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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元洪被昨晚的枪声吓呆了,躲在床下不肯出来。直到义军将士破门而入,他才明白,这伙人是请他担任湖北都督的。当他骑上高头大马检阅军队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正是武昌的枪声,撼动了北京紫禁城里溥仪的宝座……
刚刚往太监总管张谦和嘴里撒了一泡尿的大清天子,这会儿还沉浸在恶作剧的喜悦之中,他若无其事地对沮丧的大臣们说:“孙文有什么?黎元洪有什么?朕的天兵天将一到,他们全得投降!”……
溥仪的天兵天将没能奏凯而归,倒是中华民国的开国礼炮从南京一直震响到了北京。溥仪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这个大清天子,怎么在一夜之间就成了“前清逊帝”?…… 香港。
黄兴、胡汉民、谭人凤、宋教仁、廖仲凯等革命同志正在紧张地举行会议。
黄兴道:“我仍认为在腹地举行起义是不是冒险。在广州的行动,我党精英损伤过大,如果在武汉的行动再遭挫折,势必影响革命同志的士气,而且我们的力量也确实到了绝对不能再损失的程度。”
朱教仁道:“如今的形势比以前有更大的发展。清廷成立皇族内阁,使国人彻底看清了他们假立宪的面目。现在,铁路收归国有,人们看出政府不仅私毫不把民众的利益放在心上,而且和列强勾结的卖国行径昭然天下。清廷,那个小皇上,皇族势力已陷入空前孤立。从政治形势看,如今是推翻清政府的大好时机。”
谭人风白须飘胸,面如皓月,他是个老同盟会员,在革命同志中有崇高的威信,奉领袖孙中山先生之命,专往湖北,与各革命党团体建立了广泛联系,对湖北的情况最熟。此时,黄兴道:“请白谭说一下湖北的情况。”
白谭啜了几口茶,说道:“湖北的秘密团体有日知会、共进会、群治学社、振武学社、文学社等。日知会的全体成员已加人我会,其本部被破坏后,被捕的朱子龙死于狱中,李亚东、张难先越狱逃出,胡瑛仍在狱中。群治学社多为文化人,但许多成员已打人新军,主要同志有邓玉麟、蒋翊武、刘尧澂、唐羲支、查光佛、詹大悲等。但查光佛、刘尧澂在私运炸药时被发现,已逃走,不知去向。振武学社实际是群治学社变名复活的一个组织,以新军士兵为主要骨干,分布在二十九、三十一、三十二、四十一、四十二等标及炮、马、工、辎等各营,在宪兵队及陆军中学、陆军测绘学堂军需处也有加人。文学社其实是由振武学社演变而来,因振武学社也曾被破坏。文学社中,蒋端武、蔡济民、马荣、彭楚藩、孙昌复、詹大悲、何海鸥等为骨干,胡瑛在狱中也参加了。他们在新军中有广泛的影响。共进会的大部分成员为本会会员,核心人物是孙武、焦达峰、刘公、居正等。以上是各会的情况。如今四川动荡,保路运动已为我同盟会所渐渐引导,四川的革命形势已风起云涌。端方此时调人四川的新兵,其中不少官兵是革命党人或与我们有联系。以上就是湖北的情况。”
宋教仁道:“湖北已成为漩涡的中心。如今湖南、江苏、浙江、江西、两广等地的民众为保路早已行动起来。我党若在武汉举事,中心开花,革命事业可一举而成。”
“好!”胡汉民有点瘦削,但高挑的身材笔挺挺的,站在那里显得不怒自威,有点儒将气派。他说道:“我们要进一步调整一下我们行动的方略,我们革命的对象是满清政府,因此,应先把主要的敌人打倒。对立宪派,如果他们能顺应革命形势,我们也表示热烈欢迎。这样可以孤立敌人,壮大我们的力量,减少革命的阻力。我认为,革命时机不可错过,反封建的任务却要一步一步完成,不可能一蹴而就。”
宋教仁也说道:“大敌当前,我们不能多树敌人,我们自己也不能孤军奋战,应把一切反清的力量团结起来。”
廖仲凯道:“中山先生去年12月离开摈榔屿,此后到过巴黎、纽约、旧金山、温哥华及加拿大太平洋的铁路沿线各埠,最后到了芝加哥。先生在芝加哥出席了同盟会芝加哥公会的集会,并宣布成立‘革命公司’,先生许诺,购买该公司股票的本息,俟革命成功后加倍偿还。在温哥华,先生以革命政府的名义发行10元,100元,1000元三种面额的金币债券。各地华侨都争先恐后的捐献。所以,革命的经费虽不宽裕,也还是能建立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能应付各方面的支出的。
“逸仙先生如今正在美国争取国外的政治支持,作革命的宣传。我认为,在中国腹地起义的时机已经成熟。”
黄兴听了大家的话,兴奋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看样子清朝的覆灭已为时不远了!”
