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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旗王公顾不上尸骨未寒的大行皇帝还在棺材里躺着,先就上演了一出争权夺位的 闹剧。可是有谁能料到,闹剧落幕的时候,又是新的一出闹剧的开始呢?
清太宗皇太极溘然长逝,令八旗王公大臣们措手不及,忧心忡忡。暴卒的皇太极没 有留下任何遗嘱,也从未指定过其身后的继承人。于是,历史似乎又重演了。“先帝上 宾,诸王兄弟,相争为乱,窥伺神器”,这一幕与当年英明汗努尔哈赤去世时惊人地相 似!更有甚者,后宫里传出了又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永福宫庄妃愿以身为皇上殉葬!
这一切不能不令人想到当年英明汗的大妃阿巴亥以身殉葬的情形,历史的悲剧难道 要重演了吗?
一浪未平,一波又起。皇上尸骨未寒,庄妃又闹着要殉葬,这究竟是什么原因?满 朝文武个个束手无策,只得在皇后娘娘的带领下,前往永福宫合力劝阻。
睿王多尔衮闻听此事,心里一沉:大玉儿不能死!她凭什么要为皇太极去殉葬!这 个念头在多尔衮的脑子中一闪而过,他蓦地想起了十七年前生母阿巴亥的死,莫非也是 有人逼迫庄妃走这条绝路?
多尔衮愤怒已极,咆哮着:“给本王备马!庄妃不能死,本王倒要看看皇太极的阴 魂还能作祟到几时!”
多尔衮带着侍卫策马飞奔而去,他的大福晋元妃依在门前,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背 影。“王爷这是怎么啦?自打皇上去世以后,他就整个儿像变了个人似的,在府里不是 狂呼就是大叫,弄得人心惶惶。唉,他心里有怒气,总是不能忘怀十七年前所受到的屈 辱,加上至今我也没能给他生个男孩,他心里不平衡啊?不过,皇上待他也不薄呀,多 尔衮他还不知足吗?他在外面沾花惹草风流快活我倒能容忍,谁让我对不起他呢?我只 求能平平安安打发了下半辈子,把豫王的儿子过继一两个来,这不就什么也不缺了吗?”
多尔衮一走,府里立即冷清起来,元妃百无聊赖便换了身光鲜的衣服,乘轿去了肃 王府找妹妹闲聊去了。
自得知皇上驾崩的噩耗之后,庄妃便像朵霜打的鲜花——整个人都蔫了。说起与皇 太极的感情,庄妃也不知是爱是恨,是苦是甜,反正在宫里的这近二十年来酸甜苦辣她 都尝到了。只能说皇太极的暴卒打碎了庄妃心底的一个美梦——难道不是吗?自打宸妃 去世之后,庄妃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不惜名誉扫地而幽会洪承畴,这一切都是为了重 新博得皇太极的欢心。果然,皇太极重又临幸永福宫了,而且更令庄妃兴奋的是,皇太 极越来越喜欢九阿哥福临了,父子二人的感情与日俱增。倘多加以时日,再过个三年五 载的,保不准皇太极会格外青睐福临——这孩子异常聪明,而且很讨人喜爱,那一班子 文人墨客不是引经据典地夸奖福临是“聪明英睿,志量非常,天日之表,龙凤之姿”吗? 那么福临的前程就锦绣无比了,对此庄妃很有信心。皇上生前不是说过吗——“福临有 一个了不起的额娘!”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福临生长在龙凤之家,他又能差到哪里 去呢?甚至,比起大阿哥豪格,福临也有优越的地方——他的额娘是皇上的五宫之一, 有名有分又受到宠爱,本身又是大清一向看重的蒙古科尔沁的公主,而豪格的母亲出身 低下,也没有正式封号死得又早,说起来,福临才是皇太极嫡亲的皇长子呢!
