走过去,搂住马头,轻轻地抚弄着它的鬃毛,拍了拍它的脊背,然后翻身骑上,那马儿头一昂,萧萧叫了几声,竟奋蹄疾驰而去,如闪电一般,又飞速地跑回来。

当时,心高气傲的铁木真由忌恨那匹银骟马,到忌恨别克帖儿,加上夺鱼等事件发生之后,心中产生一种逆反认识,以为:“既然处处不合,就是敌人!”

后来,别克帖儿死后就埋在他常来放马的那座小山上,那匹银骟马得知消息后,居然挣断缰绳,跳出马栏,驰到别克帖儿坟前,萧萧嘶鸣不止,大家分明地看出,泪水从马眼里哗哗地流出来,煞是感人!

受母亲斥责之后,已知后悔的铁木真,也来到坟前长跪不起,哭得声传山野,喊道:“别克帖儿兄弟!我对不起你,我被邪恶蒙住了眼睛,鬼魂迷住了心窍,铸成了大错,我将后悔终生。”

说罢,他伏到别克帖儿的坟上失声恸哭,直到诃额仑与速赤领着他的兄弟们来了,铁木真走到速赤面前,跪下来说道:“请速赤姨妈放心,别克帖儿该尽的孝道,全由我铁木真承担,从今以后,你也是我的母亲,别勒古台也是我的亲兄弟!此话说出,有天地为证,我铁木真一言九鼎,决不失信!”

这时候,那匹银骟马立刻扬头摆尾,萧萧长鸣,向着远方,好似向他的主人别克帖儿报信似的。铁木真见了,心中一动,遂走到马前,搂住马头,像别克帖儿生前那样,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鬃毛,拍拍它的厚背,喃喃说道:“从今天起,我也像别克帖儿那样关爱你,与你结为安答,望你能接受我的好意!”

说罢,他翻身上马,只见它头一摇,仰天长啸一声,纵身向前,四蹄翻花般地飞驰着,绝尘而去。自此,这匹银骟马便属于铁木真了。

这工夫,那马儿踯躅不前,铁木真知道林外的泰赤乌人还未走,于是,他又牵着马转回了密林之中。又过了三天三夜,铁木真牵着马,悄悄地来到山林边缘,向外一看:泰赤乌人为了能够捉住铁木真,居然在山脚下扎了营帐,准备做长期厮守哩。

铁木真清晰地望着那一团团红色的灯火,一顶顶白色的帐篷,他心里觉得,现在冲出去太危险,不等于自投罗网么?

铁木真又回到密林深处,过起了野猎生活,但是他太想念母亲和兄弟们了,又躲了三天三夜,前后共住了九天,他心里说道:与其这般默默无闻地被困死在这密林中,还不如冒险出去,说不定能逃脱了他们的围追。铁木真牵着马,又悄悄地来到林子边上。突然一大块白色岩石,约有一顶帐篷大小,从山上崩塌下来,滚到他面前,挡住了去路。毫无疑问,眼前奔来的这块大石表明,如果不是十分巧合的话,必定是老天爷不让他出林,铁木真正要牵马转回去,他又想道:“再看看泰赤乌人的帐篷可在了?”

谁知狡猾的泰赤乌人把帐篷重新换了扎营地方,以此引诱铁木真出林。

果然,铁木真一见那些帐篷不在,误以为那些泰赤乌人坚持不住,终于撤回去了。便兴高采烈地牵着银骟马,绕过那块飞来的大白石,正要出林时,只听一声忽哨,埋伏在林口的泰赤乌人,便一窝蜂地扑来,眨眼之间,铁木真被捆绑起来,成了俘虏。

那匹银骟马倒真有些神奇,它一见势头不对,扭头就跑,泰赤乌人随后便追,又连续放箭也无济于事,它早已跑进林子深处,不见了踪影,泰赤乌人有些丧气地叹道:“诃额仑这女人真不简单,我们在这里整整守了九天九夜,才抓住她的儿子铁木真;那匹马也像有了灵性,总是捉不住它。”

其实,那匹银骟马倒真的通了人性似的,对铁木真一家有了感情了,它见铁木真被捉之后,扭身逃进林子,直奔诃额仑等藏匿的山洞跑去,把追赶的泰赤乌人远远地抛在后面。

两个时辰之后,银骟马来到主人的隐藏的山洞外面,连声萧萧长鸣,哈撒儿、别勒古台、诃额仑等一齐跑出来,一看铁木真没有回来,哈撒儿抱住马头放声哭道:“不好了!我们的铁木真大哥被泰赤乌人捉去了!他将性命难保!”

