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回 背信义苏联撤援助 度难关领袖断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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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副连长在风雪中扶起因饿累倒在门口的老妇人，认得是自己的亲娘，彭德怀赶紧指挥战士们把老人家抬到自己屋里，炊事员煮了稀饭端了上来。老人家喝了几口稀饭，暖和过来，拉住儿子的手说："孩子，总算又看到你了。村里逃荒的逃荒，要饭的要饭，已经有人饿死了，你可不能回去呀，在这儿有口饭吃，比什么都强。”

接着又有一些警卫战士的亲属从四川、河南逃荒来到吴家花园。这么多人都挤在小院里，有的秘书不太高兴了。彭德怀劝道："我们是人民的儿子，父母遭了难，儿子哪有不管的。再说他们都是咱们的战士的亲属，让他们住下来，荒年过去了再说。咱们院子空地大，都开了种地，再搭一间饲养棚，养猪养羊。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秘书想通了，把大家召来。战士和亲属一听说彭总要带大家把院子都开出来种地，高兴极了，一个个都抢着干起来。大家都是农民出身，几天就把院子全部开成了地，种上蔬莱、粮食，养上猪、羊、鸡，彭总又从自己的工资里取出些钱，买一些杂粮，这样掺和着吃，居然可以过得去了。战士们的亲属脸色红润起来了，个个叮嘱自己的儿子们：

"荒年里，饥饿使人们连自己的孩子都敢吃，而彭总却收留下这么多逃难的人，把自己的口粮匀给大家吃，他的心真是比菩萨还好啦，你们要好好侍候他。"战士们个个含着热泪答应了。

彭德怀见吴家花园战士亲属的生活已安排好了，便去中央党校学习。党委书记、著名哲学家杨献珍亲自当他的老师，辅导他学习马列基本理论。说来这杨献珍也是个老资格的共产党人了，理论水平很高。他对大跃进中弄虚作假的事进行了广泛的调查，感到问题严重，当时就对此提出了许多批评。庐山会议后，他仔细地阅读了彭德怀的信，认为信写得很对，怎么也看不出问题来。便在党校多次讲了自己的看法。彭德怀来党校学习后，因为观点相同，二人谈得非常投机。彭德怀拉住杨献珍的手说："自从在庐山上栽下来以后，我一直感到困惑，你得拉我一把。"杨献珍笑笑说："在历史和现实的疑惑面前，我们应该像普列汉诺夫所说的那样，'不哭，也不笑，而是去理解'。你是不愿意在虚假和真实之间随波逐流，人云亦云。这种不计较个人沉浮，而必欲掌握事物的真谛的精神，正是打开历史之门的一把金钥匙。"彭德怀和杨献珍的对话，早有人报告了康生。康生复出以来，一直想独霸中共中央高级党校这块阵地，但杨献珍却一直阻碍他实现这个愿望。非但如此，杨献珍还连连发表文章，批判主观唯心论，等于揭康生的疮疤。康生一直处心积虑地想除掉他，但又无处下手，现在骤然间得到了这份材料，喜出望外，立刻把材料送给毛泽东。毛泽东翻阅材料，皱着眉头说："这些话比彭德怀的意见书还厉害。"康生趁机煽动说："彭德怀、杨献珍是一文一武，山上山下互相配合向党向主席发动进攻，必须批倒，否则党校就是彭德怀的党校了。"毛泽东点点头说："要批判，你去抓一下吧。"康生高兴得心花怒放，赶紧回党校布置去了。康生走后，毛泽东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庐山会议这件事看来并没有完，彭德怀不服气，许多人也都不服气。邓小平开会时，总是坐得远远的不吭声，刘少奇正在修改他过去出版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准备重新出版，在新版里，他加上了一大段话，看来是专门针对自己写的。《人民日报》已把刘少奇的照片和自己的照片并排登在一版上，很多事自己都插不上手了，一种大权旁落的寂寞感浮上心头，他不经意地顺手在纸上写了一句诗："恒娥不嫁谁留。”