福临有了庄妃这样的母亲便等于有了一棵好乘凉的大树,他只需要惬意地躺在树荫 里享受,因为万事自有母亲庄妃替他打理!母以子贵,望子成龙,这是天下每一个做母 亲的共同心愿。生于帝王之家的福临,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能成为一条真龙天子 呢?这并不是梦想,倘若福临早生几年,说不定已被立为王子了。但现在也还不迟,只 消再过三五年,一切都会如愿的,对此庄妃很有信心。
可是突然间,庄妃赖以依靠的“大树”皇太极倒了,庄妃的梦想被无情的现实打碎 了,她的心也死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所以人常说知足者常 乐,但这只是对普通人而言。庄妃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哪,她怎么能甘心?
事情明摆着,两黄旗重臣们已云集肃亲王府,商议继立之事,看来这新君是非大阿 哥豪格莫属了。庄妃的希望已经破灭,她再无回天之力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永福宫里,大小房间都装饰着玉器,色彩斑斓五光十色,尤其是挂在珠帘和窗慢床 帷上的玉串儿被风吹得叮咚作响,像是在演奏着一首古曲,似泉水淙淙,又似琴弦拔动, 如诉如泣,如梦如幻。
睹物思人,庄妃不由得泪流满面。
“姐姐,海公公来了,说有急事求见。”
“哦!天都塌下来了,还能有什么急事呢?就说我身子不爽,让他回去吧。”
“姐姐,海中天可是清宁宫那边的人,消息灵通,您还是见见吧,总比你一个人坐 在这里暗自垂泪要好一些吧。”乌兰不知庄妃到底有什么心事,只当是庄妃因皇上驾崩 而过度悲伤,所以希望有人来劝慰一下,打个岔也好哇。
“庄妃娘娘,奴才海中天看娘娘来了。”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庄妃强打起精神看着海中天:“海中天,以后宫里的事也 许我再也不能做主了,说不定反而要靠你帮忙了。你愿意吗?”
“奴才愿意为娘娘效劳!没有娘娘的提携便没有奴才的今天,奴才怎么会知恩不报 呢?请娘娘放心,日后但凡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娘娘只管吩咐,奴才虽死不辞!”
庄妃心里有些感动,她眼里噙着泪花:“我想让你抽空教福临几套防身健体的招术, 这孩子像个没上套的野马驹似的,日后可不能这么自由自在的了。”
“这个包在奴才身上。娘娘,奴才还有一事要禀告您,有人告诉我睿王府上聚集了 好些个八旗王公大臣,正在密谋夺嗣一事。”海中天压低了声音。
“此事当真?睿王他也有问鼎之心?这……”庄妃大吃一惊,脸色变得煞白。
“听说肃王府上也是人来人往,看样子两位王爷会有一场恶斗。奴才并不关心此事, 只唯恐娘娘和九阿哥卷了进去,故特地来通告一声。依奴才之计,还是不闻不问,明哲 保身为上策。奴才请娘娘保重,节哀顺便,告辞了。”
海中天匆匆走了,不过他带来的消息却令庄妃心乱如麻。“多尔衮原来也是一个野 心勃勃的人!以前只听说他是个花花公子,爱抽烟爱女人,原来在他那双色迷迷的眼睛 之后是一双盯着帝位的贪婪的眼睛!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差一点要靠他来支持福临呢。 唉,看来我又白费了心机!多尔衮与豪格实力相当,无论哪一个承嗣帝统对福临都没有 好处,天神,福临今后可怎么办,又得像那些王公大臣们那样靠着浴血奋战来换得爵位 吗?唉,福临,额娘的心肝宝贝,娘为你的前程已经操碎了心!现在所有的希望都破灭 了,娘再也帮不了你了,今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庄妃心里犹如万箭穿心,十分悲伤。痛哭了一阵子之后,庄妃忽然心地开朗,她主 意已定,揩去了脸上的泪痕,声音嘶哑地喊着:“海公公请留步!烦请告诉皇后娘娘, 臣妾思念先皇,愿以身殉葬,陪伴先皇一生一世!”
