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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5回
发布时间:2024/8/22  阅读次数:203  字体大小: 【】 【】【

第51回 秦孟明崤山大败 晋先轸狄阵困死


郑伯问计,武曰:“使一路各置寨栅,深沟高垒,先遣有智之主前去说退其兵,兵若不退又不能进,然后我求救于齐、楚,秦兵必破矣!”郑伯大悦。遂使报马,号令一路关隘守臣,毋得与秦兵交锋,只许深沟高垒,树立寨栅以拒之。又问:“谁敢往说退兵者?”满朝士大夫皆惧秦威势,无一敢承担者。

忽近臣奏:“有在城庶民姓弦名高者,敢承旨往秦。”郑伯宣来,问其何以能说秦师?弦高曰:“臣常出商于秦,素知孟明之志,愿得牛马二十匹,黄金数百斤,必能说退秦师,免却一国刀兵。”郑伯遂给牛马金帛,许其退秦,然后封官。

弦高领牛马说秦,遇秦兵于滑,入见孟明曰:“寡君闻先生将兵伐郑,已先求救于齐、楚,特使小人献上黄金、牛马,居则具一日之积,行则备一日之储,乞退三军,若必欲进兵,待齐。楚救兵至,然后交锋。使秦胜则招大国之恨,倘郑胜反为大国之耻,愿先生熟思之。”孟明正在马上踌躇,西乞术进曰:“军师决意东征,何听野人之言?”孟明遂叱退弦高,令先锋速进。

忽有二哨马回报:“齐楚兵救郑,已屯于滑矣!”孟明迟疑不敢进兵,调先锋班师。先锋白乙丙告曰:“军师承命代郑,若不交锋而回,奈天下谈笑何?既不伐郑,不如偃旗息鼓,从崤山而出,袭却晋地,建功而归,方可掩得此耻。”孟明曰:“晋有赵子余、狐子犯等在,岂可轻袭?”丙曰:“晋国虽多谋士,然文公初丧,新君幼弱,必不准备,此去必然立功!”

孟明大悦,调大兵偃旗息鼓,衔枚由崤山袭晋。

却说晋襄公君臣正在议事,有哨马报:“秦用孟明为军师,起兵犯界。”赵衰曰:“孟明乃浅谋之士,轻举妄动,代郑不成,故欺主公弱幼,来袭晋邀功。臣等早知秦兵必至于此也!”

襄公曰:“然则若何?”狐偃曰:“速召元帅先轸相议。”襄公正欲召先转,先轸却自来见,曰:“臣闻秦伯弃百里奚、蹇叔,而用孟明将兵伐郑,不日必至我国矣!”襄公曰:“子余、子犯正议此事,故召卿商议。”轸曰:“臣料秦兵必从崤山出,请降诏许我臣调度,臣敢保国建功!”襄公遂诏先轸行兵。

次日,晋襄公墨崤兴戎,以先轸为元帅,调兵二路于崤山左右,又令将士伐崤山树木塞其归路,诸将领计去讫。先轸自率大军继后而行。不数日哨马报:“秦兵过崤!”先抢大喜曰:“匹夫果不出吾所料!”乃亲自出马,秦先锋白乙丙问曰:“来军是谁?”先轸曰:“吾乃晋国中军元帅先仲车也!汝等莫非秦兵耶?”丙曰:“然!”轸曰:“吾等汝多时,今日方至。”更不打话,拍马直取乙丙。乙丙抢刀便迎,斗了数合,见崤山上红旗乱动,晋之伏兵四下杀至,孟明知晋兵有备,麾后军先退,先轸追至山下,望孟明端发一矢,射孟明落马,蹇元杰正欲来救,被先轸拉下马来,活捉回寨。白乙丙与西乞术引败兵奔归崤山,莱驹伐两山树木,塞其归路,乞术舍命望莱驹杀来,战不数合,先轸裨将狼驔大喊一声,活捉乞术而去。

莱驹上马,尽收秦之降率而归,先轸因此三人秦凯回朝,见襄公。襄公谓赵狐曰:“秦人果不出公等所料,大赏诸将,升狼驔为中军都护。”赵衰曰:“秦兵若知一战被捉三士,必然率兵报怨,姑且因此三人,待伐秦得胜,然后与秦囚同斩。”襄公然之,令四起三人,遂令先轸大操将士,择日具兵西伐,群臣各散。

襄公退朝,其母辰嬴,闻捉秦之三士,乃告襄公:“秦国孟明等妄起三军,交构秦晋之怨,吾量秦伯必恨此三人,我国杀之无益,不如令还秦伯,使其自斩示众,庶息二国之兵。”

襄公难违母命,遂放三囚归秦。孟明等得解枷锁更不入谢,抱头鼠窜而去。先轸闻知大怒曰:“武夫用力方获秦囚,主公何听夫人之言而放耶!堕军法而长寇仇,能无亡乎?”遂使中军大夫阳处甫领兵追之,孟明等三人连夜走至少阳河口,河中又无船支,不能渡河。三人仰天号哭,忽见上流有三五小舟飞射于岸口,船上有人绛袍玉带,左箭右刀,闻岸上哭声甚众,乃遥谓曰:“傍岸而哭者何人?”孟明恐是晋舟不敢答。白乙丙远望依稀认得是秦人之船,乃向前问曰:“船头之上莫非秦国虎翼将军乎?”枝曰:“然!”孟明等曰:“将军快救我等之命!”子桑急泛舟至岸,接下三人。三人问其何以至此?子桑田:“蹇先生辞朝之日,早知公等兵败,故令校先取此舟河下应接,又教吾插赤旗于船,见南风为号,今早吾见南风摆旗,所以汎舟至岸,今果然矣!”孟明俯首叹曰:“蹇先生高见,吾不及也!”后人有诗云:蹇叔先遗数小舟,孟明果脱陷囚徒,少阳河下南风起,直送亡人似箭流。

又有一绝云:

河下南风拂赤旗,孟明自晋奔归时,一舡救起三人命,到此方知蹇叔奇。

子桑接得三人下船,忽岸上一彪人马追得甚急,子桑扎住船头,观是何人?阳处甫催马追至,见孟明下船,乃谓孟明曰:“寡君差我至此,特请三位将军回去,别有所赠。”孟明在船头拜谢曰:“晋君赦我三个,不以衅鼓,其恩大矣!若归秦国,幸免受戮,三年将拜君赐。”阳处甫见不肯下船,回晋营而去。且说穆公闻子桑救盂明等归,乃与文武素服出郊迎接。

孟明等待罪,穆公忙扶起,曰:“孤违蹇叔,致辱二三子,此孤之罪,非卿等之过也!”穆公重赏子桑,使孟明等各复原职,以图伐晋报仇。

却说阳处甫,引兵归告先轸,先赵大怒,上表请兵伐秦,襄公许之。忽报曰:“白狄主胡人闻主公幼小,大具戎兵十万,杀奔晋国而来。”襄公大惊。先轸曰:“白狄为晋内患,请先伐之,而后加秦。”公然之。遂令先轸率兵伐狄,先轸升帐,点集诸军,独狼驔后至。先转怒其违令越期,喝令推出斩之!