此时,别勒古台立即对哈撒儿提议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救他,一定要把铁木真大哥救回来!即使拼上性命,也值得!”

哈撒儿听罢,立刻同意,二人正要行动之时,被母亲诃额仑唤住,她亲切地说道:“我的好孩子!你们不必冒这个险,我已经丢失了一个儿子,怎么能够再丢失你们两个?何况你们的大哥铁木真,并非庸夫俗子,相信他会用自己的机智、勇敢,冲破仇人的牢笼,逃脱出来的。放心吧,铁木真一定会回到我们的身边来的!”

不久,诃额仑接受蒙力克的建议,母子们立刻转移,从山洞里搬出来,迁移到孤山去建立新的营地,等待着铁木真的归来。泰赤乌人捉住铁木真以后,遵照首领塔儿忽台的命令,给铁木真上了枷,轮流交给各营人看守,不得让他逃跑了。

次日,塔儿忽台让人把铁木真押来,他态度骄横地看了铁木真一眼,大声问道:“我们派人去捉你,为什么躲进深山密林?”

听了这问话,铁木真说:“因为你是长辈,我才不得不提醒你几句话:当年,我父亲生前待你不错,之间并无怨尤,为何在他尸骨未寒之时,就抛弃了他的孀妻孤子!你们抢走了我家的牛羊、谷物,把父亲生前的部属全带走了,这且不算,如今又要来迫害于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请你说给我这当晚辈的人听听其中的原因吧?”

这有理有据的问话,使这位泰赤乌人的首领张口结舌,不好回答。其实,塔儿忽台是在另一位首领脱朵延吉儿帖的一再怂恿之下,才决定派人去捉铁木真的。他只是想借此教训他一番,并没有杀他的意思。

正如铁木真所说,也速该生前对塔儿忽台不薄,每次远征总是让他留守营帐,回来时分战利品时,给他的也很丰厚。塔儿忽台从内心深处也是记得也速该的这段情义。这时候听了铁木真的反问,塔儿忽台正想解释时,脱朵延吉儿帖来了,他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铁木真,坐下后,厉声喝道:“你这小畜牲!这一箭之仇,老子现在可要报了!”

脱朵延吉儿帖手指着小腿肚子上的箭伤,口里不停地骂着,便要站起来去打铁木真。

铁木真看到塔儿忽台把他按在凳子上,不让这家伙站起来,铁木真便说道:“你才是老畜牲!父亲生前你是他的近侍,他待你情同兄弟,恩义有加;可是,他死后你却鼓动部族人抛弃我们,掠走了我家的牛羊粮食,这是忘恩负义的行为!不仅如此,你趁我们无依无靠之时,又来企图强暴我的母亲,这是人干的事么?当时没有杀你,只是在你腿上刺了一箭,让你记取这个教训,不想你又丧尽天良地来捉我,似你这般无情无义之徒谁敢与你结交?”

脱朵延吉儿帖被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十分恼怒,不是塔儿忽台按住他,早就发作了。

只听“唰啦”一声响,脱朵延吉儿帖推开塔儿忽台,手提佩剑就要去杀死铁木真。

“你给我站住!”

塔儿忽台大喊一声,接着向他说道:“即使要杀铁木真,现在也不能杀。”

“为什么?”

“四月十六日不是快到了么?到那时,用这孩子的人头去祭天,不是更好吗?”

