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人民共和国演义》序

中国古代历史学的体裁形式种类很多，概括起来可分成三大体例：即编年体史、纪传体史、通史演义。编年体史，是按年、月、日顺序编写的。我国古代记载史事，从《竹书纪年》、《春秋》，以至《汉纪》、《后汉纪》，都属于编年体史书，《资治通鉴》是宋代司马光等按封建统治者的意志编纂的一部编年体史巨著。纪传体史，是以人物传纪为中心的历史著作。我国从商代起设立史官，开始有文字记载的史书，自春秋、战国到秦汉时代，陆续出现了一些专门历史著作，如《春秋》、《国语》、《战国策》、《楚汉春秋》等，在这些著作中虽然也涉及到一些历史人物，但那是在记载历史会议、事件、战争中谈到的，不是历史人物的专门著作。以人物为中心的纪传史学是从司马迁《史记》开创的。《史记》一问世，即为历代史家所推崇，成为他们修史的典范。此后，从汉到明的23史，它们的体例虽略有变动，但大体上总是遵循《史记》的成规。

这两种史书被称为"正史"，但这些史书都是出自封建士大夫和史官手笔的高雅典册，不仅史事内容头绪纷繁，史料芜杂，一般人望而生畏，不敢去读，就是读了也不易读懂读通。怎样使这些高深的历史知识，广为传播到人民群众中去？因之，平民史学开始陆续出现了。唐宋时代有大批唱说历史故事本，如《昭君变文》、《伍子胥变文》、《三国平话》、《五代史平话》、《孙庞斗智》、《刘项争雄》等，到了明代，说书艺人和社会上的知识分子们，在"变文"、"平话"的基础上加工润饰，发展成为通俗演义形式的历史章回小说。明清间，特别到晚清，历史演义便广为流传。明人罗贯中撰写的《三国演义》，成为宋、元以来演义创作成熟的标志，所谓《三国》以文高，而《演义》以通俗胜，时人读《三国志》不若读《三国演义》者多。清代蔡元放根据冯梦龙《新列国志》删改的《东周列国志》，它的影响虽不及《三国演义》，但比起《左传》、《史记》来，不知要广泛多少倍。民国年间的蔡东藩所著《前汉演义》、《后汉演义》、《两晋演义》、《南北史演义》、《唐史演义》、《五代史演义》、《宋史演义》、《元史演义》、《清史演义》、《民国演义》，以后许厪父续的《民国通俗演义》，从秦始皇写起，一直写到民国，共写了二千一百多年的历史，成了系统完整的历史演义专史，风行全国。可见，历史演义已成为我国特有的一种民族风格历史体裁，在历史知识传播上起着"正史"所不能起到的作用。

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经过28年艰苦卓绝的斗争，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在中国的统治，又经过40多年的努力和拼搏，建设了以工业现代化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强国。其间尽管出现过若干失误和挫折，但总的说来，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把一个贫穷落后的旧中国，发展成为繁荣富强的新中国，这是世人有目共睹的。正因为如此，中国共产党在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中享有崇高的声誉，研究中国共产党创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功的经验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历史，成为中外史学界学者们一个热门的课题。世界各地出版发表的研究这方面的著作和论文，可说是汗牛充栋，数不胜数。其中，香港、日本、美国、英国等国家和地区的中共党史学者，出版了多卷本的中共党史、中国现代革命史、中华人民共和国史的著作，颇有影响。

中国共产党也非常重视中国近、现代革命和建设经验的研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后，中国共产党集中了党的领袖和党的理论家，写出了《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出版了《毛泽东选集》，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邓小平、陈云等领导人的选集，编辑出版了《六大以前》、《六大以来》，影印了各个历史时期的报刊，整理出版了《中共中央文件选集》。为了加强对党领导的革命和建设事业的研究工作，除了充实中央高级党校和各级党校的教研力量外，还成立了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在一些文科大学专门设置了中国现代史、中共党史、中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史专业。