众将力保,先辍黜罢其职,以孤鞠居代为中军都护,以栾枝为先锋,郤缺、先都为左右队,大发精兵十二万出绛州遇狄兵于箕,对狄营二十里下寨。哨马报:“狄人兵威甚锐,不可轻敌。”先轸令先锋栾枝次日出马,战不数合,却被黑天大王之子黑登支所败归营。

先轸次日,领郤缺、且居亲自出马,只见狄兵阵里,门旗开处,一将当先,大叫:“晋兵谁敢出马?”先轸视其旗帜乃黑天大王之子黑登云也!先轸便不答话,拍马直取登云。登云挺枪来迎,二人战上二十余合,不分胜负。狄兵阵后,喊声大振,冲出一队铁骑,左冲右突,晋兵披靡大败。先轸见诸军败走,勒转马头,单骑杀入狄阵,狄之铁骑四围杀至,先轸困于核心。其子且居与郤缺冲突于外,欲救其父,争奈狄兵以铁骑挠其来路,二将不能杀入。自辰至午,先轸在该心,力斩狄兵首级百余,救兵不入,遂中箭而死。后史臣有十二句赞先轸云:

贤哉先仲车,独冠邦家杰。
尽职事文公,罄谋著楚烈。
崤山掳孟明,城濮摧荆羯。
虽困狄兵围,威风犹猛烈。
哀哉救不来,舍身尽臣节。
千古仰高风,英名常赫赫。

狼驔虽被元辍黜为卒伍,其心服轸之义,见先轸被困,欲杀入救之,忽同班者告曰:“公被元帅黜罢,今日何必舍命救彼?”驔曰:“元帅,以公法黜罢,岂忍以私仇为报?吾今救元帅纵使丧命,死得其所矣!”遂拍马杀入重围,寻见轸之尸,相抱号哭,亦被狄乱箭射死。先辍虽中箭而死,其尸端正不仆,狄兵近前欲砍其首,轸怒目扬须,精神不殁,狄人恐惧,归告黑天大王。黑天大王命砍其首,以沉香木匣盛之,差小卒送还晋寨。先且居见送父之首级,放声大哭,开匣视之,颜面如生,且居哭告曰:“我父有灵,待子擒此胡狗,以削父仇。”其首方瞑目。后人有四句赞狼驔云:

先轸秉公驭将士,狼驔怀义不行私,舍身救主并同死,正气堂堂大丈夫。

后人有诗云:

英雄壮气吞胡虏,误入重围丧本身。怒目精灵犹杰士,扬须慷慨若生人。
三魂未报当时恨,七魄何能降祚神。一听且居酬志语,甘心便朽目方瞑。

且居见父之首,不胜忿怒,便欲出战。郤缺止曰:“狄兵甚锐,不可轻敌,当以计取。”且居曰:“计将安出?”缺曰:“狄人以吾初丧元帅,必欺吾怯弱,今令三军诈称举元帅之丧班师,伏兵于槖驰山下,得其来追,举火为号,一战则狄可灭。”且居然之。遂谓栾枝、先蔑各引本部精兵,伏于槖驰山东西二角,郤缺伏于山顶,以候举火为号,令且居挂孝,三军一齐举哀,偃旗息鼓,徐徐班师。

早有人报知狄主,其子登云请兵追之。狄主曰:“不可!

此必晋人诈诱我军也!“登云曰:”晋之谋勇双全者惟先轸一人,尚且被吾困死,其余有何高识,父亲不必疑虑,遂领兵直赶五十余里,来至槖驰山。时当酉未,登云促兵赶上。郭黄龙曰:“前去道路险峻,恐有埋伏,不如札住人马,令哨马探其虚实,姑俟明日追之!”登云不听,促兵赶至山下,郤缺在山顶见狄兵追至险处,放起火箭,晋兵大喊杀下山来。登云与黄龙马搏相挨,力战不出,先蔑手起刀落,斩黄龙于马下,困住登云。郤缺又从背后杀至,生擒登云而归。黑天大王闻二将被陷,引大寨兵来救,且居列开阵势迎敌。斗不数合,狄兵复以铁骑冲阵,郤缺以红旗魔退诸兵,狄兵追入山下,其路险峻,铁骑不能驰入,晋兵四下杀至,黑天大王杀出重围,引败兵逃归本国。

先且居收兵回朝,襄公大悦,斩却黑登云,赐伯礼以葬先轸,遂以先且居授中军元帅之职,升郤缺为中军大夫,赏臼季彩帛三百匹,以其能荐郤缺也。郤缺乃郤芮之子也,郤芮党怀公,被晋文公所诛,其子郤缺归冀耕农。文公时,臼季奉使过冀,见缺耕耘,其妻送食。夫妻二人相敬如宾。臼季引缺归朝,荐于文公曰:“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德以治民,无所不服。”文公怀其父恨,不欲抉用。臼季又曰:“舜殛鲧而举禹,桓公置怨管仲,二人皆能尽忠。公何罪其父而弃其贤子哉?”

文公遂拜缺为下军大夫。至是,从先轸征狄得胜,故襄公赏臼季,以其知人也。群臣出朝,先且居国痛父太过,不数日即死。

栾技与狄兵战时,中箭归家,为箭疮所伤亦死。其赵衰、臼季各因老病而死。不数日,晋丧此四个能臣,襄公大哭曰:“苍天不柞晋耶!何夺吾四臣之速耶?”乃亲制祭文,以莫四臣。

其文曰:

呜呼哀哉!民生于世。有君有巨,有恩有义。
惟我四臣,恩义兼济。哀我子余,从我先公。
久游于外,补过尽忠。为我梁栋,云胡遁终。
哀我栾枝,英勇盖世。折冲佾豆,廉尽其美。
更抱赤心,金石不移。哀我胥臣,抱负文武,
武抗强徒,文高上古。事我先君,竭尽股肱。
哀我霍伯,少年英勇。立功戎狄,声名远耸。
四臣矫矫,璠法梁栋。正兹登庸,华胥入梦。
使我哀曲,悲伤惨痛。有酒在樽,有肴盈击。
惟尔前灵,来歆祭所。

史官有赞赵衰曰:

堪羡赵成子,在晋事三公。
赤胆昭英烈,丹心本义忠。
功名如耸岳,事业若长虹。
不可追王佐,亦能双霸雄。
世封晋氏爵,百代劭高风。

又有自季赞云:

司空臼季子,文武两全夸。
横第撼千敌,吐词关万葩。
披肝惟念国,露胆岂谋家。
荐友兴田亩,事君遍海涯。
巍巍晋室老,史册耿华华。

祭罢,襄公不胜悲悼,群臣无不挥泪。公谓狐偃曰:“国家不幸!连丧失朝老臣,狐偃舅伯年老,不忍以繁政累及舅伯,舅伯可谢职养闲为正。”狐偃再拜辞官归家,是岁亦病死于家。

一日,狐溱告襄公曰:“外有秦楚为敌,国家连丧文武,宜升迁后进,以备国家之用。”公然之。遂以狐偃之子狐射站为军中元帅,以赵衰之子赵盾为上军大夫,以先且居之子先克为下军大夫。阳处甫奏曰:“赵盾之贤过于射姑。”遂以中军元帅改封赵盾,以射姑为上军大夫。群臣谢恩出朝,射姑归,以阳处甫之事,告其弟狐鞫居,狐鞫居曰:“处甫无端当殿辱攻我兄,吾当特为兄斩之!”遂仗剑而出,射姑止之曰:“处甫虽奏收我职,然亦是为国,岂可行匹夫之勇以私害公乎?”