会议决定,成立以谭人凤、宋教仁为首的同盟会中部总会,总会机关设在上海,就近领导长江地区的革命工作;谭、宋二人应随形势发展,进人湖北直接领导。其余同盟会员,策应全国民众,以响应支持。
端方调三十标和三十二标前往四川,二标迟迟不动。二标的军队属第八镇管辖,第八镇统制张彪感觉形势不对,于是派人暗地侦察。侦察来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留鄂的新军中十分之三的士兵都和革命党人有联系的。张彪迅速把这一情况报告湖广总督瑞澂,瑞澂通令各地严加防范,同时进行了更严密的侦察和搜捕。
旧历八月十五(10月6日),瑞澂正与妻妾在一起赏月欢度中秋,突然接到荆襄巡防队统领得龙的电文。说,在汉口英租界内拿获革命党刘汝夔、邱和商两名。瑞澂得电,急令解到省署讯问。命令刚发,张标又来电,说在小朝街拿获革命党八人,内有一名女革命党叫龙韵兰;又说陆军宪兵队什长彭楚藩内通革命党,已查出拿下;同时,在雄楚楼北桥高等小学堂间壁洋房内,徼获印刷告示、缮写册子的革命党五人。张彪刚报告完毕,瑞澂又接到关道齐耀珊的电话,说洋房公所吴信元于汉口俄租界宝善里内,捉到秦礼明、龙霞初二名革命党人,并搜出炸药、手枪、旗帜、名册、印信、札文底册、信件等等。齐耀珊刚刚报告完毕,外边又送来一名革命党,是在黄土破千家街地方小杂货店内逮捕的。
当天晚上,总督署内又查出炸药一箱。有教练队军兵二人,觉得形迹可疑,便立即拿住杀了。
第二日辰刻,瑞澂对革命党人并没有怎么审讯,一声令下,全部杀掉。同时,瑞澂命令张彪及各地巡捕,只要是革命党,可以就地正法,格杀勿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掉一个。
张彪拿着名册回营,便命令将弁向各营查诘,各营官兵不得外出,外面的也不许一人人内。一连串的腥风血雨,立刻在各营中造成了疑神疑鬼、人人自危的现象,大家都无比惊恐,传说张彪将根据小册子按图索骥,那时一个攀扯一个,不但真的革命党会被杀头,就是非革命党,也将同归于尽。
此时无论是革命人还是非革命党人都想背水一战,以便死中求生。大家公推的起义首领蒋翊武当即决定在十九日晚起事,可是由于巡捕的搜捕,破坏了领导机关,起义的命令没有送出去。蒋翊武急忙逃走,不知在何处,一时间革命党群龙元首。
10月10日(旧历八月十九日)下午。
三十一标工兵营内一时间噤若寒蝉,人们互相之间不仅不说一句话,甚至连日光都不敢与对方相交。这样过了好长时间,突然,一个士兵喊道:“弟兄们,我们这是干什么呀?我们弟兄们之间还有什么可怀疑的?相处这么些年,要是我死了你们就好受吗?无论哪一个死了我们都不会高兴的。你死、我死、他死有什么区别?来,弟兄们,反正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不如痛痛快快地喝一场,吃一顿。”
他的话立即得到响应。于是大家齐声道:“革命就是要革个痛快,要杀头也杀一个痛快。”于是便纷纷地掏出自己的钱,买来酒肉大吃特喝起来,一直喝到很晚。
当晚,工兵营前队二排长陶启胜前来查夜,见许多人在喝酒吃肉,而另一个士兵金兆龙正在把子弹装人枪膛,便厉声喝道:“这是干什么?你想造反吗?”