与此同时，党还加强对中共党史的编写工作。五十年代初，出版了胡乔木著的《中国共产党三十年》、何干之的《中国现代革命史》、中共北京市委主编的《中共党史讲义》、胡华主编的《中国现代革命史讲义》。粉碎四人帮以后，特别是自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对中国近现代史的研究呈现出繁花似锦的景象，全国各高校和各研究机构，编写出版的《中共党史》、《中国现代革命史》、《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史》、《中华人民共和国史》以及各民主党派史等不下几十种，其中尤以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主编的《中共党史》和胡绳主编的《中国共产党七十年》，是这一时期中共党编年体史中的代表作。

近十几年来，中共党史人物研究会主编的大型丛书《中共党史人物传》，正确地概述和评价了中国共产党历史上杰出领袖人物的功过是非，纠正了社会上出版的许多党史人物功过的伪造和失真，蜚声国内外，完成了中国史学界想做而未能实现的中共党纪传史学任务。

周恩来同志提倡，"学史明志"。在改革开放的今天，我们尤其应该重视普及党史知识，加深对党的"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基本路线的理解和认识，加快改革开放、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祖国的步伐。普及党史知识，一个重要的方面是利用文艺手段，包括历史小说这种体裁。建国以来，一些作家已在这方面进行了有益的成功的工作，如杜鹏程的《保卫延安》，魏巍的《地球的红飘带》、黎汝青的《皖南事变》等。这些以中共党史某一战役、某一事件为题材的小说的出版，受到了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一部全面地、系统地叙述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和建设成就的通史演义问世。

张涛完成的这部《中华人民共和国演义》，是继明清民国通史演义学家之后，第一个以文学笔法和章回小说形式写出的中国共产党创立中华人民共和国和建设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历史，也是他撰写中华人民共和国通史演义所做的大胆尝试。

这部书共一百一十一回，前十七回叙述的是中国共产党成立后领导中国人民创建共和国的光辉历程，接着的三十九回描写和叙述了建国后头十七年共和国建设发展的历史，又接着的四十六回叙述了十年动乱前后的历史，最后九回叙述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改革开放的历史。"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占了四十回左右的篇幅，似乎多了些。但这十年是党和林彪、江青两个反革命集团的生死搏斗的十年，斗争异常激烈、曲折、复杂，需要较多的笔墨，才能叙述清楚。近十几年的改革开放成绩很大，理应多占些篇幅。但因时间太近，许多经验尚需进一步总结，这一段历史写得稍"粗"些。我认为，作者这种考虑是妥当的、合理的。

中国共产党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同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的产物，是在俄国十月革命和我国五四运动的影响下诞生的。中国共产党成立时只有五十多个党员。党发动了轰轰烈烈的工人运动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反帝反封建斗争，建设了伟大的党，经历了北伐战争、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终于在一九四九年取得了全国胜利。

《中华人民共和国演义》的前十七回生动而真实地描述了这一历史过程。读着这部演义，我们又仿佛看到了南湖的革命航船、"二·七"大罢工的工人游行队伍、黄埔军东征、上海宝山路惨案、南昌起义、秋收起义、五次反"围剿"、二万五千里长征、西安事变、平型关大战、皖南事变、八年抗战、和平谈判、上党战役、中原突围、转战陕北、挺进中原、辽沈战役、淮海战役、平津战役、大军渡江、开国大典……一幕幕威武雄壮的历史大活剧在我们的眼前活脱脱地再现出来，令人振奋，让人感泣，使人鼓舞。