正思虑间，西花厅打来了电话，报告周恩来出访印度、缅甸、尼泊尔等国归来。周恩来这次出访是为了解决边界问题。从去年以来，中印边界形势日趋紧张。印度本来已经占领着大片中国领土，中国政府一直想通过谈判公平合理地解决边界问题，但印度政府总理尼赫鲁对中国的建议不予理睬，印军已越过实际控制线，进一步在中国领土上筑碉堡，建哨卡，酿成流血事件。为此，周恩来总理专门出访了这几个国家，同缅甸、尼泊尔通过谈判，达成了双方都满意的划定边界条约，但同印度的谈判却很不顺利。毛泽东和中央常委非常关心此事，毛泽东一听说周恩来出访回来，立即请他到丰泽园来介绍一下谈判情况。

在菊香书屋，周恩来汇报了出国访问的经过。他和陈毅是1960年初出访的，是年1月，同缅甸达成边界协议，3月又同尼泊尔签约，但在访问印度时，尼赫鲁却拒绝同中国谈判。周恩来和陈毅苦口婆心地企图说服尼赫鲁，但尼赫鲁就是不听。经过一个星期的谈判，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周恩来和外交部长陈毅只好率团而返。

听完周恩来的报告，毛泽东果断地说："看来尼赫鲁是决心要同我们打仗了，我们在边防上也应该有点准备才是。”

尼赫鲁为什么一定要想同中国打一仗呢？原来事出有因。由于大跃进的失败，从1959年后期以来，中国大面积地出现了饥荒，逃荒的人们成群结队离家逃荒。蒋介石以为反攻大陆的时机到了，紧锣密鼓地策划进攻东南沿海，中国大批部队调往沿海各省布防。在这紧要当口，苏联背信弃义，于1959年6月撕毁协议，拒绝向中国提供制造原子弹的技术。此年9月，赫鲁晓夫率团访问中国，要求中国同意苏联在中国领土上建立长波电台，建立由苏军控制的中苏联合舰队，毛泽东讽刺说："如果这样的话，我只好再上井冈山打游击去了。"赫鲁晓夫见此路不通，便大肆攻击中国共产党，攻击中国政府在中印边境争端中的正确立场。周恩来向他详细地解释中国政府的立场时，赫鲁晓夫一把推开地图，粗暴地说道："你不能重新创造历史。"参加会谈的中共领导人见赫鲁晓夫这么粗暴无理，便纷纷向他讲理，双方吵作一团。中苏两党分岐由此遂公开化。赫鲁晓夫回国后，虽然还没有立即撤走专家，停止对中国几百个项目的援助，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已是早晚的事情了。

尼赫鲁认为，中国现在内外交困，正是打一场边界战争的好机会，所以敢于拒绝中国政府的一切善意的规劝，在中印边界厉兵秣马。美国、苏联也都支持印度向中国开战，运去了火炮等武器。

1960年的4月，虽然户外已是一片春色，但周恩来心目中却沉甸甸的，丝毫也没有轻松的感觉。国内问题成堆，怎样让人民赶快度过荒年，成为他日夜思考的问题。从丰泽园回来后，他咳了几声，走进西花厅。邓颖超一听咳声，知道总理回来了，赶快出来迎接。说起来，周恩来每到西花厅就先咳几声的习惯还是在白区工作时养成的。那时每次回到机关，他都先咳几声，以探测反应，久而久之，就成了自然反应。邓颖超把他接到餐厅坐下，炊事员送来饭莱，周恩来把一碗红烧狮子头拿出来叫炊事员给秘书的孩子们吃去。他心事重重地对邓颖超说："小超，现在中苏关系已经恶化，苏联很快就要撤援助，逼债款，国内困难还可能会进一步加大，我们要与人民共甘苦，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吃肉了。"邓颖超劝道："你是总理，要为毛主席分忧。工作繁重，万一身体垮了怎么办？我劝你还是吃点肉，由我来代你尽这份义务。"周恩来摇摇头说："那怎么行，事情就这么定了，你给厨房关照一下吧。”