鞫居不听,遂潜入于处甫之室欲杀之。不知处甫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52回 孟明焚舟誓伐晋 秦穆公大霸西方


时当三更,处甫孤灯读书,鞫居佯作其仆立于坐侧,处甫读书疲倦,被鞫居斩于坐下,家人觉之,囚鞫居以见襄公。襄公大怒,斩却鞫居,发铁甲兵围住狐氏之宅。狐射姑闻鞫居事变,遂逾垣墙,走投白狄国,其家属尽掠入朝,襄公令灭其族。

赵盾忙谏曰:“狐氏乃国家亲臣,况其父子有大功于朝,鞠居虽然擅杀大夫,今亦被斩,射姑出逃,足征其罪,焉可便灭其族?”襄公默然,喝退狐氏老幼,但罢其家爵禄。群臣退朝,赵盾急令本府士卒,护送狐射姑之妻孥,往狄城还之。或问赵盾曰:“阳处甫为汝而死,射姑正汝仇人,汝何为又送还其妻子耶?”盾曰:“吾与射姑有同僚之义,况我先父与狐偃皆同心以佐晋室之臣,岂可因私忿而忘大义耶!”其人大为悦服。

史官有诗曰:

重义忘仇大丈夫,分明赵孟岂含糊,送还狐射妻儿事,阅遍春秋一个无。

狐射姑径投狄国,来见黑天大王,大王询其因由,欲代其兴兵伐晋。射姑曰:“晋乃旧主之国,吾得罪之徒,岂敢以臣犯君乎?”狄之大夫,姓邓名舒者问射姑曰:“晋有赵盾者乃赵衰之子也,吾闻其贤能,然与赵衰则谁优谁劣?”射姑对曰:“赵衰冬日之日也,赵盾夏日之日也!”舒曰:“冬日可爱,夏日可畏!然则盾之威能过于其父乎?”姑曰:“然!”言罢,盾之家人送其妻子至,姑感其德,厚谢其仆。邓舒叹曰:“然则夏日之中,亦有冬日存焉耳!”于是,狄人常欲具兵代晋,以报其仇,只惮赵盾威势,连年不敢动兵。

却说秦穆公重用孟明,增修国政,闻知晋国连丧老臣,国中大乱,乃问孟明曰:“晋可伐乎?”孟明曰:“天祸晋国,使其巨死主幼,今若不伐,更待何时?”穆公遂拜孟明为征西大元帅,以白乙丙为先锋,大发精兵二十万伐晋。子桑出班曰:“臣虽年老,尚能效力,主公何弃臣以乙丙为先锋哉?”公曰:“将军年过七十,岂能更立大功!”子桑闻言不忿,乃曰:“主公嫌臣老,不能立功,臣平生用的双支画戟,重有八百余斤,乙丙若能持此前演上一回,臣即屈服;如其不能,先锋还让于臣!”公许之。白乙丙卸去朝衣,两手拿过铁朝,颜色改变,不能盘舞,遂掷于地。群臣皆曰:“先锋还是子桑可为!”公遂令自乙丙解印与子桑,改乙丙为保驾。

次日,孟明升帐,令先锋造舟五百艘,兵从黄河而渡。子桑连夜造舟,请大兵济河,大军已济登岸,孟明示众曰:“此回吾不胜晋渊誓不回军!”令后队尽焚河上之舟,以示不克不还之意。潜读史诗云:兵渡黄河古岸时,孟明焚舟向江湄,龙蛇逼人翻鳞甲,波浪吞烟滚碎霓,万道金光浮闪电,连江绿水化琉璃,嬴邦自此将成霸,誓伐晋邦再伐西。

三军得令,踊跃向前,遂出大庆关,屯于关下。打战书入王宫,王宫守臣祁瞒领本城兵出战,被公孙支斩之。三军望郊而进,郊之守臣茅希古坚闭不出。秦兵日夜在外挑战,孟明正在议事,忽然一阵怪风入于中军,孟明占课吉凶,便知晋兵今夜来劫大寨。遂令诸将埋伏于寨外,四面虚张火炬,诈鸣金鼓,以伺拿捉晋兵。时至三更前后,茅希古果引本部兵衔枚骤至秦寨,见中军灯火荧煌,疑孟明未寝,杀入中军,只见四下虚空,遂抽转马头,秦兵四面杀进,希古正欲从寨后杀出,被子桑一戟刺于马下,尽收降卒,大军遂往绛州。晋襄公闻变大惊,问于群臣,群臣皆曰:“我国初丧元老,群臣争长不睦,不可与之争锋,只宜深沟高垒,坚守城池,秦兵远出,粮米不继,不日必然退兵。”公然其言,令诸将分守四门,不许乱战。

且说魏犨,时已年老,养病于家,闻秦兵围城,朝廷不敢交战,乃长叹数声,曰:“国家岂无一丈夫哉?何乃以千乘之国,闭城以受秦人之辱?”令子孙取出盔甲披挂,欲去退秦兵。

行至西门,扑倒于地,长叹数声。将死,其子魏颗,忙扶归寝室,谓其子曰:“吾有爱妾,年少无子,吾尝吩咐,吾死之后,必嫁是妾。吾今想起,吾死汝即当杀此妾,殉吾之葬,以卫吾灵。”言罢遂长叹数声而死。魏颗即嫁其妾,妾曰:“汝父在日,曾令杀妾以殉葬,公子何嫁妾耶?”魏颗曰:“吾父未病之时,曾令嫁汝,及病乱又嘱殉葬,吾从其治命也!”其妾感恩而去。史臣赞魏颗曰:

雄哉魏武子,义勇冠英豪,勇夺三军帅,义夸五岳高。
从亡惟挺斧,佐霸独横刀,怒毁负羁宅,威民子玉袍。
闻秦围晋急,忿死等鸿毛。

襄公闻之,甚加优悯。晋襄公正与群臣商议出战,却说西羌戎主金刀大王,文有由余,武有颜季律,戎兵二十余万,威振西方。至是,会白狄、羌、戎三国之兵,一同杀奔潼关,要攻咸阳。穆公遣使连夜追回孟明,孟明得书,遂拔寨班师,晋兵亦不追赶。秦从茅津济河归至崤山,前有尘头蔽日,金鼓震天,哨马报孟明曰:“秦伯亲出迎元帅銮驾,今至崤山。”孟明即来见驾,君臣相会未毕,忽然天昏日暗,鬼哭神嚎,穆公惊惧,不知其故。孟明忙奏曰:“臣罪该万死,乞容分诉,昔者臣领大兵十二万伐郑,遂出崤山攻晋,不料晋兵埋伏于此,十二万兵之命皆丧于此,怨气所积,以致天日昏暗。”公叹曰:“诸将皆为吾国,以致十二万之命尽丧于此,吾岂忍之。”

遂令将士收埋人尸,屠猪宰牛以祭之。顷刻,风清日朗,山水秀丽如故。东屏先生《咏史诗》云:

十万秦兵战败时,峭山高积肉山尸,幽魂远滞他乡鬼,精魄难回见子妻。
怨气冲天星斗暗,悲声彻野太阳迷,穆公一下收埋诏,恻隐巍巍迈等夷。

穆公既葬崤山之尸,三军无不感激,皆愿争先,大兵望潼关而进。

秦兵屯于潼关下,打战书入戎寨。西戎主金刀大王便欲出战,军师由余曰:“不可!秦方伐晋,其兵甚锐,姑容设计破之!”戎主不听,遂披挂杀出。秦将白乙雨出马迎敌,战上十合,由余在关上指挥诸将,番王正欲来攻,乙丙、孟明看见,忙鸣金收军,坚守不出。穆公问孟明曰:“大兵相持,为何数日不决胜负?”孟明曰:“臣观由余在戎,一时不能破敌,当以计取由余,然后方可破戎。”穆公问其计何如?孟明曰:“戎人好色,当用美人局,其计方成。”穆公下诏,选民间极妙美人十个,与孟明行移。孟明修书一封,差使者送此十个美人与戎主,金刀大王拆而读曰:大秦西征元帅百里视顿首书上西羌大王殿下,夫秦与羌相为表里,兹乃唇齿之邦,但大王兴兵犯界,自相吞噬,故我主命视督将出敌,两兵相持,雌雄未决。吾思戎兵骁勇,秦将英雄,纵使交锋,亦无胜负,徒费农桑,枉陷百姓,不如讲和求好,二国相通。敬奉至舞女十个,黄金百斤,伏乞退师讲和,使二国鱼水相依,大振西土,合谋征伐中原,不胜感幸。