正在气头上的金兆龙,听到排长的话,便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子就是要造反,你又能怎样?”
二排长伸手就要抓他,金兆龙和他扭打起来。金兆龙边打边叫:“弟兄们,赶快起来!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死也要死个样子出来,还能伸着脖子让人家砍吗?”
士兵程定国听到喊声,举起枪托把二排长陶启胜砸倒。
正在这时,管带听到动静赶来查问,另几个士兵见他过来,举枪便打。
左队兵士方兴,这时在门前空地上扔了一枚炸弹,振臂大呼:“整队整队,集合集合。”于是集合起四五十个士兵。
工兵营的骚动迅速像一阵风一样卷人到步、马、炮、辎各营,各营官兵拖炮的拖炮,背枪的背枪,汇集起来,先占领了楚望台军械库。
此时,群龙无首,士兵熊秉坤站在高处高声叫喊道;“我是同盟会的总代表,向大家宣布,从现在起,我们的军队叫湖北革命军。今天晚上,我们的目标是攻占总督衙门,口令是‘同心协力’。但军队的指挥应当是楚望台的队官长吴兆麟,他进过参谋学堂,也打过仗,人称他是‘智多星’,我们选他作总指挥,你们说行不行?”
“行——”一声齐出,如霹雳震响。
吴兆麟也不推辞,站在一个桌子上,高声叫道:“同志们,我既是总指挥,弟兄们就要绝对服从我的命令,你们能做到吗?”
“坚决听从指挥。”大家齐声答道。
恰在这时,蔡济民又带着别的营的士兵和学生赶到楚望台。南湖炮队也把火炮拉了过来,吴兆麟命令把炮架设在中和门城楼、楚望台、蛇山和其他制高点上,调二千人围攻总督衙门。
瑞澂听到消息,哪敢多停留一刻,这个拍马屁的能手在关键时刻连个电报也没发向朝廷便带着妻妾逃出城,到楚豫兵舰上躲了起来。张彪躲藏到日本领事馆里,也不敢出头。
11日上午,革命军取消旧的纪年法,改称黄帝四千六百零九年,各处飘扬着用十八颗星代表十八个省的临时国旗。
武昌各届人士在谘议局召开选举革命军鄂军都督大会。谘议局议员刘庚藻建议推选第二十一混成协协统黎元洪为都督。临时指挥吴兆麟首先表示同意。随后大家推选刘庚藻、马蒙、蔡济民、汤启发、张振武、方维等去迎接黎元洪。
黎元洪听到门外一片叫声,以为革命党是来革他的命的,忙躲在后室的床后面,但还是被搜到了。黎元洪吓得瘫软着站不起来,几个人扶着他。刘庚藻道:“我们此来并无恶意,谘议局选举了都督,大家一致推选黎公,我们是请你就任湖北都督的。”
“莫害我,莫害我,谁同你们造反!”
马荣道:“望你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担此要任,难道你还愿意为那个小皇帝、那个即将覆灭的朝廷效力吗?”
这话让黎元洪有点动心。黎元洪觉得清朝的气数已尽,于是也道:“你们人才很多,你们不要来找我,我干不了这件大事。”
蔡济民不耐烦,举起枪道:“当不当也要随我们走一趟。”
“你们要我到哪里去?”黎元洪惊慌地道。
刘庚藻说:“到谘议局。”
到了谘议局,黎元洪一见有许多熟面孔,连谘议局的议长汤化龙也在那里,心里安稳了许多。
当即,有人拿出布告,要黎元洪签字。黎元洪大叫道:“我无德无能,无论如何也不签这个字。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又不是革命党,你们不要害我。”
此时,革命党人李翊东举枪对着黎元洪说:“不杀你让你当官你还不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答应,我一枪崩了你!”