乌兰听了大惊失色,忙和婢女们围住了庄妃,又哭又劝的,永福宫刹时乱作一团。
“皇后娘娘驾到!”海中天带着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匆匆赶来,身后跟着闻讯而来的 王公大臣们。
“皇后娘娘在上,请受臣妾一拜!臣妾去意已决,愿生死陪伴先皇,求皇后娘娘恩 准!”
“胡闹!你还嫌宫里乱得不够吗?”皇后板着脸呵叱着庄妃。
“庄妃娘娘,臣有一言不知当否。”范文程从皇后身边走了过来,对着庄妃抱拳行 礼,朗声说道:“皇上方逝,皇妃愿以身殉葬,诚然可敬。然三位公主和一位皇子尚且 年幼,皇妃应节哀顺变,将年幼子女抚养成人。抚恤先皇骨血,也算报答了先皇的恩宠, 又怎能以身殉葬呢?”
“皇子?福临呢,他在哪儿?”庄妃猛然想到了儿子,心一下子揪紧了。是的,自 己这么一走,能放心得下才六岁的亲生儿子吗?
“额娘——”福临从人缝中钻了过来,扑到了庄妃的怀里,娘俩放声大哭起来。
“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我额娘?皇阿玛在的时候,你们都不敢。现在皇阿玛不在了, 还有我保护额娘,我不许你们欺负我额娘!”福临忽然挣脱了庄妃的怀抱,用手指着周 围的皇后和王公大臣们,声色俱厉,小脸蛋憋得通红。
“好样的!九阿哥,若有人欺负你和你额娘,只管告诉十四叔,十四叔会为你们母 子俩撑腰的!”多尔衮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不假思索地大声夸奖着福临,并向庄妃投去 了关切的一瞥。
庄妃头一低,抽泣着:“多谢睿王爷好意。皇后,看来臣妾犯了一个过错。”
“哼!”皇后身子一扭,令庄妃十分尴尬。好在福临又说话了:“十四叔,为什么 你会对我和额娘那么好呢?”
“这个……”多尔衮面上一红但又立即镇定了下来:“因为我小时候也有过和你类 似的遭遇。我额娘就是被人逼死的。”多尔衮说着环顾着四周,义愤填膺。
“睿王爷,事情已过去了快二十年了,还提它有什么用呢?”索尼叹了口气,想就 此打消多尔衮的怒气。
“它影响了我的一生,甚至还影响到了我子孙后辈的生活,我能轻易地忘记吗?” 多尔衮的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他盯着礼亲王代善,一字一句地问道:“代善!你我兄 弟一场,我尊敬你是兄长,可十七年前你与已故的皇上究竟做出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今天我要当众弄个明白!”
“你——血口喷人!”脸色蜡黄的代善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先皇对你三兄弟恩宠有加,你怎敢在先皇尸骨未寒之时胡言乱语,搬弄是非?”
“我们三兄弟难道不也是你的兄弟吗?哼,如今我三兄弟身强力壮再也不会受人欺 负和摆布了。倒是代善你,做了亏心事遭到了报应,要不你的儿子怎么会接二连三地死 在你的前面呢?”
“你,你——”代善气得浑身哆嗦,孙子罗洛浑连忙扶住了他,并对多尔衮怒目相 视。代善的二儿子硕托和另一个孙子阿达礼也在场,他们却显得无动于衷,谁叫他们早 已铁了心要跟随多尔衮呢?
“够了!”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终于怒不可遏了,她斥责道:“多尔衮,你现在翅膀 硬了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是谁给了你今天的地位和权利?是先皇!忘恩负义的东西, 先皇真是看走了眼!”
“是吗?”多尔衮一声冷笑:“说什么我今天的地位是先皇给的,可是如果先皇不 剥夺了我的继承资格,那么坐在帝位上的人应该是我多尔衮,而不是皇太极!”