金刀大王得书大喜,遂收美人,遣使回报。由余忙谏曰:“秦人连困数阵,不敢出敌,故进美人以迷大王,大王不可妄受,以中其计。”金刀大王不听,遂令太子花智往秦讲和。

孟明闻花智至,抚掌大笑曰:“中吾计也!”遂密告自乙丙以计,乙丙出。花智来见孟明,延入中军,各叙礼毕,花智起曰:“父王承元帅佳贶,故令我来致谢,且听命讲和。”孟明曰:“吾秦与大王相倚,不忍自相攻击,故请命讲和,烦太子拜上大王,退兵通好,成其美事。”花智唯唯受命。忽有小卒突入帐下,报:“戎军师由余至!”孟明忙喝止其言,令自乙丙延入西寨耳曰:“吾有佳客至此,令且免入中军。”花智问曰:“由余何以至此?”孟明曰:“非也!是吾故人西凉由渠也!小军错报耳!”遂设大宴,以待花智,二人尽欢而饮。

饮罢,花智辞归,至关下遇三五个秦卒引一骑空马而至,见花智便匿林中,以避花智,令从者拿出,问其何来?小卒诈作惊惧之色,曰:“吾乃游骑打探军情者。”花智曰:“非也!焉有游骑五卒共一匹马者?此必有诈焉。”再三诘之,小卒不言。花智拔剑吓之曰:“汝不实言,必斩汝等!”小卒曰:“不敢隐瞒,今早汝西戎军师由余,来见吾之元帅,元帅恐太子知之,故令我等护送而还。”花智惊曰:“由余至汝寨有何干?”小卒曰:“我等不知其故。”花智欲斩此五卒,五卒告曰:“由余与我元帅往来已数日矣!但我等不知其所谋何事?

今由余有回元帅之书一封,呈与太子,乞赦我等之命。“花智叱退小卒,拆其书视之,乃由余密约秦兵来劫大寨,与之里应外合之事。又曰:”吾军独花智骁勇,今日宜尽欢,劝饮若醉,即当杀之,则大事成矣!“花智读罢,大骂:”匹夫敢害吾父子!“拍马归报其父。

时,金刀大王自得秦之美人,朝夕耽迷酒色,不议攻战之事。由余累谏不从,余乃扬声出中军曰:“今日不纳吾言,旦夕祸至,勿谓我不谏也!”言罢,遂归本寨。花智告其父曰:“吾父子险被奸臣所误。”以书与父看,其父看罢大怒曰:“由余老贼,适在此间,道吾有旦夕之祸,正是此事。”遂令花智来斩由余,由余闻知长叹曰:“吾君臣中秦人之计矣!”欲入诉明,其从者曰:“花智父子,不仁不义,天使绝其宗祀,先生乃高明之士,何不弃暗投明,安可束手受戮?”由余然之,遂单骑从僻外走下关来,孟明知由余必至,先遣子桑,引兵出迎。

由余不敢轻进,孟明亲接由余来见穆公。穆公降阶而迎,余曰:“臣乃亡国之徒,何劳明公厚礼?”穆公问曰:“戎主不能尊贤,故弃先生,先生指示寡人,灭此胡虏,决不敢忘。”

余曰:“西方共有一十二国,独戎主金刀大王最盛,然金刀又倚其子花智之勇,明公能擒此人,则十二国悉来归矣!”公曰:“烦先生用一计,以收胡虏。”由余曰:“花智专好游猎,臣观潼关之南,有山曰太华山,周围数里高耸五十丈,中有芙蓉峰、明星峰、玉女峰,又有苍龙岭、黑龙潭、白莲池、日月崖等处胜境,况其中多有珍禽异兽,花智常常在此处游猎,若依臣计,必擒此贼。

穆公遂拜由余为中军副元帅,许其调用。由余得职,遂调白乙丙劲弩手五千,伏于日月崖下;又令公孙支引数千铁骑,伏于玉女峰前;又令西乞术、公孙絷各引精兵一万,伏于关下,以截西戎救兵;又请穆公亲自游于太华山顶,以诱花智。穆公次日遂与由余、盂明数文武,登山游玩,穆公君臣正叹赏间,远见数十糜鹿游于明星峰下,穆公叱马逐鹿,忽然喊声大震,一彪人马驰射于明星峰来,当先一将乃是西戎太子花智。由余见花智亦逐鹿来,喜其中计,遂引穆公之驾往来驰骤,花智遥见,问从者曰:“前山猎者是谁?”从者曰:“乃秦伯穆公与孟明、由余也!”花智闻知大怒,拍马便追。穆公望玉女峰便走,花智追入峰下,公孙支引铁骑杀出,花智夺战一阵,枝乃诈败,入于日月崖。花智追于岩下,只见两山险峡,仅能行得一骑,花智恐有埋伏,勒马杀回。一声梆子响处,白乙丙引劲管乱射,塞住归路;公孙支又引兵杀回,花智果中箭,死于马下。后人有诗曰:路逢险处难回避,事到头来不自由,日月岩前弦响处,英雄一旦此间休。

西戎败兵慌忙归报。金刀大王放声大哭,引部将颜季律杀下关来,公孙支斩季律于马下。金刀大王走上潼关,枝拍马追上,活捉而归。穆公欲放金刀归国,以德怀服西方戎主。由余劝公令斩金刀首级,持上潼关,招抚诸夷,公然之。于是,白狄国王、梁戎国王、羌戎国王相议下关纳降,推穆公为西方诸侯盟主,议定岁贡方物。于是穆公声名大震西土,皆用由余、孟明之力也!穆公既得西方十二国之诸侯,奏凯回朝,加由余、孟明二人之官职。群臣忽报王使至,穆公迎入。毕竟穆公所迎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东屏先生《咏史诗》曰:

穆公威霸震西秦,善任由余和孟明,土地拓开千万里,羌戎列国尽归臣。

又一绝单道孟明助穆公成霸业云:

明主尊贤贵始终,瑕疵不较定成功,孟明能展平生志,须向当时美穆公。

第53回 秦穆公用人从葬 秦晋军令狐大战


穆公既迎王使入朝,乃周大夫召公也。召公曰:“天子以戎狄乱侵中国,今得诸侯征服,生民免受其害,故遣某以金鼓来赐侯伯。”穆公望北拜受,厚待召公。召公辞归,公思戎狄来降,天子降赐,乃升公孙支为破虏将军。戏谓枝曰:“将军年过七旬,能夺先锋,以助我征西戎,成霸业,孤欲乘此得胜之兵伐晋,将挂先锋印否?”枝对曰:“大丈夫当立功战场,死且不避,何惧老乎?”穆公大悦。酒罢退朝,公孙支以穆公更许己为先锋,喜不自胜。归家长笑数声而死,时年已七十六岁。后人有诗赞曰:子桑当时杰,英勇久驰名,辅霸成功壮,相秦积业深。

韩原战六将,河口接孤兵,似虎生飞翼,如故振百鳞,子桑不服老,千古遗笑声。

次日,穆公设朝,群臣议兵伐晋,闻子桑身死,恸哭太过,遂成重疾。自此穆公不能起,遂宣群臣入后宫而受遗诏。群臣至内延。穆公谓孟明曰:“寡人自得百里奚而成霸于中原,及得先生又霸西戎,今欲东征,不幸遇此固疾,孤没之后,愿公等尽心辅吾太子莹,以定秦国可也!”遗诏太子,嘱曰:“吾死之后,汝即葬吾于雍,可将一百七十七人以生殉葬。有子车氏、奄息、仲行、鍼虎弟兄三人,乃平生好善之士,亦可使其从葬。”言罢而卒,时年六十九岁,乃周襄王三十一年春二月也。群臣奉太子莹即位,是为康公。康公嗣位,承父遗命,葬其棺于雍城,果以生人一百七十七人及子车氏三兄弟同葬,此三人乃邦国善土。及葬之日,其一百余人同入土穴,号哭之声,彻于天地间者,莫不酸辛。国人哀之,为之赋黄乌之诗云: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
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慄。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
维此仲行,百夫之防。临其穴,惴惴其慄。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鍼虎。
维此鍼虎,百夫之御。临其穴,惴惴其慄。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又宋东坡苏先生,《题穆公墓诗》云:槖泉在城东,墓在城中。无百步,乃如昔未有此城。秦人以泉识公墓,昔公生不诛孟明。岂有死之归而忍用其良。乃知三予殉公意,亦如齐之二子事田横。古人感一饭,尚能杀其身,今人不复见此等。乃以所见疑古人,古人不可望,今人益可伤。

唐人题穆公墓诗:

俗人戎风夏变夷,贤如秦穆亦难移,
驱良殉葬心何忍,因死伤生养甚迷。
怨气冲天阴惨惨,愁云结雨冷凄凄。
空山草木如含泪,千秋离离覆石碑。

史臣评曰:秦穆公仁慈大量,礼士尊贤,故能用百里于亡命,拔蹇叔于老农。其输粟救晋,信仁之笃,不替孟明,仁贤之过,所以韩原一捷,遂霸西戎。春秋诸侯若此者,亦几希矣!虽然终蹈夷风,刻薄残忍,以至用人殉葬,损陷三良,不能全其终美,以长霸业,可胜惜哉!