周恩来匆匆忙忙吃完饭，回到西花厅办公室，请彭真、伍修权、许建国、康生来一下。原来罗马尼亚工人党要在今年6月召开第三次代表大会，邀请中国共产党派代表团参加。中国共产党向苏联共产党提议，利用这次代表大会召开之际，各兄弟党共同商量一下召开各国共产党、工人党代表会议事宜。苏联共产党同意了中国共产党的主张，中共中央乃决定派彭真率团参加这次会，代表团成员是伍修权、许建国、康生，重要工作人员有张香山、熊复。按照惯例，中央要员出国前，周恩来都要同他们谈话，何况这次是去出席罗马尼亚工人党第三次代表大会，实际上是各国共产党、工人党代表团参加的国际会议。周恩来估计到会上会出现激烈的斗争，提醒彭真等人对此要有清醒的认识。

彭真辞别周恩来后，率团出访，第一站是先到莫斯科。苏共派出的科兹洛夫为首的代表团与中共代表团会谈，共同交换两党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某些分岐意见。会谈两天，没有任何成果。科兹洛夫最后说："既然现在谈不出结果，我们两党可以在布加勒斯特继续会谈。各社会主义国家党的负责人都在那边，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集体交谈一下，等条件成熟时，再作讨论。"中共代表团回到寓所，收拾了一下，彭真即把大家召集到花园里开会，旁边还开着一架大收音机。彭真说："科兹洛夫的讲话大有文章，我总感到赫鲁晓夫会利用布加勒斯特会议搞名堂，有可能利用他们掌握的多数，通过一个什么决议，攻击和孤立我党。"大家觉得彭真说得有道理，当务之急是要摸一下苏共的底。彭真乃决定派伍修权和苏共中央联络处接触，让驻苏大使刘晓也通过大使馆的联络渠道探探苏联的态度。不几天，情况已经探明，赫鲁晓夫果然要在布加勒斯特会议上扩大争论，东欧各党都已经得到了苏共的通知。没有想到赫鲁晓夫动作这么快，看来布加勒斯特的一场恶仗难以避免。

彭真急忙把大家召来商议对策，经过讨论，决定采取坚持团结、坚持原则，留有余地，后发制人的斗争方案。彭真嘱咐驻苏大使刘晓，立即用电报向中央报告。刘晓得令，准备回使馆执行，彭真又把他叫住说："不行，用电报太慢，会误大事，有些问题电报上也说不大清楚。请你立即坐飞机回国，直接到上海向毛主席、刘主席汇报。另外还要向邓小平同志汇报，取得中央的指示，指示越具体越好。"刘晓答应了，立即坐飞机赶到上海，向在沪的中央常委作了汇报，中央常委完全同意代表团的应付方案。刘晓得到指示后，立即赶回莫斯科向彭真作了汇报。

6月24日，布加勒斯特会议召开了。彭真等人发现，出席会议的各兄弟党代表团手中，都有一份苏共中央在前几天给中共中央的通知，通知攻击中国共产党的立场。大会上赫鲁晓夫发言指责中国共产党，东欧党的领导人也都一哄而上，跟着赫鲁晓夫的腔调大骂中国共产党。彭真等人静静地听着，准备着反击。

轮到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发言了，彭真大步登上主席台，针锋相对地批评了苏共领导违背两党协议对中共发动突然袭击的做法，强调加强国际共运和社会主义阵营的团结，号召结成反帝统一战线。会议主席在彭真发言后，向各党代表团散发了中共的声明。阿尔巴尼亚党代表团团长卡博看到中共代表团的声明指名道姓地批评了赫鲁晓夫破坏协商一致原则、在国际共运中开了破坏这一原则的先例等话时，非常感动。阿尔巴尼亚是个小国，人口只有170多万人，苏共对阿党向来颐指气使，把自己当成老子党，把阿党当成小儿子党，阿党对此很不满意，卡博接受党主席霍查的指示，决心碰碰赫鲁晓夫这个庞然大物，便在发言中表示："今年一月份苏共米高扬同志访问我国，同我党主席霍查谈了中苏两党分岐，并且指责了中国党。我们对此有看法，我们希望苏共和中共之间的分岐应通过两党之间的讨论来解决，现在让各国党一起来讨论这个问题是不适时的。我们党中央要在深入研究之后在适当的时机才能对这里所讨论的问题提出看法。”