“睿亲王,如此说来你是想造反喽?”豪格往前一站,双手又腰,一副挑衅的口气。
“我?造反?笑话,我只想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多尔衮目光一凛,冷冷地看 着豪格:“十七年来,为了能出人头地,我多尔衮出生入死为夺了我汗位的哥哥皇太极 效力,南征北战,东驰西骋,征朝鲜,抚额哲,献玉玺,围锦州。试问,我对先皇难道 还不忠心吗?现在先皇已去,不该由我多尔衮扬眉吐气了吗?我好心奉劝你小子一句, 给我靠边儿站,我手中的鞭子可是不长眼睛的!”
“哼哼,我豪格也不是任你拿捏的柿子,你休想吓倒我!”
“真是反了,反了!天神相宗,这一切都乱了套了,快来救救我们吧!”皇后博尔 济吉特氏实在是忍无可忍,突然掩面痛哭起来。
“到此为止吧。”郑亲王济尔哈朗发话了。郑王是一位很有影响的王爷,是被皇太 极特别宠信的礼、睿、郑、肃四位亲王之一。当然,他只是近支宗室而非嫡派皇室,他 的父亲舒尔哈齐是英明汗努尔哈赤同宗之弟,但济尔哈朗做人光明磊落,为人谦恭有度, 再加上战功赫赫,在八旗王公大臣中有较高的威望,而且他长期受皇太极的宠信,与多 尔衮同为帝王左右手。
多尔衮“哼”了一声,不再发话,算是给了济尔哈朗一个面子。
索尼趁机上前一步:“国不可一日无君,趁今天八旗王公大臣都在,不如即刻齐集 崇政殿,议立新君!”
“睿亲王,请吧,咱们崇政殿上一见高下!”豪格似乎是在向多尔衮挑战,率先离 开了永福宫。众人窃窃私语,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
多尔衮迟疑了一下。事情是不是有些仓促了?可一见豪格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多尔 衮当机立断:“好吧,我们就去崇政殿,在先皇的灵柩前,当面锣对面鼓弄个清楚,免 得节外生枝!”
“先皇尸骨未寒,他们就撕破了脸皮,大动干戈;这可如何是好哇!”皇后博尔济 吉特氏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长吁短叹。“唉,真不如跟了先皇一走了之!”
“姑姑,刚才您还劝我,怎么您现在又说这样的话了?”庄妃急急劝慰道:“您是 正宫皇后,不论谁为新君,谁也不敢冒犯您。只是福临年纪太小,我觉得我们娘两个无 依无靠的,这往后可怎么过呀!”
“唉,皇上他怎么说走就走了,丢下我们这些孤儿寡母的可如何是好呀?”皇后愈 发伤心,搂着庄妃,姑侄俩泪眼相望,倍感凄凉。
“听天由命吧!”庄妃重重地叹息着,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看来她得活着,而且还 得好好活着。
“福临,你怎么啦?”庄妃柔声喊道,因为她发现福临一直怔怔地站着,像个小木 桩似的。
“孩子,额娘没吓着你吧?放心,额娘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庄妃上前想要拉 福临的手,不料福临两眼一瞪,说出了几句令庄妃目瞪口呆的话来:“他们为什么会吵 得这么凶?十四叔一会儿说要对我好,可他怎么对大阿哥那么凶?我不喜欢十四叔,我 怕他看我时候的眼神,我不需要他的保护,我也是个男子汉,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还 可以保护额娘!”
“孩子,宫里的事情太复杂了,你还小弄不懂的,跟着奶娘一边玩去吧,啊?”庄 妃叹了口气。是啊,复杂而艰险的宫廷生活变幻莫测,她知道失去父亲而又失去母亲的 年幼子女在宫中将会怎样地生活,那将是多么的孤独寂寞无依无靠呀!庄妃想到了多尔 衮兄弟的遭遇,也由此想到了福临的将来,还想到了大妃阿巴亥。唉!她怎么能够如此 自私,撇下了福临而不闻不问呢?福临可是她唯一的希望呵?有了福临,就有了希望, 虽然这希望微乎其微,极其渺茫,但天无绝人之路呀!