却说晋襄公连丧老臣,又被秦兵所困,君臣恭俭,励精图治,国中亦无大事。及闻秦穆公卒,群臣皆欲乘丧而征之,独上卿赵盾曰:“不可!秦与晋匹配之国,自先君韩原一战,连动数岁之干戈,今值穆公既死,宜遣使入吊,以通旧日之好,则我国方安。”襄公从之。遂令公子雍往秦吊丧,公子雍往秦数月,襄公亦病,将死,召群臣嘱曰:“吾承父霸,破狄伐秦,亦足强国,今吾将殁,太子夷皋年幼,公等宜尽心辅佐,和好邻国,不失盟主可也!”群臣,拜受命。襄公卒,次日群臣欲奉太子即位。赵盾曰:“国家多难,不可以立幼主,今观公子雍好善而长,可嗣大位。”群臣皆莫敢言,但曰:“国家不可一日无君,今公子雍入秦吊丧,宜即立太子何如?”盾曰:“宜遣使星辰入秦迎归,何必更立太子?”遂问班部中谁敢入秦,先蔑、士会二人愿往。后即日与其快马,奉驾往秦。

二人领驾出朝,苟林甫止士会曰:“先君有子,而子不立,欲迎他人,独何不省而招祸乎!”士会不听,径投于秦。时公子雍,正在秦见康公,士会与先蔑随即入朝,告康公曰:“寡君已殁,群臣以公子贤能,故造臣等迎归嗣位。”康公曰:“既然如此,我当以兵送之!”遂令白乙丙引兵五千,同士会等送公子返国。公子谢恩出朝,望绛而进。

却说襄公夫人穆赢,日抱太子在宫中号哭,闻秦送雍将至,乃抱太子出朝,谓赵盾曰:“先君何罪?嫡嗣不立,而在外求君!”言罢,放声大哭,抛子于赵盾身上,曰:“先君嘱汝奉事吾子,今其言尚未绝,而尔遂背君乎?今日不立吾儿,吾之子母有死而已!”遂退入宫。赵盾恐惧,抱太子谋于郤缺。郤缺曰:“事急矣!不立太子,则吾等皆受祸。”盾曰:“吾已先遣士会往迎公子雍矣!何可再立太子?”缺曰:“速遣人止之!”忽人报秦兵送公子雍至重阴矣!盾忙会集群臣,立太子嗣位,是为灵公。朝贺已毕,盾谓同僚曰:“国家既立新君,不可更受秦兵入城,谁敢领兵出拒秦者?”苟林甫与先克二人愿往。盾遂调二人,各引本部拒秦。

二人来至重阴,遇秦兵下寨,土会不知其故,乃亲来见荀林甫,林甫以事告全会。士会睁目视之曰:“议接公子是汝等所为,今?至⑻佣芪液酰俊彼旆餍涠觥8χ怪唬骸肮私迹挝睾酰俊被嵩唬骸拔沂苴赜海蛴菏俏抑鳎厥俏铱浚窨杀骋宥珊酰俊彼斐龉榍卣A指υ唬骸笆炕岵豢瞎榻慈毡爻山环妫蝗绯艘谷ソ偾卣降檬な啤!?

先克然之,遂令三军披挂,分兵至于秦寨,正当三更,二人杀入营门,秦人不防备,慌忙无措。白乙丙见营中火起,与士会双马杀出,先克迎敌,斗十余回合,士会见势不能抵,遂与先蔑拥公子雍奔秦。林甫与先克斩却秦兵百余首级,公子雍亦死于阵前,尽夺器械而还。

赵盾大喜,大宴二将。林甫谓盾曰:“前者狐射姑奔狄,公曾念同僚之义,送还其妻子,今士会、先蔑与吾侪亦有同僚之契,执义奔秦,亦请还其家口。”盾曰:“伯英重义正合我怀。”遂令卫士护一家眷属于秦。却说士会引败兵回,康公大怒,遂欲起兵伐晋。士会谏曰:“不可!晋用赵盾为政,有郤缺、先克等为将,不可轻举。臣观夷皋自幼举止无常,日后必然失德,不能久容,赵盾姑俟数年,待其君臣猜忌,然后伐之,无有不克!”康公然之。

却说楚穆公与群臣商议政事,大夫范山进曰:“吾闻晋丧诸将,其主又幼,可令大将领兵伐晋,以报城濮之仇,晋服则北方可图矣!”穆王然之。遂令斗宜申为元帅,斗越椒为先锋,大发精兵五万伐晋出东门。下大夫大心夜入中军来见子西曰:“昔吾父与元帅城濮战败,成王欲杀元帅,令尹子文力劝方免。

今元帅将兵伐晋,晋有赵盾为元帅,郤缺、苟林甫为大将,倘战伐晋,使长子龙、次子坚部兵出守,一面差人报晋。晋侯闻之,遂以赵盾为元帅,调集诸军,号令前往狼渊之地。哨马报入楚。楚人闻晋兵至,排开阵势,以候厮杀。赵盾调先锋交战,楚将越椒出马,战不十合,赵盾麾大军齐出,楚兵不能抵敌,披靡大败,越盾拍马杀人楚阵,救转郑公子,斩首千余级,楚兵大败而归。晋军有功者受赏,犯罪者被诛,自是国人皆畏赵宣子威严矣!后人有诗云:宣子威名如夏日,守公秉正立当朝,同僚相见心神碎,邻国闻之胆气消。

却说楚元帅斗宜申引兵将近归楚,自思大心临行之言,恐被穆王所诛,乃密呼部将屈仲归教曰:“汝能为我效一力否?”

