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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二愣端起一碗丸子汤,正要朝沈万三脸上扣,朱元璋手疾眼快,用胳膊一挡,一声断喝:“休要放肆!”磕飞了那碗丸子汤。这碗热汤没烫着沈万三,可全倒在姚三老的身上了。姚三老正要发作,沈万三一使眼色。因为沈万三瞧朱元璋的十个外甥到东屋里来了,他们都是胸宽背厚、五大三粗的小伙子。他心想,光棍不吃眼前亏,倘若打起来,这十个大个儿不是好慧的,那朱四也不是寻常之辈,再加上梅、马这两个老家伙,我准得吃亏。沈万三这小子眼珠子一转,有了!反正朱四他也跑不了,我先把他稳住,呆会再带我的教师们来抓他不迟。他想到这里,强压怒火,一声冷笑:“我沈万三虽然爱交朋友,也不交谎言之辈呀,既然你们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说,那还有什么交头呢?老三哪,咱们走。”说着他站起来就要走,朱元璋一想,得罪了他,闹起来要误我的大事,不如缓和缓和,急忙赔笑说:“沈大人,这完全是误会,您还要多多海涵。”梅、马两位店东也普朱元璋解释:“这是他傻外甥失言,不能怪朱四客商,总办大人还是不要气恼。”沈万三心里话:你说得倒轻快,二十两银子都白花出去了,我还不气恼?他咬了咬牙,一甩袖子,头也没回,带着姚三老和八个家丁就走了。何二愣他们十个大个儿哈哈大笑,二愣说:“我看他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本来他是想找便宜,这回可倒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两头不上算。这种人就该这样治治他,我要不说是‘红货’,咱们吃不上他的这顿席吧,还是报‘红货’好。”朱元璋气得一跺脚说:“拉倒了吧,你光顾吃了,还不知道这祸惹得多大呢。你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吗?”二愣说:“不完他能怎么样,咱们怕他什么,也不是咱们上他家抢饭去了,是他愿意送上门来的。”朱元璋说:“你懂得什么!你知道他是谁?他不止是襄阳查河总办,还是襄阳王的义子干殿下,他能吃这个亏吗?据我想他还得回来。”何二愣说:“回来咱也不怕他,讲打官司咱们有理,讲打架咱们有人,不信就叫他来试试。”话音刚落,就见马六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说:“两位老东家可不好了,沈万三带着三百多名打手,还有他的教师爷堵住了咱们的店门,叫您二位把朱四客商送出去,若不然他们要打进梅马招商客店,一个不留。”
两位老东家听了这些话,直气得须眉倒竖,二目圆睁。这时朱元璋说:“二位老人家,想不到我朱四刚到襄阳,就给您二位惹下了塌天横祸。讲私打、官告我并不怕他,只是怕连累您们二位的举家大小。既是沈万三带来三百多名打手堵住店门,此事非同小可,我只有前去对付一阵了。为了保护您二位的家小,请您二位不要出面,我一人作事一人当。不过,我这十个外甥都是粗鲁无知之人,无论如何您二位费心照顾一下他们。”何二愣一听就炸了,说:“舅舅,我们也去,豁出死也得跟他们拼!”范永年说:“对,还是打吧!”曹武、高石等人也都说要出去打。朱元璋把脸一沉:“我看你们哪个敢动!我走之后,你们如果不听老店东的话,我可饶不了你们。”这哥儿十个一看朱元璋真急了,各个低着头,谁也不敢吭声了。朱元璋说完,刚要往外走,梅士祖、马从容二位老英雄赶紧上前拦住:“朱四客商,慢着,你既是刘伯温先生引见来的朋友,那就不是外人,你住在我们梅马招商店,我们不能让你吃亏。虽然他沈万三有财有势,可我梅士祖和马从容也不是无能之辈。慢说他沈万三带三百名打手,就是三千名官兵又该如何!朱四客商不必担惊,这事情包在我们二人的身上。你们在此等候,待我们出去与他辩理,只要我们两个一出头,他沈万三也得琢磨琢磨。