庄妃只有这么想着来安慰自己那颗已近绝望的心。即使她再聪睿过人,她也没有未 卜先知的能耐,能提早知道她的爱子福临竟会登上御座,她们母子会绝路逢生!因为在 众人眼里,大家都认准了,新君不是肃王豪格,便是睿王多尔衮,这差不多已是明摆着 的事实了!
崇政殿里,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正在紧张地进行之中。
八旗王公鱼贯而入,依次列坐于崇政殿的东西廊。他们全是大清爱新觉罗氏的血脉 子孙,依次是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肃亲王豪格、 英郡王阿济格、郡王阿达礼、贝勒阿巴泰、罗洛浑,贝子尼堪、博洛、硕托、镇园公艾 度礼、辅国公满达海、费扬武、屯齐、博和托、吞齐喀、和托等,他们要在此,面对先 皇的棺梓,集议立君之大事。
先皇的棺梓安放在正中的大殿里,殿堂里白帏轻飘,白烛闪烁,一片肃穆。冥冥之 中人们似乎看到太宗皇帝仍旧端坐在龙廷之上,在一一审视着他们。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人们感到一种无形的压抑,无形的紧张。 也许在太宗皇帝的灵柜前,每个人都在扪心自问:我这样做是否有违天意,是否会受到 天谴?我该怎样才能报答先皇的思养?
忽然“哐啷啷”几声巨响,王公们被吓得心惊肉跳。抬头一见,那殿门一重一重的 全被打开了,殿外一字站着两黄旗巴牙喇兵,个个全身披挂,张弓挟矢,擎着雪亮的刀 枪。
多尔衮心里猛地一沉:糟了,看来两黄旗的人已经早有准备,来者不善哪!多尔衮 连忙扭头看着阿济格和多铎,他们也是满面惊恐之色。“完了!我白旗三王怎么就没把 两个白旗的巴牙喇兵调到大清门外呢,这下子让两黄旗占了上风,看样子只能与他们慢 慢周旋了!”
两黄旗巴牙喇兵原为太宗皇帝的护兵,戍卫宫室本在情理之中。但此时这些身穿黄 马甲耀武扬威的护兵已经全副武装,包围了大殿,他们名为护卫,实际是在向多尔衮示 威!刹时,一股浓烈的火药气息弥漫在殿里,与太宗皇帝灵前的白烛和香火形成了极不 相称的对照。
多尔衮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紧蹙,正在犹豫不决时,从殿门外一前一后大摇大摆 走进了两黄旗重臣索尼和鳌拜。他二人先跪在太宗皇帝的灵枢前叩头致哀,然后又依次 向两侧的八旗王公们行礼,最后站到了太宗皇帝的灵柜前。
多尔衮冷眼注视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心里焦急地盘算着对策。
“先皇恩养我们多年,养育之恩比同天地,今天倘若不立先皇之子为帝,我们宁愿 以死相从先帝于地下!”索尼和鳌拜声音洪亮,久久在殿里回荡。
“哼,好一个以死相从!本王看你们是想以死相拚!”多尔衮猛然起身,大声斥责 着。
索尼和鳌拜受到训斥,下意识地用手按住了佩在腰间的宝剑,毫不示弱地看着多尔 衮。
“你们二人吃了豹子胆了吗?胆敢擅闯崇政殿,坏了我大清的规矩,你们知罪吗?”
“这……”鳌拜心里一慌,用肘子捣着索尼,低声埋怨着:“看看,捅娄子了吧? 都怪你!”
索尼不慌不忙,沉声应道:“我两黄旗官兵食于帝,衣于帝,养育之恩与天同大, 我等没齿不忘。今大行皇帝归天,皇室无主,群龙无首,为了大清的江山千秋万代,遵 循祖制,理应拥立皇子为后续之人。我们两黄旗重臣已在大清门外立过重誓,若不立先 帝之子,则宁死从帝于地下而已!睿亲王,我两黄旗做事光明磊落,拥立皇子,何罪之 有?”