赫鲁晓夫见这个地中海沿岸的小小的阿尔巴尼亚竟敢不听自己的指挥棒，大为恼怒，立即敲着桌子大叫大喊道："我们对卡博同志不与我们站在一起感到痛心，阿党代表的发言是对苏联党的侮辱，我们不会接受，阿党要对自己代表的发言负责。”

布加勒斯特会议结束后，赫鲁晓夫立即下令撕毁原来和中国签订的所有援建项目的合同，撤走全部专家。据统计，从"一五"计划以来，苏联援助中国的项目共为304个，到1960年7月已建成103个，还有201个正在建设中。现在专家们一走，带去了所有的图纸、计划和资料，这些工程全部停顿下来。再要恢复建设，就得重新设计、测量，造成了极大的浪费。

赫鲁晓夫见中国共产党不肯就范，便又向中国开始逼债。中国欠苏联的债主要是朝鲜战争期间中国人民志愿军使用的苏联武器债款，当时斯大林说好这笔钱作为苏联对朝鲜战争的义务援助，现在赫鲁晓夫一翻脸，不承认斯大林的许诺，向中国政府逼要这笔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快一百亿美元呢。政治局委员们都来到丰泽园会议室，问毛泽东怎么办，毛泽东果决地说：

"还！小小环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年3月中国登山队从北坡登上珠穆朗玛峰，这是人类第一次从北坡登上珠峰，外国人办不到的事，中国人办到了，难道就为这点债低下头吗？我看咱们应该学学登山队无高不可攀的精神，同这场天灾人祸展开斗争。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我不吃肉了，也不吃苹果了，把猪肉、苹果统统拿去还债。"其他政治局委员也都表示，从今以后不吃肉，不吃苹果，勒紧裤腰带还债。

从此，一列列满载苹果、猪肉等中国农产品的货车一列列驶向满州里和绥芬河。在边界口岸，苏联检验人员拿着大铁圈在一个个套检苹果，只要有一个苹果从铁圈里漏出来，整列车的苹果便不要了。苏联市场上，到处都是从中国运去的苹果和猪肉，价钱便宜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中国国内的饥荒在继续蔓延，许多省都发生饿死人的现象，毛泽东办公桌上，堆满了这类电报。毛泽东看着这些电报，叹息着说："天灾人祸啊，天灾人祸啊！"卫士用提盒送来了晚饭，毛泽东一眼看见有一碗红烧肉，叫住卫士问："说了，我以后不吃肉，怎么还做红烧肉？"卫士结结巴巴地解释说："主席，这是你的定量供应的肉。"毛泽东冷笑两声："定量供应？老百姓都有吗？你想哄谁，混嘛。你把这碗肉送给陈云同志，他身体一直不好，给他补补。"卫士不动，毛泽东催他："快去呀。"卫士不但没有走，反而问道："主席，你知道吗？你和总理不吃肉，老百姓并不相信，说那都是宣传，再困难，还能少了主席的肉吃。"毛泽东点点头说："你说的是实话，老百姓不会相信我们不吃肉。但是，同志哥哎，咱们是共产党，咱们这支队伍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队伍，我们要自觉地和人民同甘苦，共患难，这是责任，是义务，懂吗？快送去吧！"卫士不情愿地走了。毛泽东端起马齿苋炒的菜来，就着米饭吃了个半饱，又在盘里倒些开水，喝下去，才觉得肚子舒服了些。