他若听我们良言相劝一走了事,两罢干戈;他若不听相劝,别看我二人年迈苍苍,抖抖老精神也不惧他的三百名打手。”二位老人将话说完,转身就要走。朱元璋赶紧上前拦住:“二位莫急,既然你们二位不惧,朱某有何可怕,京城中的百万雄兵我都见过,区区三百名打手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您们二位不怕受牵连,我一人前去就能打他个落花流水。您们二位只给我看着这十个外甥就行了,不管我们外边打得怎么样,您们可千万不能动。”朱元璋将话说完,飞身闯出店房。
梅、马两位老英雄暗暗称赞朱元璋有气魄,是个敢作敢当的豪杰,想要助他一臂之力。两位老人家也收拾了个紧缠利落,跟将出来。何二愣、范永年等人也要往外走,俩老头一见赶紧拦住:“你们干什么去?你舅舅方才交待得清楚,不许你们动!”何二愣一听直眼了,心说还不许我们出去?我要说帮助舅舅去打架,他俩准不让。可是何二愣傻人也有个傻心眼儿,他反问梅士祖:“那么你们二位干什么去?”老头说:“我们去给朱四客商隙阵去。”何二愣说:“对呀,我们也是出去看看,给我舅舅站脚助威去呀!我们也不能叫舅舅吃了亏呀!”老头一听:“也好,要去咱们大家一同前去,如果你舅舅是他们的对手还则罢了,如果不行,咱们就一拥而上,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不过,你们可不能胡来,听见没有?”十个大个儿异口同声地说:“听见了!”老英雄这才带他们来到外面。
只见街上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人,这三百名打手都是二十往上、三十往下、血气方刚的棒小伙,各个横长鼻子竖长眼,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直冒凶气。每个人浑身上下一色青,打着裹腿,足蹬大尾巴辍鞋,手里是一条桑木棍。为首的是沈万三的教师爷,名叫范萧仁,人称“双头蛇”。他堵着门口,骂得最厉害。沈万三和姚三老两个人骑在马上在后边督阵,两旁边民房上站着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
朱元璋刚走出店门,就叫范萧仁给挡住了:“站住!你是干什么的?”这时沈万三在后边看得清楚,喊道:“萧仁哪,他就是朱四,快把他抓住!”范萧仁把棍一横:“哈哈,闹了半天你就是朱四啊,怎么,要跑吗?跑不了啦,老老实实服绑比什么都强。”朱元璋冷冷地问道:“我为什么要服绑?”“嘿嘿,你还装傻,你将乌梅假报‘红货’,欺骗我们大人还不知罪,把我们总办老爷都气坏了,快点服绑跟我请罪去。”朱元璋一阵冷笑:“你休得猖狂,乌梅假报‘红货’也不是出自我口,是别人那么说,我只是无奈何顺口答音。即便是错了,也用不着来这么多人行凶,你们可以罚款加税,又何必动武呢?”几句话问得范萧仁无言可答,一瞪眼:“姓朱的你少说废话,这是我们总办大人的命令,你就跟我们走吧!”朱元璋说:“我要一定不去呢?”“不走就把你乱棍打死!”“我看还不一定谁打得了谁。”“哈哈,姓朱的,你是真牛气呀!哪里走,看棍!”说着他抡棍就打,朱元璋一闪身跳出圈外,把外边穿的长衣服一脱,卷了一个卷儿,扔给了金枪教师梅士祖,紧了紧大带,蹬了蹬靴子,丁字步一站:“狗奴才,不怕死你就过来吧!”范萧仁一看:“嘿!好厉害的商人哪!”说罢他二次举棍来打。朱元璋一瞧棍奔头顶来了,一侧身,棍走空了。朱元璋跨近一步,用手掌一切他拿棍的腕子。这小子胳膊就像抽了筋一样,他手一麻,当啷一声,棍就掉在了地上。他转过身去要跑,朱元璋哪里容得,往前一探身、神左手,叭!抓住了他背后的十字绊,往回一带。这小子当时脚下就没根了。朱元璋又用右手一托他的臀部,喊声:“起!”刷的一下就把他举在了半悬空。这小子仰面朝天,两腿乱蹬,一个劲地喊:“徒儿们,快给我打!”何二愣等人一看齐声叫好:“舅舅,哇,都说耍人的,要人的,我们可没有见过。这回可看见了,您才真正是耍人的呢!”