中国共产党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的历史，总的说来，是在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指导下，领导全国各族人民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取得巨大成就的历史。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是我国历史上最深刻、最伟大的社会变革，是我国今后一切进步和发展的基础。它的成就主要表现在：建立和巩固了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即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政权；实现和改变了全国范围（除台湾等岛屿以外）的国家统一，根本改变了旧中国四分五裂的局面；战胜了资本主义、霸权主义的侵略、破坏和武装挑衅，维护了国家的安全和独立；基本上在工业建设中逐步建立了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农业生产条件发生显著变化，生产水平有很大的提高，我们依靠自己的力量基本上保证了几亿人民吃饭穿衣的需要；城乡商业和对外贸易都有很大增长，人民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高；教育、科学、文化、卫生、体育事业有很大发展，核技术、人造卫星和运载火箭等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在保卫和参加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人民解放军发挥了人民民主专政的坚强柱石作用；在国际上，我国始终不渝地奉行社会主义的独立自主的外交方针，倡导和坚持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同全世界一百二十四个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同更多的国家和地区发展了经济、贸易和文化往来。

《中华人民共和国演义》严格遵循党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的精神，饱含着对党、共和国和人民的真挚的热爱，以热烈的笔触，展示了共和国勇往直前的光辉历程："一五"计划、抗美援朝、一化三改、中苏论战等共和国经历的重大斗争，都在这部演义中再现出来；举凡有影响的劳动模范和战斗英雄的风采都在这部演义中展示出来。全书生动地告诉人们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救中国，也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发展中国。读了这部演义，我们更加珍惜共和国的辉煌岁月，也更加激发起我们对共和国的热爱，对党的热爱。

毋庸讳言，建国后，党的领导也出现了一些失误，甚至出现了象"文化大革命"这样的全局性的长时间的失误。这部演义的作者按照党的有关决议的精神，如实写出了这些失误产生的原因、过程和严重后果。作者尊重历史，在写这些失误时，如实地写了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陈云、彭德怀、叶剑英、李先念、彭真等党中央领导人和党的各级干部、广大群众为抵制和纠正这些错误所表现的英勇的、奋不顾身的、可歌可泣的高贵品质。实际上，像"文化大革命"这样时间较长、危害很大的全局性的错误，正是在诸多党中央领导人领导全国人民和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作了无数次殊死斗争后才得以结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演义》对这段历史的描写是符合历史事实的。

这部书写的是共和国历史这样一个尖锐而敏感的题材，这就决定了这部演义在政治上的严肃性。全书的绝大部分主要情节完全取自于可靠的、公开的史料，只是在一些次要情节上有虚构。这些虚构的次要情节也是有可靠的史料作依托的，符合书中人物的身份、思想和当时的环境。我们完全可以把这部书作为共和国的历史去阅读。

过去的历史演义，受到正史史法的影响，字里行间，演的尽是帝王将相统治阶级内部篡窃乱夺、勾心斗角，乃至宫闱秘闻之义。《中华人民共和国演义》则不仅写了政治史、军事史，还重笔反映了共和国各条战线的巨大成就。工业战线的大庆、农业战线的大寨、武汉长江大桥的建设、医药战线的断手再植、科技战线的核弹火箭、体育战线的女排五连冠等人民群众的英雄业绩。

塑造人物形象来体现主题思想是一切文学著作的共同特点。《中华人民共和国演义》的作者下大力气，浓墨重彩地塑造了几百个为创建共和国和建设共和国而作出重大贡献的革命领袖、元帅、将军、领导干部、战斗英雄、劳动模范，歌颂了他们的历史功绩，写出了他们的个性特点，使得他们的英雄气概栩栩如生，激起人们对他们的无限爱慕和敬仰。这部书对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进行了无情的鞭挞，深刻揭露了他们凶残反动的本性，从而激起人们对他们的憎恶和仇视，使他们的丑恶形象永远钉在耻辱柱上，成为历史上难得的反面教员。

总起来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演义》是一部以党的有关决议为指导的形象化的历史若作，许多篇章写得生动感人，是一部进行革命传统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的好书。由于种种原因，这部书还存在一些不足之处，例如漏掉了个别重大事件未写，对某些历史过程的重大情节采取回避态度等。尽管如此，本书还不失为一本好书。它的出版，将受到史学界、尤其是广大干部、工人、农民的热烈欢迎。

（作者为全国中共党史人物研究会常务副会长，《中共党史人物传》丛书主编。）

陈志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