听了塔儿忽台的这个计划之后,脱朵延吉儿帖觉得有理,也就把佩剑重又插入鞘中,恶狠狠地瞪住带着木枷的铁木真说道:“好罢!让你再多活几天!”之后,便悻悻地扬长而去。

铁木真看了一眼脱朵延吉儿帖的背影,不失时机地对塔儿忽台说道:“这种少廉寡耻、忘恩负义之徒,谁用他,终会反受其害。”

塔儿忽台听了,觉得这孩子小小年纪,果然有心计,将来必成大器,便产生了救他的念头,遂道:“别胡说八道!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去罢!”

说完,就命令看管人员把铁木真带回去,大声地向那人吩咐道:“要看管好,别让他逃跑了!”

次日早上,脱朵延吉儿帖命令手下人,押着带枷的铁木真,从这个蒙古帐篷到另一个帐篷,去游行示众,炫耀自己的胜利。按照蒙古人的传说,每年阴历四月十六日,是青草复生、天气变暖的日子,草原上的牧民在这一天之后都要开始移营。

泰赤乌部的人,每年的这一天都要在斡难河畔举行一次大聚会,请来萨蛮教主祭天、祭山,这次他们想用铁木真的人头举行活祭。祭祀前的一天,总是先在河边举行一次很大的宴会,所有泰赤乌部的人都参加,因此,这次宴会很隆重。

塔儿忽台自与铁木真见面之后,对他有极深的印象,见脱朵延吉儿帖想公报私仇,杀死铁木真,便用祭天、祭山之话搪塞,阻止了他立即处死铁木真的企图。

经过几天的思考,终于想出了救铁木真的计策,那天宴会之后,正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泰赤乌人酒足饭饱之后,“家家扶得醉人归”了。塔儿忽台故意走去监禁铁木真之处,见是一个年轻人在看管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牛肉递给那人说道:“你未能参加宴会,太辛苦了,赏你一块肉吃罢!”然后又从怀中抱出一块牛肉,对铁木真道:“明天就是你的死期,也赏给你一块肉吃!”说着,就把那块肉塞给铁木真,顺势在他的手脖子上轻轻地捏了两下子,便走了。当时,天色已晚,两人各自吃着手里的牛肉,铁木真手脖子被捏时,便有了想法,他在吃牛肉时特别细心。

刚咬了两口,铁木真就发觉肉里藏着物件,便走到暗处仔细查看,发现里面有一把很小的匕首,急忙把它取出藏于怀内,心里想道:“这是让我杀死看守人,立即逃跑,不然,明天就要被杀头祭天了!”

当天交二更之后,铁木真对年轻人道:“几天不吃晕腥,刚才吃了大块肉,肚子受不住,要拉稀屎,请给我个方便吧!”

那个年轻人心里说:你明天就要死了,反正也跑不了,就给你个方便吧。于是,也不答话,就过来帮他打开监门。

铁木真趁他转身之机,双手举起木枷,用枷角猛击那年轻人的后脑,把他打昏,带着木枷逃入斡难河边的树林中。

铁木真转念一想,林中肯定会有人来搜查,容易被发现,于是又转身跳入斡难河的水流中,让那副木枷漂在水面,自己仰卧于水里,只露出一张脸来。

不久,那个被打昏的年轻看守并没有受致命伤害,他很快便清醒过来,立即大声呼叫道:“铁木真逃跑了!”

泰赤乌人听到了喊声,陆陆续续从自己的帐房里走了出来,尤其是脱朵延吉儿帖高声喊着,催促人们赶快追捕、搜查!

那天夜里月明如昼,微风吹拂着婆娑的树影,映射到地上,斑驳陆离,清晰极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在明亮的月光照射下,看得清清楚楚,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这时候,在脱朵延吉儿帖督促下,泰赤乌人一个接着一个,挨排搜索斡难河边的树林。

幸运的是,只有锁儿罕失剌向斡难河边走来,在明亮的月光下,他顺着河边搜寻,意外地发现铁木真藏在水里。看到那年轻的面孔,回忆起当年他父亲也速该为部落勇猛拼杀的往事,不禁产生了怜悯心,决定救援这个有出息的年轻人。他慢慢走近铁木真,用低得只有铁木真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对他说道:“因为你目光如火,容颜闪亮,又智慧过人,所以泰赤乌人才嫉恨你。你只管小心地藏着吧,我不会去报告任何人的。”