“索尼,你仗着太宗皇帝生前的恩宠,就可以在这里胡搅蛮缠,忘乎所以了吗?你 也不看看,坐在这里的全是八旗王公贝勒贝子,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你口口声声倡言 ‘立皇子’,这议立新君的大事也是你随便说了算的吗?”
索尼擅闯崇政殿,又倡言“立皇子”,这本是就是一种破例的非常行动,多尔衮一 阵惊慌之后立即抓住了索尼的把柄,反咬一口,令索尼有口难辩。倘若此时豪格等人能 抓住时机,一起逼迫多尔衮同意拥立“皇子”,则议立新君之事几可定矣。可是豪格似 乎对眼前的这场意外事变没有反应过来,他耳朵里听见的只是“立皇子”几个字,这足 以令他欣喜若狂了,哪里还会顾虑到索尼的尴尬?
“你们二人暂且退出殿外,没有清王贝勒的允许不许擅自入内!”郑亲王济尔哈朗 朝索尼一使眼色,索尼就势下台行礼退出,一路上忿忿地想:肃亲王真没有眼力,这么 好的时机他竟然无动于衷,唉,我厚着脸皮,排了身家性命又是图个什么呢?太宗呀, 您若在地下有知,我索尼已经尽了力了,就请您保佑您的皇子早日被册立为帝吧!
索尼、鳌拜虽暂时退下,但两黄旗巴牙喇兵仍护卫在宫殿四周,两黄旗大臣们又站 在殿内,手扶剑柄气势汹汹,大有剑拔弩张之势。多尔衮明白,这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 何去何从他必须有个了断,当然,要慎之又慎,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两黄旗出其不意, 先声夺人,对多尔衮震动很大,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应付,以防不测。
“崇政殿是先皇生前议论朝政的地方,现在先皇的棺宫就停放在这里。诸王大臣齐 集于此议立新君,本意是对已故太宗皇帝的尊重,但如果双方相持不下,以兵戎相见, 血溅梓宫这样便会亵渎先帝的圣灵,酿成丑闻和悲剧。我想这是列位都不愿意看到的 吧?”郑新王济尔哈朗侃侃而谈,语言中毫无偏袒之处,令争论的双方暗中称是。
这便是济尔哈朗的精明过人之处。他明白自己的地位——他只是近支宗室而非嫡派 皇室,能得到皇太极的青睐与恩宠被封为亲王,已经心满意足了。所以,没有非分之想 的济尔哈朗说话做事很容易得到双方的理解。身材有些发胖的济尔哈朗不时摸着自己浑 园的肚子,表情显得轻松自在,实际上他很清楚,这中间人不好做!肃亲王和睿亲王已 是剑拔弩张,都对帝位志在必得,得罪了哪一方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从感情上说;济尔 哈朗当然愿意支持豪格继位为君,一来是因为他曾受过太皇厚恩应予回报,二来豪格也 有这个实力,如今又有两黄旗重臣的拥戴,若济尔哈朗支持豪格,日后便有了拥戴之功, 地位将更加优裕和巩固。但,济尔哈朗也深知多尔衮的能力,白旗三王并非等闲之辈, 惹恼了他们对自己并没有好处。所以,权衡利弊,济尔哈朗并不急于表态,他还得等待、 观望,他要给自己留点后路。因此,他出来打圆场之后,便坐在一旁,密切注意黄白四 旗的动向,冷眼旁观,相机行事。
在坐的贝勒贝子们大都面无表情地呆坐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此非常情形之 下,又何必弓伙烧身呢。
终于,英郡王阿济格、豫亲王多铎沉不住气了,他们双双起身,打破了僵局:“睿 亲王劳苦功高,正值壮年,才智过人,功勋卓著。何况昔日太祖临终前也有立他为嗣之 意。现在太宗皇帝已经去世,理应由睿亲王承嗣帝统,即位为帝,早登大宝。我两白旗 王公大臣愿拥戴睿亲王!”