说完,李翊东拿起笔在布告下的“都督”前写下个“黎”字,说:“我代签了,你看着办吧。”
武汉三镇被革命军占领后,黎元洪看到革命形势如火如荼,又见外国人严守中立,便觉得得自己是个天降大福的人,决定出任都督。
10月16日,在阅马厂举行祭祀黄帝和革命誓师典礼,谭人凤向黎元洪授旗、授剑,黎元洪作了演讲后,走下台,骑了鄂军中最高大的马,绕场检阅军队。
当天,由汤化龙执笔,草拟了鄂军都督府组织条例,诡称是中山先生亲自制定,托同志带到湖北的。于是同盟会与君主立宪派以及投机政客之间立即互相倾轧,争权夺利。胡瑛刚从牢里出来,便自立为外交部长,其余的杨开甲、吴兆麟为参谋部正副部长,杜锡钧为军令部长,孙武、杨振武、蔡绍忠为军务部正副部长,民政部部长由谘议局议长汤化龙兼任。
鄂军政府既已成立,黎元洪便请了一位老先生拟定檄文,传布天下,文曰:
“中华开国四千六百零九年八月日,中华民国军政府檄曰:“夫《春秋》大九世之仇,《小雅》重宗邦之义,况以神明华胄。匍匐犬羊之下,盗憎主人,横逆交逼,此诚不可一朝居也。惟我皇汉遗裔,弈叶久昌,祖德宗功,光被四海。降及有明,遭家不造,蕞尔东胡,曾不介意,遂因缘祸乱,盗我神器,奴我种人者二百六十有七年。凶德相仍,累世暴殄,庙堂皆豕鹿之奔,四野有豺狼之叹。群兽嘻嘻,羌无远虑。慢藏海盗,遂开门揖让,裂弃土疆,以苟延旦夕之命。久假不归,重以破弃,是非特逆胡之罪,亦汉族之奇羞也。幕府奉兹大义,顾瞻山河,袜马厉兵,日思放逐,待以大势未集,忍辱至今。天夺其魄,牝鸡司晨,块然胡雏,冒昧居摄,遂使群小俱进,默乱朝纲。斗聚金璧,以官为市,强敌见而生心,小民望而蹙额。犬羊之性,好食羊而肥,则复有伪收铁道之举,丧权误国,劫夺在民。愤毒之气,郁为云雷,由鄂而湘而粤而川,扶摇大风,卷地俱起;土崩之势,已成横流之决:可翘足而俟。此真逆胡受命之秋,汉族复兴之会也。幕府总摄机宜,恭行天罚,惧义师所指,或未达悉。致疑畏之徒,遇事惶惑;僻远诸彦,莫知奋起。用先以独立之义,布告我国人曰:在昔虏运方盛,则实以野人生活;弯弓而斗,琰目蟾舌,习为豺狼,是以索伦凶声,播越远近。人关之初,即择其强梁,遍据要津,而令吾民输粟转金,豢其丑类,以制我诸夏。传世九叶,则放诞淫侈,夤缘苟偷,以袭取高位。枯骨盈廷,人为行尸,故太平之战,功在汉赋,甲午之役,九庙俱震,近益岌岌。祖宗之地,北削于俄,南夺于日。庙堂阗寂,卿相嘻嘻,近贵以善贾为能,大臣以卖国相长。本根已斩,枝叶瞀乱,虎皮蒙马,聊有外形。举而蹴之,若拉枯朽,是虏之必败者一。昔三桂启关,汉家始覆,福酋定鼎,益因缘汉贼,为之佐命,稍浴汉风,遂事羁糜,维时中邦,大势已去,义士窜伏,迂儒小生,勿能自固,遂被迫胁,反颜事仇,渐化腥膻,遂忘大义。合薰于获,以逆为正。孑孑贪夫,时效小忠,虏遂奄然高踞,骄吸民脂,浸淫二百年。汉族义师,屡蹶不起,爱及洪王,几复汉土,曾胡左李,以本族之彦,倒行逆施,遂使虏危而复安,久留不去,此实孝孙之已醉,非逆胡之可长也。