这时沈万三在马上也看见了,心里这个骂呀!范萧仁哪范萧仁,自打一进府你就跟我吹,说你南山打过九只虎,北山接死六只狼,我满以为你是多大的英雄呢!闹了半天你是个饭桶,连个卖鸟梅的买卖人都打不了,我的饭都让你白吃了。他在马上赶紧喊道:“小子们,都给我一齐上,谁拿住姓朱的有赏,后退的不容!”这些打手们一听叫上,各个摆棍直奔朱元璋。朱元璋看清楚了,是沈万三在那儿指手划脚,毛病都出在他的身上,干脆我把范萧仁便宜了他吗。想罢,举着范萧仁紧跑几步冷不防扔向沈万三。沈万三在马上正咋唬呢,猛然见黑呼呼的一物砸来,吓得他赶紧闪身,可是躲得稍晚一点,耳听砰的一声,在马上可就坐不住了,噗嗵!来了个倒栽葱,后脑勺摔了个大紫包,左胳膊也给砸得错了环儿。范萧仁倒沾了沈万三的光,因为他脑袋砸在沈万三的肩窝上,把沈万三砸倒了,他却没摔着;要是没有沈万三垫着,范萧仁非摔死不可。这小子赶紧爬起来,上前去搀扶沈万三。沈万三气得火冒三丈,刚站起来,就先给了他一脚,嘴里骂道:“好小子,你没能耐打朱四,可有能耐砸我呀!差点儿没叫你把我砸死!”范萧仁这小子真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还不敢吭声。这时姚三老赶紧过来安慰沈万三:“总办老爷,怎么样?”沈万三说:“不怎么样呗,连砸带摔,差点没丢了命。”姚三老狠狠地瞪了范萧仁一眼,给沈万三掸了弹身上的土,又把他扶到马上,望着范萧仁骂道:“还不快去拿朱四,在这儿等死呀!没用的东西!”范萧仁没办法,答应一声又冲了上去。众家丁摆出二龙出水的架势,左右一围将朱元璋围在当中。朱元璋并不慌忙,拉开了过门,亮出了拳脚,一招一势,行上就下,遮前挡后,封左搪右,身似蛇行,眼似电光。霎时间,朱元璋把这三百名打手打的像王八吃西瓜,滚的滚,爬的爬,或轻或重多少都带了伤。看热闹的老百姓们越聚越多,塞满街,堵破巷,房上地下都是人。虽然人家嘴里不敢说什么,可是心中都暗暗叫好:这个卖乌梅的小伙子太棒了。想不到他给咱们这一方出了气。这回真是大快人心哪!平时,不但沈万三横行霸道,他手下这帮打手也是无恶不作。他们在街上都横着膀子走道斜着眼珠看人。整天价调戏大姑娘,逗弄小媳妇,刨绝户坟,踹寡妇门,打瞎子,拧哑巴,抢吃抢喝,偷鸡摸狗。乡亲们都恨死这伙地头蛇了。今天,朱元璋把他们打成这样,大家能不高兴吗?
正在此时,就听南大街,咣咣咣铜锣开道,紧跟着叭啦啦跑来了几匹战马。马上的差官个个精神百倍,头戴大尾巴扎巾,身穿青色马褂,肋下挎腰刀,两扇战裙,大红的中衣,挂云头的高(革幼)靴子;手里拿着马鞭在前边开道。后边有一匹白龙驹,马鞍鞒上端坐一员老将。看样子年过五旬,身高八尺,面似银盆,剑眉虎目,方面大耳,鼻直口阔,五绺长髯。头戴亮银帅盔,簪缨贯顶。迎门二龙斗室,亮银的袜额包耳护项。身穿银叶甲,素白绒绳双搭十字绊。胸前护心镜明似电光,亮似秋水。脑后飘摆四杆护背旗,掐银线,走银边,上安银顶银葫芦,绣着四个大字:“威振荆襄”。半披半挂素罗袍,上绣蟒翻身、龙探爪、海水江崖。肋下持二刃双锋纯铜剑,花鲨鱼皮鞘,银饰件,银锁链,银卡子绷簧银吞口,双垂灯笼穗。银灰色的中衣,足下蹬虎头战靴。鸟式环得胜钩上挂着一杆亮银枪。真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左有中军怀抱令旗;右有旗牌手持令箭;后边是四十八名长枪手,个个精神抖擞。当中这员老将正是荆襄九郡总帅,姓张名玉字定国。