当毛泽东在丰泽园吃早饭时，周恩来正在西花厅吃早餐，玉米粉粥，一个金银卷。周恩来舍不得吃金银卷，先喝了玉米粥，然后才掰开金银卷，擦干净粥碗上的粥渣，香甜地送进嘴里去。

吃完饭，周恩来打电话请军委副主席贺龙和陈毅过来一下。林彪当了国防部长后，一门心思在想着投毛泽东之好，继续往上爬。他整倒了彭德怀、黄克诚、邓华、洪学智等人后，把自己原来四野的一些将领吴法宪、李作鹏、黄永胜等人都安插到一些重要岗位上。前不久，他在部队提出四个第一的政治工作原则，遭到总政治部主任谭政大将的反对，林彪便又展开反对谭政的斗争，把谭政整下去了。整个部队的指挥权便都转到林彪手里了，只是总参谋长罗瑞卿有点不那么听话，林彪想着到时再给他打个招呼吧。

林彪的心思都用在耍阴谋诡计上，一般的事情懒得管。毛泽东对林彪也很照顾，决定林彪生病时，贺龙具体管中央军委的日常事务工作。两位老总接到周恩来的电话，都赶到了西花厅。陈毅一进来就嚷嚷道："总理，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没有，犒劳犒劳。"周恩来笑笑说："还真让你们二位老总赶上了，我这里有几颗花生米，是吃饭时特意留下来待客的。"说着，把一小碟花生米端了出来，贺龙、陈毅也不客气，各人抓了一撮吃起来。周恩来对二位老总说："自从西藏民主改革以来，触及到了一些西藏上层人士的利益，他们对此有些看法，班禅大师也有些意见。你们二位都和班禅熟，去看看他，开导他一下，班禅是很爱国的。"二位老总答应了。

贺龙和班禅为什么比较熟呢？原来二野进军大西南后，刘伯承不久调京筹建军事学院，贺龙任西南军区司令员。西藏驻军归西南军区指挥，自然和班禅打交道较多。陈毅曾在1956年3月，率中央代表团去西藏参加自治区筹委会成立大会，并代表国务院授印，和班禅合作得很愉快。

班禅这时因事住在北京，中央对他及随从人员的生活待遇非常优厚。班禅以为这是应该的事，毛泽东、周恩来不吃肉的事他也有耳闻，但以为那不过是宣传。这次陈毅、贺龙一进门，班禅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比过去消瘦了。他把苹果拿出来，请二位老总吃，贺龙、陈毅看见这么大的红苹果，馋得直咽口水，但谁也不好意思去取。班禅直觉地感到，他们是真馋了，便给他们俩人一人一个大苹果："吃吧，吃吧！"贺龙还在犹豫，陈毅早就吃起来了，一边吃一边催贺龙也吃："快吃吧，别装假了，大师是老朋友了，不用装假。"贺龙一听也是，便"咔嚓咔嚓"地吃起来了。一会儿，两人的苹果便下了肚，陈毅舒服地吐了一口长气："三月不知苹果味，今日在大师这里解了馋了。"班禅惊异地问："你们真的没有苹果吃？"陈毅叹口气说："苹果都给苏联还债去了，哪里有苹果吃。想吃口肉都没得。"班禅又问："那外交部里不是有很多招待客人吃的苹果吗？"陈毅说："我的活佛哎，你哪里知道，那些苹果都是给客人准备的，我们自己是不能吃的。客人来，我们只能看着人家吃，自己呢，一方面馋得要命，一方面还得装出我们不想吃的样子。那滋味，真难受。"班禅听了大惊，这才相信中共领袖们带头勒紧裤腰带和人民共度难关是真的事了。

两位老总随后和班禅谈了一些西藏的事，不觉到了中午，班禅让人准备了几个小菜，无非是几个凉盘，又煮了几碗肉面。班禅吃了几口，便饱了，陈毅和贺龙风扫残云般地吃完了饭菜，陈毅吃完饭，向班禅表示谢意。班禅又给他们一人一个大苹果，让他们带回去。陈毅推辞了一下就装在口袋里，笑着说："大师别笑话，咱们都是老朋友，我带一个给张茜，让她解解馋。"贺龙打趣地说："你这哪里是看望大师来了，是到佛爷这里打游击来了。"陈毅笑着说："都是自己人，哪里是来打游击。这是佛爷的布施噢！”