说完,这位好心的锁儿罕失剌便佯装继续向前搜去。

泰赤乌人在树林里搜查一遍之后,没有发现铁木真的踪迹,脱朵延吉儿帖坚持还要人们到其他地方寻找,锁儿罕失剌便趁机劝道:“白天跑了人,夜里怎么能找得到呢?还是等天亮以后再找吧!反正带着枷的人是不可能跑远的。”

大家听了,都觉得有理,脱朵延吉儿帖也只好让众人停止搜查,各自回去睡觉了。

等人们走完之后,锁儿罕失剌再一次来到河沿,对铁木真说道:“他们都散了,明天早晨还要来这里搜查,趁这机会,赶快找你母亲去罢,如果遇到人,可不能说见过我呀,切记切记!”

在这样情况下,如果是一般的年轻人,很可能就真照锁儿罕失剌的指点,立即去找他母亲去了,不会再有进一步的打算。但是,铁木真非比寻常之辈,他此时想的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人,怎么能让他失之交臂呢?何况单身陷入仇人窝里,还有塔儿忽台的“肉中藏刀”的馈赠,说明本是父亲生前部属的这些人中,并不全是仇视自己的人,若能抓住机会,这些人还会回到自己身边来的。

想到这里,铁木真又联想到几天前,自己被各营轮流看管时,曾被监护在锁儿罕失剌家。

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叫沉白,一个叫赤老温,两人对自己的遭遇都十分同情,晚上竟然偷偷地帮自己打开木枷,让自己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这是多么好的一家人啊!

铁木真决定到锁儿罕失剌家去,认为他一家人准能帮助自己渡过难关,便顺着斡难河往他家走去。

原来锁儿罕失剌一家是泰赤乌人的部落奴隶,他们全家的任务是帮泰赤乌部的贵族制马奶,即把生马奶制成熟马奶,做饮料,往往需要通宵达旦地忙碌。

铁木真找到锁儿罕失剌家时,锁儿罕失剌也才回到家里,猛然见到铁木真,一时又惊又怒,说道:“我让你回家去找你的母亲和弟弟,你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未等铁木真答话,他的两个儿子出来劝道:“小鸟儿被鹰隼追逐,逃进草丛躲避,草丛还能救它的性命,难道我们还不如草丛仁慈吗?”

锁儿罕失剌一想,儿子说得对,“救人救到底,好人当到底”,便不再说什么,与两个儿子一起,帮助铁木真打碎木枷,丢进火里烧掉,然后把他藏在房后盛羊毛的车里。

沉白和赤老温又叫妹妹合答安认真照顾他,不许告诉任何人。少女合答安十五岁,按照父亲与两位兄长的吩咐,要她照料铁木真。这在当时内蒙古人风俗中,是一种遇客婚,让客人与自己的女儿住在一起,以示对客人的好意。生在奴隶家庭,劳动出身的小姑娘合答安,在前次见到铁木真以后,就对他产生了良好印象。她认为:小小的年纪被仇人围在山林里九天九夜,又安然走出林子,这经历本身就充满了神奇色彩。如今,被仇人捉住,戴着木枷,仍然不哭不叫,不声不响,保持着沉稳平静的心态,这表现令人吃惊,并非一般年轻人所具备。在合答安看来,铁木真将来必定有所作为,在历经磨难之后,终成大器!

少女的心里由敬重而生爱慕,对铁木真的照料备加细心了。当晚,她烧了一大锅热水,倒入大澡盆中让铁木真洗澡,把他身上的又烂又脏的衣服全洗了,拿来两位哥哥的衣服让他换上。见到铁木真的满头蓬乱的头发很脏,便走到水盆前为他亲自搓洗干净,替他擦背,帮他把又长又不干净的手、足指甲,也修剪得整洁新齐……

在少女合答安真挚纯洁的爱心抚慰下,铁木真紧张的心松弛了。他心里反复地想着,在自己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遇到了这么一家人,还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我铁木真总算是三生有幸啊!铁木真张开两臂,把合答安搂在怀里,两颗年轻稚嫩的心靠近了……十六岁的铁木真是早熟的大人,性窦初开的少女合答安,正是那含苞待放的花朵,两人欢爱异常,初试云雨之后,姑娘娇声说道:“我已把处女的贞操奉献给你,望你永远记住这一夜,尤其是刚才你曾使我感觉灼痛难忍的那一刻!”