张元帅从教军场练兵刚刚回来,路过此地。人马正往前走着呢,猛然前队停住了。他很是奇怪,急忙问中军:“前边为什么不走了?”中军回报:“启禀元帅,前边出事了,有人在街上斗殴。看热闹的人群稠密,所以才挡住了去路。”元帅一听皱了皱眉:“原来是打架的。中军,你快去让他们闪开,咱们好过去。”中军答应一声,去得工夫不大就回来了:“元帅,咱们还是绕道而行吧!”元帅一听愣了:“为什么要绕道呢?”中军说:“奥元帅,前边打架的这个人咱们惹不起,就得绕道,少生是非。”“啊?!”这一句话不要紧,元帅登时腾地一下,火就上来了:怎么着,我连个打架的都惹不起,难道要我这荆襄九郡总帅,给他们打架的躲道吗?这也太难了。自古来也没听说过有当元帅怕打架斗殴的。张玉把脸一沉:“中军,那打架的莫非是项长三头,肩生六臂吗?不管是谁在这儿打群架,本帅到此他也得给我立即闪开,怎么还叫我绕道而行呢,真是岂有此理!”“元帅,您是不知道这个打架的是谁,您要知道了也得躲。”“那么他是何人?”中军说:“他就是海关总办、襄阳王的义儿干殿下沈万三。”“噢,原来是沈万三。”“对,就是他,咱们哪儿惹得起呀?他在王爷面前说一不二,荆襄九郡七十二家官员得数着人家红,所以说还是绕道走吧。”张元帅闻听此言,真是气炸肝肺咬碎牙,满脸通红,剑后倒立,虎目圆睁。张元帅是个正义、豪爽、威武不屈的英雄,他早就对沈万三的行为气恨在心,曾经几次要碰碰沈万三。不过,都被老母亲给挡住了。张玉是个大孝子,心想母亲年纪已过八十,倘若自己要有个差错,唯恐老人承受不了,所以只得从命。不想冤家路窄,今天就碰上这么个事,中军又让他给沈万三让道,这能不叫人恼火吗?他想:沈万三要是有公事,那没关系,我就去绕道,也算不了什么;他在街上打私架呢,我能给他绕道吗?哪有这样的道理呀!我不但不能绕道,而且这个事我还是非管不可。他拿定主意,看了看旁边,正好有一个三间门脸金字牌匾的大茶叶店。上边有五尺宽的木板雨搭,下边是三橙高台阶,这个地方挺宽阔。吩咐一声:“中军,你们去跟茶叶店掌柜的借一张高桌一把椅子,放在台阶上。本帅我要在此升堂审问打架之人。”中军一听魂都吓丢了:“我说老元帅,这事可管不得呀,一来您是个武职官,二来这沈……”“沈什么,是不是沈万三不好惹呀?”中军说:“老元帅明鉴。”元帅说:“你休得多口,快去准备!”中军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借来了桌椅,摆在茶叶店前,老元帅甩镫下马,走上台阶往当中一坐。兵丁们站立两厢,元帅叫中军:“给你一支大令,去将那打架斗殴之人,带到堂前回话。”中军说:“哎。”拿着大令慢慢腾腾地来到街前,分开众人,到了梅马招商店的门外,一瞧那儿还打呢,他赶紧呐喊一声:“呔!别打了!”那些打手们早就不愿意打了,只是沈万三不让撤,谁也不敢回去。他们一看,来了个官面上的人喊不让打了,就哗的一声撤到了旁边,朱元璋也停住了身。
那中军来到沈万三的面前,恭恭敬敬,笑嘻嘻地说:“总办大人,我们元帅由教场回来,瞧见这儿挤得人山人海的正在闹事,就在那边台阶上设座位升了堂,叫我把斗殴之人带到堂前受审。总办大人,您看这个事怎么办呢?”沈万三一听来了官面上的,当时非常得意地说:“你们来得正好。”他用手一指朱元璋说:“你看见了没有,这个人就是卖鸟梅的朱四。他以乌梅假报‘红货’欺骗海官还不算,还打了我的家丁三百多名,“其罪非小,你先将他带走,等本总办将此处的事情安排一下,我再到帅府和你家元帅商量着怎样处置朱四,你就快去吧!”中军答应一声:“遵命。”回过身来问:“谁叫朱四呀?”这时候朱元璋已经把大衣服穿好了。梅士祖、马从容叫他快走:“这官司我们打了。跟沈万三打官司没好,荆襄九郡的官跟他都有来往,哪个也怕他三分。慢说没有清官,就是有清官你也赢不了,谁也不敢给咱们做主。干脆就豁出我们俩老头子跟他泡了,你走之后,他能把我们怎么样?”朱元璋不答应,说道:“老人家,这场祸是我们慧的,怎么也不能连累你们二位。既然元帅升堂,我去何妨。如果他秉公而断,是非自然分明。我朱某出于自卫,他也不能怎样于我。倘若他官官相护,我也不能服他。”朱元璋为什么这么说呢?他有他的打算,原来他对张玉这个人早有耳闻,总想见见他,又没有机会,今天张玉升堂,正好与他相会。自己收拾整齐,向中军一打躬:“小商人朱四给大人施礼。”中军一看这姓朱的,真是有胆子,换个人我往这儿一站,他就跑了。这个朱四不但不跑,反倒过来了。“我说朱四呀,没说的,跟我走一趟吧。”说着把朱元璋带到茶叶店门前。