仲归曰:“元帅钧旨,唯命是从!”宜申曰:“我今败兵而归,楚王必然见责,吾欲不朝,倘楚王来问病,子伏中军帐下,刺杀楚王,别立新君,我妻升汝高官,有何不可?”仲归受命,申即具病表以上,楚王果来问病,子西全不出接,左大夫伍参谏曰:“宜申乃丧师之帅,虽病在身,敢自矜傲君王,此必有诈,我主不可进中军!”遂令人搜之,果见仲归挟短剑伏于帐下。楚王大怒,令武士斩之回朝。后人有诗云:人臣得罪唯听辟,怀逆谋君笑子西,画虎不成空展爪,反教六尺被诛夷。

却说秦康公闻晋楚交兵,而晋国将士自相戕击,召士会谋议伐晋。士会曰:“晋之谋士独赵盾怀远,臣闻盾与蒯得等结仇,乘其国乱而伐之,一举而晋可灭。”康公然之。遂令西乞术为先锋,先蔑副之,士会为参谋,自督精兵二十万,杀奔羁马而来。羁马守臣史骈,坚闭不出,连夜入晋告急。晋侯灵公议论迁都,赵盾止曰:“秦兵乘吾国多乱,故起兵犯界,如若迁都,必然见怯,请兵五万与臣,必破秦矣!”公然之,遂与兵五万。赵盾率兵至羁马,问史骈何以出战?骄与盾曰:“秦兵远来,粮草必然不继,但深沟高垒,待其粮尽而回,然后击之,可得全胜。”盾然之。使苟林甫、郤缺、范无恤、赵穿,各引本部兵分守四门,毋得轻战,自与韩厥、胥申三人监巡城池,秦兵不能攻战。毕竟攻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54回 晋士会自秦逃归 楚庄王纳言定霸


秦康公问士会曰:“晋兵坚守不出,我之粮尽,难以久持,必用何计以决胜负?”会曰:“臣闻赵盾之弟赵穿者,乃晋侯灵公之婿,自幼轻狂,不知兵事,今闻赵盾使他守东门,若使人在东门辱骂,穿必出战,一破东门,则三门俱陷,破晋必矣!”康公悦。是夜,使人在东门辱骂!赵穿受辱不过,来告赵盾曰:“养兵练将,正在备敌,大兵今与秦将持,坚闭不战,非大丈夫所为,尔等不战,我即引本部开东门迎敌矣!”赵后再三戒之,穿始归守东门。秦兵又来辱骂,赵穿不禀中军,引副将史谦杀出,被先蔑与西乞术双马夹攻,困在城下。赵盾与管臣闻知赵穿被困,盾忙令诸将一齐杀出,秦兵势不能敌,披靡大败,晋兵追至河曲收军。

正欲搬师,忽一人突入辕门告赵盾曰:“赵穿故违军法,擅出东门,元帅不斩首示众,是私其弟也!”众人视之,乃赵盾府中步军韩厥也!众皆为之惶恐。盾乃改容曰:“韩厥直言无隐,义能报众。”喝令斩赵穿!然后班师。众将以穿为晋侯之婿,元帅之弟,皆下跪哀求曰:“此亦其部将史谦同罪,乞斩史谦,足可示众!”赵盾不许,韩厥请曰:“元帅可从诸将之保。”方斩史谦,笞赵穿,罢其官职,大军班师回朝。晋灵公大悦,重赏诸将。赵盾告灵公曰:“韩厥直言无隐,义能报众,臣请以中军元帅让之!”韩厥辞不敢受。灵公遂拜韩厥为左司马,使赵盾、赵穿各复原职。后人有诗云:韩厥秉公无避势,赵宣服义肯辞名,二臣皆是晋邦杰,高出庸夫妒忌心。

二人谢恩出朝,赵盾回归而喜曰:“晋有韩厥,吾不忧矣!”其从臣公孙杵臼进曰:“元帅以韩厥为晋国抵柱,不知士会、狐射姑为晋国祸患!”盾曰:“然则若何?”程婴曰:“公为正卿宜会同僚,谋返二子,则晋无所虑。”盾召韩厥、郤缺、魏颗三大夫议曰:“士会在秦,狐射姑在狄,者终为国患,何以谋之?”韩厥曰:“射姑功臣之子,士会晋之智士,二者虽有大罪,不应逐之于外,可令人清还。然狐射姑在狄须召之便归,士会在秦,秦伯知其贤能,必不肯放,须设计诱之,方得其还。”盾问:“当用何计?”忽有后生,从旁出曰:“吾有一计,能扶士会而归?”众人视之,乃下军神将魏寿余也。

盾曰:“伯龄有何计策?”余曰:“吾单骑奔秦,诈降秦伯,诱士会而归!”颗曰:“吾儿不能成功而归,必斩汝首!”

余受命而往,众人皆散。独赵宣子与数从者在后,行至首山桑树下,见一饿夫曰:“吾乃齐之儒士,姓灵名辄,宦游三年,囊金殆尽,又沾饥病,所以在此采桑,饿不能起。”盾恤之,令取壶飡酒饭遗之。辄食而怀其半,盾问其故?辄曰:“吾有老母在,故当奉母。”盾谓左右曰:“此孝人也!”又赐金帛酒米而归。史臣有诗曰:绿亩桑田二月初,赵盾田猎独归时,壶食不哺济灵辄,他日何人出祸危。

却说魏寿余单骑奔入西秦,遍访士会、先蔑,国人皆曰先蔑已死,士会已为中军参谋。魏寿余入朝,告康公曰:“臣乃晋公臣魏犨之孙,今晋国赵盾为政,欺傲同列,前此一战,赵穿违法归朝,反责臣父,故臣父令臣特来投降。”康公问士会真否,寿余私摄士会之足,士会知其行计,救己归晋,乃诈告康公曰:“晋人多诈,寿余若是真降,必须以何物献功!”寿余忙出文书献曰:“明公能收寿余,愿以魏之地土,献为进身之功!但臣眷属在魏,士会晋旧臣,知其道路,乞以士会同臣保取家属归秦,然后具兵收魏。”康公大喜,遂令士会从寿余取家属。士会谏曰:“晋人,虎狼也!倘知臣过晋,擒臣刺之,则臣之妻子在秦者,主公又杀之,无益于君,徒毙于己,臣不敢往也。”康公不知士会为诈,乃曰:“卿宜尽心而往,若得魏地,重加封赏,倘被晋留,孤当送还家口。”左大夫绕朝谏曰:“不可!此晋人见士会用于我国,故使寿余行诈,以挟其归耳!”康公不听。

士会与寿余慌忙跑出,绕朝以马鞭赠士会曰:“子莫谓秦国无人,但主公不用我言,持此鞭速归,若迟则祸至矣!”士会拜谢上马,往河东而进。史臣有诗云:

策马挥衣古道前,殷勤赠友止系鞭。
休言秦国无名士,怎耐康公不纳言。

二人走离咸阳,行数日,忽有一少年将军挡住前路,寿余视之,乃赵盾之子赵朔也。三人下马相见,余曰:“子何往耶?”赵朔曰:“吾奉父命引兵前来接应。”二人喜不自胜,入朝见灵公。士会肉袒待罪,灵公曰:“卿无罪也!”忽报:“狐射姑自狄逃归。”灵公各赦其罪,使复原职。秦伯亦令人送士会之妻子而归。赵盾曰:“国家多乱,皆由文武不和。今士会、狐射姑既归主公,宜定例诸臣之爵,使其和睦,以辅邦家,然后达盟以会诸侯,服者怀之,违者征之,则德威兼著,而文公之霸可续矣!”灵公善之。于是封赵盾为左班上卿,苟林甫为次,郤缺为下卿,魏颗为右班上卿,韩厥为下卿,其余文武备进一级,大宴群臣。

酒至数巡,忽报周大夫尹聃启至,灵公召问来故,祟聃启曰:“国家自顷王嗣位六年,朝纲大政,皆是周公阅与王孙苏专秉。今顷王已崩,阅与苏争政,不立新君,国中无主,故吾来告投,乞盟主继文公之业,兴师以定周乱,则诸侯谁敢不服于晋。”灵公问于群下,赵盾曰:“齐桓晋文皆由定天子而服诸侯,今晋为中国盟主,不可不救。”灵公遂令赵盾以平周室。

盾至成周,率群臣立顷王之子班即位,是为匡王。盾奏匡王,赦阅与苏之罪,复二人原职,且曰:“朝权待天子自为裁务,尔等宜和睦以辅周室,再有争竞,吾即具兵来伐!”周公阅与王孙苏皆唯唯受命。匡王重赐赵盾。赵盾辞归,告灵公曰:“王位既定,速以檄会诸侯,然后以议征讨。”灵公悦,令胥甲引五百壮士,筑坛于晋。楚界上。遣使遍告诸侯,约本岁八月会盟。骨甲引兵筑下盟坛,早有人报于楚。