铁木真听了,紧紧地搂住她,抚摸她浑身光滑结实的皮肤,情不能抑地对她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把你最宝贵的贞操也给了我,我铁木真绝不是无情无义之人!等到我在草原上有出头之日时,我一定要把你接到身边,长相厮守,像天上的大雁那样,永不分离!”

二人紧紧地搂在一起,整整缠绵了一个后半夜,直到东方发亮,才相互依恋着起来,合答安又把铁木真藏在那辆堆放羊毛的大车里。连续三天的野外搜查,始终找不到铁木真的下落,泰赤乌人感到十分奇怪。

那个对铁木真一家怀着刻骨仇恨的脱朵延吉儿帖气急败坏地发着脾气道:“一个带枷的人能走多远?说不定被谁家藏起来了!不过,我先要声明,谁若是窝藏逃犯,那可是灭门之罪哟!”

说完,他命令泰赤乌人挨家进行搜查,那些人依次搜查到锁儿罕失剌家中,开始翻箱倒柜地搜起来,室内、车中、床下,所有的角落都不放过。

最后,他们来到房后,发现有一辆羊毛车,便要上去扒车中的羊毛。锁儿罕失剌站在一旁,心中急得像火烧的一样,忽然脑子一亮,情急计生,只见他不动声色地笑哈哈地道:

“像这么热的天气,谁藏在羊毛车里,岂不热死了!”他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泰赤乌人一听此话有理,便停止了搜查,走了。

搜查的那些泰赤乌人一走,他慌忙关上大门,先对两个儿子与女儿说道:“我们全家算是绝处逢生,好险啊,再也不能留他了,赶快打发他走吧!”

听了父亲的话,沉白与赤老温也未来得及表态,合答安却说道:“就是让他走,也要替他准备停当,不能像对待叫花子那样吧!”说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滚了下来,锁儿罕失剌与两个哥哥早已明白了,知道她已把少女的心奉献给这位大难不死的铁木真了。

锁儿罕失剌又安慰了女儿一会儿,经过准备之后,他对铁木真说道:“因为救你,我们全家差一点灰飞烟灭,你赶快离开这里,去找你的母亲和弟弟们吧!”

铁木真临走时,锁儿罕失剌送给他一匹草黄色、白嘴唇、不生驹的骒马,煮了一只肥壮、肉美的羔羊,盛在一只皮桶中,又用一只背壶装满了马奶,马上没有备鞍,也没有给他火镰,只给了一张弓,两只箭,然后打发铁木真上路。

锁儿罕失剌是一位饱经风霜,富于生活经验的人,这从他送给铁木真的东西中就可以看得出来。既送了马,为什么不送马鞍?他是怕别人认出鞍子的主人,将来招惹是非。

他不给铁木真打火的火镰,是希望铁木真不要投宿,不要打火做饭,应该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脱离险境,才是上策。只给铁木真两支箭,锁儿罕失剌是为了让他用来保护自己,万一遇到险情,两支箭足够用以自卫,箭多了反能惹出是非来。此时,面对吃的、喝的,路上骑的,自卫的兵器,全都准备停当,真是万事俱备,精心周到,铁木真只觉一股热流传遍全身,眼泪不停地哗哗流了下来,立刻俯身跪下,说道:“救命之恩,我铁木真当永记心间!”

他抬头看了看站在外面的合答安,见她双眼已哭得又红又肿,铁木真急忙站起来,走到合答安面前,紧紧搂住她,吻着说道:“等着我!到时候我会来接你的!”