陈毅和贺龙向周恩来汇报了班禅的意见后，周恩来说："班禅大师的一些意见很对，我们应该很好地重视。你们应该经常去看望一下班禅大师。"二人答应了。

周恩来送走陈毅和贺龙后，又拿出《关于农村人民公社当前政策问题的紧急指示信》修改起来。全国城乡出现的极其严重的人口非正常死亡的情况使全党和中央逐步清醒过来，被迫停止"大跃进"。从此年，也就是1960年10月开始，又回过头来纠正"左"倾错误，整顿人民公社，肃清"共产"风、浮夸风、强迫命令风、生产瞎指挥风和干部特殊化风。

但是，经济形势的继续恶化要求中央立即采取紧急措施，放宽政策，发动人民群众进行生产自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受到严重困难的教训，毛泽东的心是十分痛苦的。他想起了周恩来主持制定的第二个五年计划是一个多么积极而又实事求是的好计划啊！只有在经历了"大跃进"的严重挫折以后，才看出了这个计划的稳妥。须知，这个计划的大部分指标，如钢等，替我们党留下了三年的余地。如果当时执行这个计划的话，绝对不会出现今天的严重困难。

毛泽东和中央其他领导人商议后，决定委托周恩来主持撰写中央《紧急指示信》，动员全党，为迅速纠正人民公社化中的错误、落实党对农村的政策、扭转农村形势而奋斗，周恩来知道这个任务的份量。迟一天、早一天，多一个字、少一个字，都关系到许多群众的安危。他毅然拨开重重困难，置个人荣辱于不顾（谁知道1958年初的反冒进还会不会再搞？历史往往是会重演的），日夜工作，终于把《紧急指示信》写好了。现在，他又逐字逐句地修改起来。

《紧急指示信》开宗明义就申明全党必须用最大的努力来纠正"中央和毛主席从一九五八年冬季以来再三再四地指示必须坚决纠正"的"共产"风；规定了十二条政策：人民公社核算实行三级所有、队为基础；彻底清理一平二调，坚决退赔；加强生产队的基础所有制，实行生产小队的小部分所有制；允许社员经营少量自留地和小规模家庭副业；坚持按劳分配原则；恢复集市贸易等。

周恩来修改定稿后，把《紧急指示信》的打印稿呈送毛泽东审阅。毛泽东虽然已不担任国家主席了，但他在1959年4月初的八届七中全会上（选举刘少奇为国家主席是在此后4月中旬举行的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的事）又强调自己虽然决定不当国家主席了，但权力集中在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和书记处，他要在中央亲自挂帅，实际上仍然处在一线。毛泽东接过《紧急指示信》的打印稿，边看边修改。在"三级所有，队为基础，是现阶段人民公社的根本制度"这句后面，他加上了一句话："从一九六一年算起，至少七年不变。"在"坚持按劳分配原则的后面，他又加上"至少二十年不变"。

1960年11月，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农村人民公社当前政策问题的紧急指示信》。全党动员，领导带队，无数支工作队深入农村，向基层干部和农民宣读、解释《紧急指示信》。毛泽东带头做自我批评，他在为中央起草的转发一个文件的批语中写道："毛泽东同志……他自己说，他是同一切愿意改正错误的同志同命运、共呼吸的。他说，他自己也曾犯了错误，一定要改正。"毛泽东是希望由自己的自我批评推动广大干部认清形势，现在是下决心纠正错误的时候了。

为了更有力地扭转农村形势，中央准备召开八届九中全会，周恩来少不得忙碌一番。突然，秘书送来军委总参的一份报告。周恩来一看，气愤地说：

"印军真是太猖狂了，我军的运输车队又遭到他们的袭击。"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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