这是多尔衮三兄弟事先约定好的行动步骤,由阿济格和多铎挑明观点,众人对睿亲 王的资格和功劳自是没有异议。是呀,再怎么说睿亲王原先也是有可能继承汗位的人呀, 这时候多尔衮只消点一点头,形势便会大大的有利于他了。可是,多尔衮却坐着没动, 把多锋和阿济格气得直瞪眼!
“你们白旗三王,口口声声说先皇恩养你们,难道你们此举就是对先皇的报答吗?” 豪格见没有人为自己说话,坐不住了。唉,好端端的开头,怎么会弄成了这个样子?
“豪格,睿亲王在太宗皇帝的旄下忠心耿耿孝忠了十七年,你还要他怎么样?”郡 王阿达礼嚷嚷开了,他是铁杆睿王派,才不考虑这样做的后果呢。
“兄弟,现在只要你一句话了,我们兄弟已经尽力了!”阿济格没想到多尔衮仍然 沉默不语,气得一跺脚又坐了下去。
“我——”多尔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尽管心情异常激动,但多尔衮竭力保持一 张平静的脸。他知道他有问鼎的实力和希望,难道这不是他期待已久,朝思暮想的吗?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局势对他有利,他已经反被动为主动,但他却不能轻易点头应见。 他不敢轻举妄动呀!看看殿下两黄旗重臣索尼、鳌拜他们剑拔弩张的举动吧,想想外面 两黄旗巴牙喇兵虎视眈眈的样子吧,若是一点头,他们三兄弟还能活着走出崇政殿吗? 他不敢拿自己的生命来冒这个险。自己的两白旗尚在宫门外,远水不解近渴呀!等到他 们杀进来,说不定自己早已身首异处了!
“哥哥,小弟已经仁至义尽了。”多铎身子一转突然高声说道:“既是睿王不允, 就应立我豫王,太祖皇帝的遗诏里有我多铎的名字。”
这一次多尔衮不再沉默了,总不能让多锋把这有利于自己的局面给搅了呀。这个多 铎如此没有耐力,竟然毛遂自荐,毫无谦让之意!
“肃亲王的名字也是太祖遗诏中提到的。”多尔衮言下之意是,并不是太祖遗诏中 提到的名字就可以即位,不仅你多锋不可以,皇长子豪格也不行。多尔衮是旁敲侧击, 一倍双关,一箭双雕。
“哥哥,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怎么处处与小弟作对?”多锋不明其意,气得大喊 大叫,脸色胀得通红。“那好,你不立,我不立,肃亲王也不够资格,论长应当立礼亲 王!”多铎在气头上,顾不得看连连给他使眼色的多尔衮,一拱手又将帝位推给了代善!
多尔衮没料到年轻气盛的弟弟多铎竟又转移了目标,气得他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 恨不得冲上去狠揍多铎几巴掌!这是什么场合,他竟可以颠三倒四,胡说八道?
不独多尔衮吃惊和恼怒,礼亲王代善也很意外,他原本蜡黄的脸立即胀得通红,表 情十分不自然。“既然,豫亲王提到了我,我就表个态吧。”代善吭吭哧哧地说着,额 上沁出了一层细汗。
代善虽然名位至尊,又拥有两红旗的兵力,但他已经六十出头,身体瘦弱,两个很 有前途和功劳的儿子萨哈廉和岳托又英年早逝对他打击很大,而二儿子硕托又一心一意 跟着多尔表,所以代善知道自己的份量。早在十七年前他就全力退出对汗位的争夺拥立 了皇太极,现在他怎么可能还有觊夺皇位之心呢?充其量,代善只能作为平衡多尔衮与 蒙格双方势力的一个砝码而已,所以从会议开始到现在,代善一直一言不发,他本不想 卷进这个冲突里去,可现在,想逃避也不可能了。
代善知道众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他,他甚至能感觉到多尔衮射过来的阴冷的目光。 多尔衮有理由恨他,就因为当初代善没有奉行左袒的遗诏,舍弃了辅佐多尔衮而拥立了 皇太极!为了弥补内心深处的愧疚不安,代善轻轻咳了两声,毫无表情地说道:“有关 议立新君之事,本王是万万不能胜任的。睿亲王如果应允,这乃是我大清的福气;不然 的话,就当立先皇之长子承继大统。我身为帝兄,年老体衰,很久就不干预朝政了。我 就倚老卖老,先行回去,在家恭候佳音了!告辞!”