是时,楚穆王已段,其子庄王名旅,即位三年,不理国政,筑九层之台于后宫,左坐杨、赵二位夫人,右悬钟鼓一切乐器,终日饮乐,并无休息。是时,子文已死,斗克以下,因进谏被诛者七十二人,群臣皆为缄口,不敢再谏。及闻晋会诸侯,上大夫伍参,下大夫苏从,相谋曰:“主上耽于酒色,不理朝纲,今晋将会诸侯,必然图楚,此事奈何?”苏从曰:“食君厚禄,处于高位,爱其死而不谋其君,非忠臣也!”二人侵早入朝,庄王正拥二姬而坐,击鼓鸣钟,欢笑自若。苏从谏曰:“臣闻晋会诸侯,欲吞荆楚,臣荷国恩,不忍坐视,愿我主罢钟鼓而绝女色,总朝权以图政治,则社稷生民不胜幸甚!”庄王闻苏从之谏,本欲立斩,但念其为先朝老臣,不忍杀之,但缄默不答。伍参见庄王不纳苏从之谏,乃从旁进曰:“臣昔者奉使过曹,见一大鸟集于枯桑之上,荆棘围绕其树,而此鸟竟不飞不鸣,臣问牧夫为何鸟也?牧夫对臣曰:”此名痴鸟。‘臣问:“何谓痴鸟?’牧夫曰:”此鸟集于枯桑,三年四围,积棘渐长,将刺其身,而此鸟竟不飞不鸣,此非痴鸟而何?‘“庄王悟曰:”此鸟三年不飞,飞则冲天;三年不鸣,鸣则惊人。大夫以痴鸟比寡人,以枳棘比国乱耳!“遂援佩刀,斩断钟鼓之悬,屏退杨、赵二姬,便理国事。潜渊读史诗云:钟鼓阗阗集美姬,庄王心志正昏迷,谏臣不激冲天鸟,楚国焉能霸晋齐。

庄王既纳二臣之谏,绝钟鼓之音,远美人之色,谓二巨曰:“寡人失道,以致好乐耽色几至亡国,今者感二子之谏,便加臣为正卿,同理国事。”苏从辞曰:“臣才力卑微,不能练达治体,王若图霸,必举孙叔敖为政可也!”庄王大悦。遂令安车驷马,聘得叔敖入朝。王问其何以治国?叔敖曰:“治国莫若报仇,吾楚东征西讨,威震荆襄,自城濮一败,丧师二十万,国势遂弱,不能复霸中原,今大王欲复先王霸业,整理朝纲,必须先伐郑国,以报狼渊之仇,然后长驱入晋,中原唾手矣!”庄王从之,遂拜叔敖为令尹,范山、苏从、伍参、斗越椒等各加级,大发精兵伐郑,早有人告知郑穆公。穆公令坚守城池,差人往晋求救。

是时,晋灵公自会诸侯,国中颇见太平,灵公遂肆其志,重敛民财,在后宫筑九层之台,尽饰金珠宝翠,三年不能成功,民亦多劳力而死者。右大夫荀仲山谏之,灵公大怒。下大夫屠岸贾进曰:“仲山妄谈国政,迁辱当今,合该处死。”公遂令荀仲山诏言:“自今再谏者灭族!”于是,诸大夫侧目相视,不敢强谏。灵公又于桃园内筑高台,与岸贾各执一弓,从台上弹丸射之,以打鸟为辞。诏使下民聚观,百姓蚁聚,灵公与岸贾交相放弹,弹丸单打百姓之眼,以观其避丸为乐。百姓被打伤者,号哭震天,灵公大笑。少顷,膳夫进熊蹯,灵公食之未熟,即令押出膳夫斩之!赵盾与士会在朝外,询问其故?膳夫哀告其幕,赵盾止之,遂携士会入见。毕竟如何进谏,且看下回分解。

第55回 晋灵公怒遇赵盾 晋楚军黄河大战


士会曰:“我行入谏,倘不见纳,则子然后继之!”盾悦。

士会即先入谏。时,灵公见士会亲身入朝,知其进谏,佯为不知。士会进伏于溜,公曰:“下卿有何议论?”会曰:“臣非有他故,但愿我主爱民理政,忧国去谗足矣!”灵公大惭曰:“此寡人之过,自今当从卿言而改之。”土会顿首曰:“人谁无过,能改为善,明公改过,实社稷生民之福也!”遂谢恩出朝。士大夫各相庆贺。

次日,灵公复游桃园,打弹如故,赵盾闻知,慨然叹曰:“吾为国家正卿,坐视君为无道,岂忠臣乎?”遂具表往桃园进谏,公览其表曰:进谏臣赵盾,诚惶诚恐,稽首再拜上奏。臣闻先王尚德,故列上而表亲亲,末世角力,特效谋以呈勇。窃观列国之中,我疆最强,诸侯之众,吾晋独盛。盖论姓,则与周室同宗;谈霸则与秦、齐并驾,故勋著王家。桓公辅周而东迁,世主夏盟,文公败楚于城濮,及至襄公接霸,光震先人,兵出崤山,掳孟明而成摇西土。甲屯箕邑,斩登云以名动羌胡,赫赫彬彬,可谓善继志而能强国者也。奈何列国未服,诸将先终。君幼嗣位,国势奄奄。秦、楚纵横于外,不能拒敌。群臣妒忌于中,未得靖安。正主公忧勤惕厉之秋,宵旦戒惧之时,然而废驰乾纲,崇台是务,戕贼民命,打弹是图。只思金壁荧煌,以娱目下之欢,不知涂膏衅血,终酿未来之祸。且万民为国家根基,斩刈如同草芥。六谏乃朝廷股肱,诛戮譬若按蚁。此皆谗佞在旁,蠢惑圣明之聪;奸淫近侧,醖酿晋邦之咎。是以臣悼国有累卵之危,不避斧钺之戮,冒死而进。伏望尚德崇仁,远奸淫而理国政;立纲除纪,亲近忠谅,以驭朝权;黜罢台榭,警戒游玩。

外服秦、楚,中合诸侯,丕霸功,以绍先业;宏大猷,以振中兴。则臣不胜激切屏营之至。

灵公览表大怒,便欲杀之。先谷与屠岸贾密谏曰:“不可!赵盾为国之正卿,主公杀之,恐招讪谤,不如姑纳其谏,令一力士刺之,庶几不得诛大臣之过!”公然之,受盾谏,竟许以次日即改。赵盾出,灵公问:“谁可行刺者?”岸贾曰:“有一壮士,姓鉏名麑者,其人胆大骁雄,如使行刺,其事必成!”灵公大悦,遂召鉏麍,赐其酒食而往。麍挟匕首。潜人盾家。时当五鼓,盾整衣冠,正欲趋朝。天色未明。坐而假寐,麑抢人庭前,正欲拔剑,见盾整衣端笏。坐寐待日。乃退而叹曰:“赵宣孟不忘恭敬。民之主也。杀民之主为不忠,承君命而不能就,为不信,不忠不信。何颜立于天地间哉!”遂触槐树而亡。灵公知鉏麑行刺不成。忧惧事泄。岸贾曰:“因事就计,方可有成!主公许今早入朝,不如诈宴以酒,使甲士伏于门外杀之。”赵盾果然入朝,灵公曰:“孤承卿等之谏,今日出朝听政,合宴文武,然后议事。”群臣再拜就宴,酒过五巡,赵盾有引车之士名提弥明者,知有伏兵,乃历殿阶曰:“臣侍君宴,不过三爵而已,今酒过五爵,非礼也!”遂扶赵盾而出,灵公遂逐獒犬噬盾,被弥明打死,盾顾谓灵公曰:“君之獒不如臣之獒也!”忽朝中甲士四起,弥明力战而死,赵盾失却引车之士,步走出朝,有一人背盾逃出城外,盾问曰:“汝何人也?”答曰:“吾乃桑中饿夫,承公之德,今日故来相救。”