铁木真再次与锁儿罕失剌一家洒泪而别,遵照老人的嘱咐,马不停蹄地离开了险境,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时,锁儿罕失剌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带枷的铁木真终于逃走了,泰赤乌部的两个首领塔儿忽台与脱朵延吉儿帖之间产生了裂痕。

从那位看管铁木真的年轻人那里,脱朵延吉儿帖得知那天宴会之后,塔儿忽台曾经馈赠一块牛肉给铁木真。后来,他向塔儿忽台询问此事时,问道:“那天晚上,你确实赏给铁木真一块牛肉么?”

塔儿忽台很不耐烦地反问道:“即使赏给他一块牛肉,这与他后来的逃跑有什么牵连吗?你太多心了吧!”

脱朵延吉儿帖抓不住把柄,只得旁敲道:“我们不应背叛当初的誓言,一定要彻底抛弃铁木真一家。”

塔儿忽台立即反驳道:“铁木真母子已被我们彻底抛弃,是你自己背着全部落人私自前往,想去掠取论额仑的美色,差一点枉送了一条性命,这能怨恨谁呢?你在对待铁木真母子的态度上,加进个人的不良意图,为什么不加以反省呢?”

脱朵延吉儿帖无话可说,只得悻悻地走了。

自此,两人之间便有了芥蒂,泰赤乌人当中也逐渐产生了倾向性,有了分裂成两个派别的苗头。

那天,逃出险境的铁木真,竟然十分幸运地没有撞见仇人,马不停蹄地回到了斡难河边自己家原先的住地。

但是,这里已是物在人空了,他的母亲和弟妹们早已不知去向。后来,铁木真从蒙力克那里才知道母亲他们已另寻栖身之所,搬到孤山那里去了。

于是,铁木真按照蒙力克的指点,顺着人畜在草地上留下的踪迹,一路沿斡难河方向寻去,终于来到乞沐儿合河的河口,在孤山附近与母亲和兄弟们重逢了。铁木真死里逃生,母子兄弟久别重逢,其喜出望外之情,自不必说了。

为了防止泰赤乌人再来偷袭,他们多次迁徙,在贫困的煎熬中生活。最后,从斡难河上游地区迁到了克鲁伦河上游地区的桑沽儿河,它是克鲁伦河上游左边的支流之一。这里有山有水,草木茂盛,风景秀丽,环境幽美。只是铁木真母子们的生活仍很艰苦,平日,全家除以野果、野菜充饥外,专靠捕捉土拨鼠、野鼠来维持生活。

安稳的日子只过了几个月,新的不幸又向铁木真一家袭来!一天,他家的九匹马正在家前牧场上吃草,一群草原盗贼突然潜来,把那九匹马全部劫掠而去。

在这九匹马中,有一匹银灰色的骟马,雄骏异常,曾经随着铁木真躲在密林中九天九夜。

还有一匹草黄色、白嘴唇的骒马,它是锁儿罕失剌老人在铁木真临走时,送给他的。

马匹是蒙古人的命脉,不但迁徙、牧猎、战争,全要靠马,而且马乳可饮,马肉、马血可食,马皮还可做帐幕及各种皮制品,马毛、马鬓又可制绳索。因此,马是游牧民的主要伙伴,男、女孩子们从小就在马上练出一身纵马驰骋、弯弓射箭的好本领。

马被盗走以后,铁木真兄弟几人急得团团乱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九匹马被贼人抢走,毫无一点办法。因为当时家中仅有一匹劣马,又被别勒古台骑去猎取旱獭去了,兄弟几个在抢马贼后面徒步追了一段路程之后,根本追赶不上,只得扫兴而回。

直到傍晚时,别勒古台才狩猎归来,他一听说马匹被盗,当即要去追赶,哈撒儿也争着要去,后来,铁木真对两个弟弟说道:“你们都不要去,还是让我去罢!”

说罢,铁木真翻身上马,沿着马蹄的痕迹,纵马追去,一连追了三天三夜,也不见那九匹马的影子。

直到第四天凌晨,东方发白之时,在晨光曦微之中,忽然发现前面有一群马,铁木真原以为是自家丢失的马匹,走到马匹前一看,才知不是。

他看到有一个年轻人正在马匹中间挤马奶,遂上前问道:“请问小兄弟,你是否见过有人赶九匹马从这里经过?”