代善径自离去,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他先抬睿王又抬皇子,看来是谁也不想得罪, 明摆着,他已经老了,再也经不起大的折腾了。
问题总算又绕回了原处,多尔衮稍稍松了口气,甚至在心里多少有些感激兄长代善 了。照此下去,再耗上一段时间,豪格也许会甘拜下风的,这样就可以化解一场生死攸 关的危机,而自己则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以登上帝位,这不是很圆满吗?
多尔衮心里窃窃自喜,正打着如意算盘,忽然阿济格站了起来,粗声大气地说了句: “这里的空气憋得我透不过气了,本王回府歇息去了。”说着甩手而去。
在坐的颇有影响的几个人,郑王一言不发,豫王低头不语,睿王则脸色阴沉,肃王 豪格的精神已近崩溃。他猛然起身,愤愤说道:“既是这样,本王也先行告退!我福小 德薄,难当大任,无意于此!告辞!”
豪格的本意是以退席相威胁,逼迫多尔衮表态。他们双方都清楚,鹿死谁手尚很难 下结论,他们任何一方都没有绝对的优势,但又都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披上龙袍, 两人之间没有商讨的余地,没有退让的余地,如果硬拼起来,不是鱼死,便是网破。
这时,两黄旗大臣见形势在逆转,皇长子豪格竟亲口说出他无意于王位的话,这不 让他们的心血白费了吗?于是,他们齐齐上前拦住豪格,恳求道:“请肃亲王不要感情 用事,有我等两黄旗大臣在,就必须议立皇子为帝!”
豪格也正为自己的失言而后侮,他怎么可能甩手就走呢?那样会抱憾终生的!难怪 父皇在世时一再责备自己莽撞,今天又差一点坏了大事!唉,我怎么就不能像睿亲王那 样沉得住气,不动声色而左右大局呢?
多尔衮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血色全无。一向聪明绝顶的他已经意识到,事情已到了 最关键的时候!形势已经很明显,自己若要开口坚持登基,可等不到黄袍加身,宫里就 会发生一场血战,两黄两白四旗将士将两败俱伤受到重创,八旗劲旅从此元气大伤,更 不要说挥师南下逐鹿中原了!
多尔衮不动声色地盯着豪格,豪格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哼了一声调过身去。 “怎样才能两全其美,既避免了一场火并,又可以让自己左右政权?皇子,豪格?对了, 豪格并不是太宗皇帝唯一的皇子呀!主意有了!”
多尔衮不愧为“睿”亲王,果然足智多谋,经验老道。两黄旗重臣索尼他们口口声 声说拥立皇子,并没指明就是拥立皇长子豪格!这就给多尔衮提供了一个变通的机会。 如果拥立其他皇子,而自己又可以加以辅佐的话,不照样可以左右大清的局势吗?先皇 现尚有十来个皇子,除了长子豪格之外,还有高塞、常舒、福临……对,就立福临!说 不清是什么原因,多尔衮一下子就选中了福临,当然,这肯定得归功于福临的母亲庄妃, 谁让她在后宫嫔妃里那么美艳惹眼呢?
多尔衮无声地笑了,这是一种胜利的微笑,因为他已经预测到了大清的未来会按他 设计好的路线发展下去的,他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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