这时候,看热闹的老百姓又都挤到了茶叶店门前,来看元帅问案。有的说:“这回沈万三八成儿要倒霉,张元帅可不吃他那套。”也有的说:“你别看老元帅平时公正,今儿个就许不敢做主。那沈万三是襄阳王的干儿子,谁敢摸他呀!今儿个这个商人准得吃亏。”那个说:“你拉倒了罢,元帅要是不想公断,他干什么升街堂啊,我看这意思,今儿个沈万三的官司有点不好打,明摆着是人家朱四有理,当着这么些个人,元帅能给他做主吗?”这个说:“我看也备不住。”老百姓们议论纷纷。
中军上前回话:“启禀元帅,把打架之人带来了。”元帅往下一瞧,见有一人,年纪在三十来岁,细腰扎臂,双肩抱拢,黄白面皮,细眉长目,鼻直口方,宽宽的下颔微微向上翘着。头戴宝蓝色鸭尾巾,身穿宝蓝色长衫,下面露着青缎子中衣,白袜青靴,规规矩矩在堂下站着。元帅问:“下边来的你是何人?”朱元璋回道:“小商人朱四。”元帅一拍桌案:“朱四,你为何聚众闹事,阻塞街巷?”朱元璋说:“启禀元帅,小人实实冤枉。我奉舅父之命由滁州送乌梅来到襄阳,在码头上不知是何人说我们的乌梅是‘红货’。那查河总办信以为真,带两桌酒席到店中给我们接风,他在酒席宴前一定让我取出‘红货’给他看。小商人贩卖的是乌梅,哪有‘红货’呀!我只好将乌梅取出叫他看了,他一见是乌梅马上老羞成怒,大骂不休。这还不算,他又带来三百多名打手将我围在当中,言说是要把我乱棍打死。正在这危急之时,这位中军大人就到了,要不是他来得及时,小人早已一命呜呼了。街上的乡亲们都可作证,望元帅给草民做主。”朱元璋刚说完,人群中有一个胆大的喊了一嗓子:“对了!老元帅,他说得句句是实情,我们都看见来着!”元帅点点头:“朱四,你既冤枉,等会儿沈万三到此,你可敢和他折供对词?”朱元璋说:“只要元帅做主,草民有何不敢?”元帅说:“好!中军,我来问你,在街上斗殴的可是朱四一人吗?”老元帅说这话有点不高兴,意思是难道他自己打架来着?中军赶紧施礼:“启禀元帅,他只是一方。”“那么另一方呢?本帅不是告诉你了吗?叫你把斗殴之人给我带到堂前听审,你为何只带一方呢?难道你是受了贿赂?”中军一听可吓坏了:“元帅,小人不敢。”“既然不敢,为什么不带另一方?”问得中军张口结舌:“他是……是……是那一方带不得。”“为什么带不得?”“那一方是查河总办、襄阳王的义儿子殿下,我一去他就对我说了,‘你先把朱四带回去,一会我到你们帅府和元帅商量着如何处置朱四就行了’。所以,我才只带来朱四一人。”元帅一听,手拍桌案:“嘟!大胆的奴才,身为中军,听令不明,行令不严,畏惧强暴,焉能容得。来呀,拉下去重责二十!”左右差官依令而行,把这中军打了二十大棍。中军疼得眼泪直流,二次上堂:“参拜元帅。”元帅说:“打你多不多?”“不多,不多。”“你想本帅乃是国家命官,又不是他家的奴才,焉能任他摆布。再给你一支大令,你和旗牌李金虎去带那沈万三,叫他街堂听审。他若顺从还则罢了;他若拒捕不从,就把他拘拿锁带,给我抓上堂来!”这一句话全场百姓都听了,大家从心里高兴,齐声喝彩:“还是元帅明鉴,抓得对!”中军没办法,只好和旗牌李金虎两个人领命走了下来。