那小青年听后,立即告诉他:“今早日未出时,有人赶着九匹马从这里过去了,不知你问这做什么?”

铁木真见这年轻人聪明老实,遂说道:“是这样,我家的九匹马全被马贼盗走了,我是来寻找的,多谢小兄弟指点。”

年轻人见来人气度不凡,两眼炯炯放光,又问:“大哥家住哪里?姓啥名谁?能否告诉小弟。”

铁木真立即笑道:“实在不想瞒小兄弟,我家刚从斡难河上游搬到孤山来,本人名叫铁木真。”

“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小弟名叫博尔术,早就听说你的大名,未想到今日有幸得见,请到家里喝杯奶茶。”

这位名叫博尔术的小青年直率真诚、热情好客的态度使铁木真十分感激,忙辞谢道:“谢谢博尔术兄弟,因为我找马心切,改日再去府上告扰吧!这就告辞了。”

博尔术一听,急忙说道:“你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困难肯定不少。这样吧,马贼去的路径,你肯定难寻,还是由我陪你一起去罢!”铁木真听后,真是大喜过望,只得说道:“你能陪我去,当然是好,不知你家里人可会有意见,我看,还是由我自己去吧!”

博尔术立即答道:“没事,你还不知道哩!我父亲名叫纳忽伯颜,常常提到你们家,叙起来,我们都是一个老祖宗——海都的子孙!”

其实,博尔术说得一点不假,纳忽伯颜确是蒙古——阿鲁剌惕氏的首领。

说起来,阿鲁剌惕氏与孛儿只斤——乞颜氏的血缘关系还挺近,他们不仅同为孛端察儿的后代,而且还都是海都的子孙。海都生了三个儿子,长子的后代继续称孛儿只斤氏,即铁木真所在的氏族。

他的次子即次剌合领忽,是泰赤乌部的祖先;第三子生了六个儿子,其中老三名叫阿鲁剌惕,他的子孙就组成了阿鲁剌惕氏,因此,纳忽与也速该是同辈人,这里的“伯颜”指富裕的贵族,所以纳忽伯颜在蒙古贵族中也占有一席地位。

二人叙起来,正是兄弟关系,博尔术当时年仅十三岁,比铁木真小四岁,算作小弟了。

铁木真见到这位同宗小弟一片真情,而且机警豪爽,又没有倒向泰赤乌一边,因此很乐意获得他的无私援助,便高兴地与他一道打马前进,踏着盗马贼逃去的踪迹,一直又追赶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六天,正当夕阳西下时候,他们追到一个名叫古列延的营地旁边,这里正是盗马贼的驻地。

铁木真老远就看到了自己家里的那九匹马正在大营旁边吃草哩!原来这群盗马贼,也是海都的子孙。

当时,在泰赤乌部众中,有一群主儿乞人,他们是合不勒汗的长子斡勒巴儿合里的后代。

合不勒汗从自己的百姓中,挑选了一些有胆量、有气力的,刚勇能骑射的汉子给了他们,使其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姓氏。

这些人慓悍善战,偷盗和抢劫是他们的主要职业,当时他们站在泰赤乌部一边,共同对付铁木真一家。

二人看见那九匹马正在营房旁边吃草,估计主儿乞的盗马贼可能也是刚才回来,连日赶路劳累,也许都回帐里休息去了。铁木真看清楚情况之后,对博尔术道:“好兄弟,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马匹赶出来,我们一起回去。”

博尔术听了,却不示弱,立即说道:“大哥说哪里话,我本是为了帮你而来,怎能在此袖手旁观?我也要去!”

二人悄悄逼近营地,把九匹马全赶了出来,离开主儿乞营地一段距离之后,那些盗马贼方才发现,接着便三人一群,五人一伙地相继追来。

铁木真见贼人追来,忙对博尔术说道:“兄弟,你赶着马继续前走,我在后面掩护!”

博尔术伸手取出背后弓箭,抢着说:“我有现成的弓箭,你赶着马先走吧!这断后掩护的任务就交给我罢!”