不通姓名而去。盾曰:“此齐人灵辄也!”须臾,盾府中甲士渐至,追跟城外,赵穿闻盾被难,遂率本部杀入中朝,灵公知之,走入桃园,赵穿赶入,遂弑之。满朝文武及城中百姓皆怨灵公无道,及赵穿兵乱,众皆不救,所以被杀。史臣有诗云:晋国山河莫可俦,灵公失德近亡侯,筑台费尽生民血,打弹宜枯百姓眸,野废农桑无所恤,边生烽火不知愁,仓皇祸起萧墙内,身入桃园遂弑休。

东屏先生读史诗云:飒飒秋风九月天,桃园戈甲孰知先,灵公一伏亡躯剑,赵孟何能脱赵穿。

既而,赵盾闻灵公被弑,慌忙回朝。时,朝中群臣议论纷纷,盾告同僚曰:“国家多难,皆因主幼,今文公少子名黑臀者,年长且贤,合奉嗣立,庶几国乱方息!”六卿皆然之,遂奉黑臀即位,是为成公。群臣朝里散归。屠岸贾密奏成公曰:“赵穿弑先君皆盾所谋,主公何不斩此贼,以戒将来乎?”成公怨贾曰:“先君失德皆汝匹夫蛊惑,赵盾亦被汝害,念汝先朝老臣,姑赦汝死,尚敢鼓舌以惑孤哉!”岸贾满面羞惭而去。

一日,出朝斩却赵穿,谓群臣曰:“郑被楚围既久,若不速救,难以图霸。”六卿然之。遂令荀林甫等为将,留赵盾守国,亲率大兵十五万,即日出城。

行至扈地是夕,成公卒于中军。荀林甫欲扶丧班师,韩厥曰:“不可!大兵救郑,不幸丧君而还,是长敌国之志,而堕吾伯也!莫若遣兵送棺归国,与赵盾定君,三军直抵救郑,方可班师。”众皆然之。韩厥遂奉丧归晋,与赵盾奉其子儒即位,是为景公。时,国中诸大臣皆从出征,唯赵盾独任政事,累成寝疾,遂卒。史臣有诗赞曰:赵盾存忠立晋朝,秉公持义济国强,功名烈振先人德,卓出当时杰者俦。

却说救郑之兵至黄河,哨马报,郑城被楚困久,救兵不至,已出降于楚,楚兵已将归国矣。荀林甫问于诸将,士会曰:“救之不及,再战何益?不如班师,以候再举。”林甫善之,遂令班师。

先锋先谷曰:“晋之霸诸侯者,以其扶倾救难故也!今郑被难,大军坐而不救,非唯失郑,亦失列国来服之心。元帅必欲班师,谷愿率本部参建大功。”遂出中军,引本部兵济河,与魏銙。赵旃、赵婴、赵恬五将来追楚兵。却说楚庄王班师已至于邲,闻晋兵追至,众皆惊惧,下大夫伍参曰:“昔吾楚遇晋兵败于城濮,今日正是报仇之际,何不乘势一战,以消旧恨。”楚王依言,遂调大军转屯于管城下寨。忽闻寨外鼓声大震,哨马来报:“晋先锋挑战!”楚王令勿出敌。叔敖曰:“不可!吾闻晋用荀林甫为中军,必不能服众,先谷为先锋,矜傲,不如乘其三军本集而这击之,必然得胜。”楚王大悦,遂令三军拨寨出敌。先谷正在阵上挑战,楚兵奄出,大杀一阵,晋兵不能抵敌,往本阵逃走。楚兵鼓军追至敖镐,林甫慌忙无措,但令三军退济黄河。当时,独有士会先知晋兵必败,令副将韩穿、巩朔备得游船八百艘,安于河口,以备接应,其他皆无准备。及大军俱败,十五万兵一齐挨到岸口,船只少,各要争先上船,互相攀扯,船上之兵挥剑乱所,其手指落舟中,楚兵敌杀一阵,晋军死尸填河,河水为之不流。后人有诗曰:舟翻巨浪连帆倒,人逐洪波带血流,可怜数万山西卒,尽丧黄河作水囚。

楚兵亦不乘追,但夺其衣甲器械奏凯而还。晋兵及登西岸,只存八百余骑,步军不满一万。林甫引败兵还见景公,景公欲斩荀林甫,群臣力保曰:“林甫先朝大臣,虽有丧师之罪!皆先锋故违军法,所以致败,主公但斩先谷,以戒将来足矣!何必妄斩林甫哉!”公然之,遂斩先谷,复林甫原职,命六卿治兵练将,以图报仇,群臣各散。

却说先谷乃屠岸贾之党,每欲作乱,以专朝政,只惮赵盾威严,不敢行出。至是,赵盾已死,先谷被诛,岸贾欲谋尽杀赵氏,出朝与韩厥谋,韩厥不从其谋,走报赵朔,令朔早备。

朔曰:“岸贾乃朝廷之幸臣,必欲杀吾,吾与敌,但子决不绝我赵氏之祀。”二人号泣而别。及天未明,岸贾果率甲士围赵氏之宅,赵厥、赵屏、赵婴、赵同、赵施一家老幼尽被诛戳,独赵朔之妻,乃晋成公之妹,有孕在身,走晋朝宫中,居数月生一子。岸贾闻知令搜宫中。朔之门客程婴,欲保全其子,问计于友人公孙杵臼曰:“子以死节与立孤二者孰难?”杵臼曰:“死节诚易,立孤实难。君为其难,吾为其易。”程婴曰:“吾固当为,何忍累子?”杵臼曰:“吾与子皆赵孟门客,各受其思,今遇主大难,岂惜一死而使赵氏绝嗣乎?”程婴再拜而谢之,遂以己子付与杵臼,杵臼诈抱逃入山中。程婴藏匿孤儿,屠岸贾求赵氏孤儿甚急,程婴乃入城大叫曰:“有能与我千金者,好献赵氏孤儿!”岸贾闻知,即召婴问其故,婴曰:“公孙杵臼与吾乃赵宣子门客,宣子生平,厚臼而慢我,故杵臼抱藏其孤,我所以来告。”岸贾大悦,赏婴千金,令引士卒入山,并斩公孙杵臼与赵氏诈孤儿,其不知真者乃程婴鞠育为子者也!岸贾尽杀赵氏,国中横行,君臣皆侧目,不敢相视。

却说楚王得胜班师,大赏群臣。令尹孙叔敖奏曰:“昔吾在城濮之败,皆因宋国而致,宋所恃者晋国而已。今晋兵大败,若吾鼓兵伐宋,宋来晋孤,中兴之盟在楚为主矣!”楚王大悦,遂发兵伐宋。

宋自成公被楚围;得晋文公求解之后,国势微弱,成公已殁,子昭公亦亡,其弟立,是为文公。时,闻楚兵大至,文公欲出城降楚。左司寇乐吕奏曰:“昔者来遭楚围,得晋解困,今不告求于晋而便降楚,他日晋兵问罪,将何以对?”公曰:“何以处之?”乐吕曰:“只宜坚守,速遣使往晋求救。”公曰:“谁敢往求救?”右大夫乐婴齐出班愿往,公曰:“诺!”

婴齐披挂,杀开血路,投晋告急。时,晋景公正恨前仇,便欲起兵教来。下大夫伯宗曰:“不可!鞭策虽长,不及马腹。晋自敖镐一败,丧兵十五万,至今将疲国虚,楚之兵势甚锐,焉可与敌?”景公曰:“若不救宋,焉能图霸?”‘伯宗曰:“不如遣一能言之士,告宋且勿降楚,诈称我兵至,楚闻吾之救至,必然解围,若不解围,操兵练将,救之不晚。”公悦,遂问:“谁能往来?”忽一人自外进曰:“臣愿奉使往宋!”此人毕竟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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