中军一边走着,就和旗牌李金虎说:“老李呀,咱们俩在一块当差年头可不少了,要说真是有交情,我什么事也不瞒你。皆因我欠人家沈万三的情。我娶媳妇那一年借了沈万三十两银子,到现在儿子都满街跑了,这账我还没还呢。你想我又怎么能伸手抓人家呢?这真是怪不好意思的。我跟你商量商量,今儿个你就自己辛苦一趟,去把沈万三抓来,我就不去了。日后你有什么事,我再帮你的忙。”李金虎早就知道中军是个胆小怕事、八面见光的人,他怕得罪了沈万三,才编了这么一套瞎话。其实他什么情也不欠沈万三的。李金虎心里明白,眼珠一转,有了:“中军老爷,我也有个为难的事想求求你。因为大前年我娶儿媳妇借了沈万三十两银子,到现在我孙子都满街跑了,这钱我还没还呢。我哪有脸抓他呀,请你自己去一趟吧。”中军一听说:“李金虎,你这可不对。我说我娶媳妇借的钱,你就说你娶儿媳妇借的钱,我说我儿子都会跑了,你说你孙子都会跑了,这不是成心占便宜吗?”李金虎说:“本来就是吗,你不敢抓沈万三,叫我自己去,这算什么啊?你既然不敢去,又何必在元帅面前领命呢?合着你要两头当好人,世界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快走吧!要不咱就回去交令。”中军一听,说:“别价,你一交令,我受得了吗?刚才我就挨了二十棍了。”李金虎说:“要怕交令,咱们就去抓沈万三。”中军说:“得了,那就走吧。”他只好跟着旗牌李金虎,来找沈万三。
这时候,沈万三收拾了残局,上了马刚要离开,中军就过来了:“总办大人,对不起呀,我们元帅还是叫你去一趟。”沈万三一听,把眼睛一瞪:“什么?他叫我去一趟,好大的胆子,难道说他还要审我吗?我要是不去呢?”中军哆里哆嗦地说:“他是这个……”沈万三把袖子一甩:“我就不去,看他如何?”说罢拨马要走。中军可没辙了,回头直看旗牌李金虎,意思是:你快过来呀!李金虎来到了沈万三的马前:“总办大人慢走,我还有几句话说,您要一定不去,我只好给您出个主意。”沈万三忙问:“什么主意?”李金虎说:“你附耳过来。”沈万三还信以为真了,他一伸脖子,李金虎手疾眼快,把大巴掌抡起来啪啪啪!就是仨大嘴巴,打得沈万三两眼直冒金星。“啊!你敢打我?”李金虎说:“不但打你,还锁你呢!”说着哗楞一声,锁链一抖套住了沈万三的脖子,往下一拽下来了。用脚踢着:“快快快跟我走!”沈万三说:“你真反了,敢锁我!……”他虽然喊声挺大,不过也得跟着走。李金虎把他带到堂下,然后到堂上交令:“启禀元帅,那沈万三不听传,卑职已经把他抓到。”这时中军在后边也跟了上来。元帅一看就明白了:李金虎是个好样的,心中高兴,眼望大家说道:“众将听真,李金虎抓差办案,大公无私,不惧权势,理当升赏,即日起提升李金虎为中军官之职。原中军唯唯诺诺,怠慢军令,暂且收押,听候处理。带沈万三!”老元帅这么处理,可把百姓们乐坏了。朱元璋也暗暗称赞张玉干脆、果断,是个有魄力的将领。这时李金虎喊道:“元帅令下,沈万三上堂听审哪!”沈万三早就气坏了,他哪能服张玉呀!把眼睛一瞪,嘴里哼了一声:“本总办就在此处,又何必上堂见他。我沈万三要看看你张玉能把我怎么样?”老元帅啪地一拍桌案:“胆大沈万三,见了本帅,因何立而不跪?”沈万三微微一阵冷笑:“我乃老王义子,我这双膝上跪王爷,下跪父母,焉能跪你小小张玉。姓张的,你不要发威,你可敢跟我去见王驾千岁?”张玉说:“见王爷又有何不可。沈万三你拦官霸道,以官欺民,已经身犯王法,焉能容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来呀,给我拉下去,重打四十!”沈万三说:“你敢打我?”张玉一笑:“打了再说!”两旁边差官齐往前闯,抓住沈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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