铁木真立即严肃地向他说道:“别争了!要服从命令听指挥,快些赶着马往前走。”说着,铁木真先从怀里掏出木杈弹弓来。

这时,抢马贼中有一个骑白马的人,手拿套马竿,跑在最前头,并在指挥身后的那些人,要他们前来包抄铁木真他们。显然,手持套马竿的那个骑白马的人,可能是个首领,铁木真以为,“打蛇先打头”,才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只见他勒转马头,举起弹弓,见那人长着满脸胡须,面孔狰狞,正猖狂地拍马前冲之时,铁木真大喝一声:“照打!”

一颗泥丸“嗖”的一声飞去,正中那人脑门,他“啊”的一声,一头栽下马来,那长长的套马竿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后面的贼人见头人落马,立即发出一阵惊奇的狂喊:“好小子!出手好厉害!”

铁木真立马路中央,不紧不慢地又连发几颗泥丸,打得一窝蜂扑上来的贼人纷纷落马,吓得那些盗马贼胆战心惊,再不敢轻敌了。见贼人犹疑不敢追来,又见博尔术已跑出一段路程,便收了弹弓,扭头追上来。

此时,天色已晚,盗马贼担心前来会遭伏击,便纷纷拍马而回,无可奈何地让到嘴的食物成为泡影。

铁木真与博尔术快马熟路,日夜兼程,在返回的路上,铁木真对博尔术说:“这次没有你的帮助,我怎么能找回这些马?我要把马分给你一半!”

博尔术听了之后,诚恳地说:“铁木真大哥你误会了!我帮助你找回马匹,不是为了要报酬,只是因为朋友遇到了困难。我父亲的财产足够我用了,我什么都不要,不然的话,我帮助你就没有意义了。”

于是,同心协力夺回马匹的这件事,把两个年轻人的心紧紧地连结在一起,使他们结成了终生心心相印、完全信赖的莫逆之交。

又经过三天三夜的奔波,终于回来了,两人说着话,向博尔术家的蒙古包走去。

自博尔术随铁木真去追马之后,已经过去六天了,纳忽伯颜正为丢失儿子在伤心难过哩!

现在,一见博尔术回来了,自然高兴异常,禁不住泪水“唰唰”地流下来了,责备儿子说:“你走时也不向我招呼一下,怎不让我焦心?”

博尔术慌忙跪在父亲面前,承认了错误,请求原谅自己的莽撞行为,然后解释道:“那天,我遇见铁木真大哥,同情他丢马的不幸遭遇,人地生疏,他两眼一抹黑,不识路径,便与他作伴一起去追赶盗马贼了。走时实在仓促,未能告诉父亲,望你老原谅。”说完后,博尔术指着铁木真对父亲说道:“他,就是你曾经讲过的那位双目放光的天狼星下界的铁木真大哥!”

纳忽伯颜立刻转怒为喜,走上前,搂住铁木真,上下打量着,亲切地说道:“是的,长得多像你的父亲也速该!想当年,我和你父亲也速该是兄弟,也是好朋友。在家里,我们是酒友;在杀敌的战场上,我俩是并肩战斗的战友。别人都说我们俩是蒙古人中最好的一对安答!”

第三天早晨,博尔术用皮桶、皮斗装好了食物和牛乳,放在马背上,为铁木真送行,两人恋恋不舍地拥抱在一起……

临行前,纳忽伯颜从怀里掏出一大块雪白的银子,送到铁木真手里,说道:“这银子还是当年我随你生父与塔塔儿人拼杀时,由他分予我的战利品,你拿回去买些牛羊牲畜,多招徕一些部落百姓,要记住,没有人是干不了大事的!”

铁木真又翻身跪于老人面前,再三表示谢忱,起来后,翻身上马,深情地说道:“请老人家保重身体,祝愿您福寿绵长!”又转身与博尔术洒泪而别,说道:“好兄弟,后会有期!”

又经过三天三夜的奔波,铁木真才回到桑诂儿河边的家中,母亲和弟弟、妹妹正在为他焦急不安,见他赶着马顺利归来了,大家真是喜不自禁。

后来,听铁木真介绍了博尔术父子的情况,母子们更加开心,诃额仑幽默地说道:“这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大家听了,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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