方今大义日明,人心思汉,觥觥硕士,烈烈雄夫,莫不敬天爱祖,高其节义。虽有缙绅,已污伪命,以彼官邪,皆舆金辇壁,因货就利,鄙薄骄虚,毋任艰巨。虏实不竞,汉臣复匾,盲人瞎马,相与徘徊,是虏之必败者二。邦国迁移,动在英豪,成于众志。故杰士奋臂,风云异气;人心解体,变乱则起。十稔以还,吾族巨子,断胫决腹者,已踵相接。徒以民习其常,毋能大起,虏遂起持其间,因以苟容,迁延至今,乃以立宪改官,诈为无信;借款收路,重陷吾民。星星之火,乘风燎原。川湘鄂粤之间,编户齐民,奔走呼号,一夫奋臂,万姓影从。颓波横流,败舟航之,是虏之必败者三。昔我皇祖黄帝,肇造中夏,奄有九州。唐虞继世,三王奋迹,则文化彬彬,独步宇内;煌煌史册,逾四千年。博大宽仁,民德久著,衡之西欧,则逊其条理已耳。先觉之民,神圣之胄,智慧优踞,宜高握土疆,折冲宇宙,乃锐降其种,低首下心,以为人役;背先不孝,丧国无勇,失身不义,潜德幽光,望古逊集,瞻我生身,吊景惭愧。返耻则勇,孝子不匮,永锡迩类,则汉族当兴者一。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国有至尊,是曰人权。平等自由,乐天归命。以生为体,以法为界,以和为德,以众为量。一人横行,溢日独夫,凉彼武王,遂有典型。满虏僭窃,更益骄恣,分道驻防,坐食齐民。厚禄高官,皆分子姓。胁肩谄笑,武断朝堂,国土国权,断送唯意。束我言论,遏我人群,扰我阎阎,诬我善良,锄我秀士,夺我民业,因我代表,杀我议员,天地晦盲,民声销沉。牧野洋洋,檀车煌煌,复我自由,还我家邦,则汉族之当兴者二。海水飞腾,雄强参会,弱国孱种,夷为犬豕。民有群德,朝有英彦,威能达旁,乃竟争而存耳。惟我中华,厄于逆虏,根本参差,国力遂糜。虏更无状,鱼馁肉败,腥闻四布,遂引群敌,乘间抵隙,边境要区,割削尽去,拊背扼吭,及其祖庙。卧榻之间,鼾声四起,耳目蔀覆,手足絷维。遂使我汉士堂奥尽失,民气痿痹,将破碎颠连,转封豕。不去庆父,鲁难未已。廓而清之,骏雄良材,握手俱见,万几肃穆,群敌销声,则汉族之当兴者三。维我四方猛烈,天下豪雄,既审斯义,宜各率子弟,乘时跃起,云集响应,无小无大,尽去其害,执讯获田,以奏肤功。维我怕叔兄弟,诸姑姊妹,既审斯义,宜矢其决心,合其大群,坚忍其德,绵系其力,进战退守,与猛士俱。维尔失节士夫,被逼军人,尔有生身,尔亦汉族,既审斯义,宜有反悔,宜速迁善,宜常怀本根,思其远祖,宜倒尔戈矛,毋逆义师,毋做奸细。惟尔胡人,尔在汉士,尔为囚徒,既审斯义,宜知天命,宜返尔部落,或变尔形性,愿化齐民,尔则无罪,尔乃获赦有。幕府则与四方俊杰,为兹要约曰:自州县以下,其各击杀虏吏,易以迁民,保境为治;又每州县,兴师一旅,会其同仇,以专征伐,击杀虏吏,肃清省会,共和为政。幕府则大选将士,亲率六师,犁庭扫穴,以复我中夏,建立民国。幕府则又为军中之约曰:凡在汉胡,苟被迫胁,但已事降服,皆大赦勿有所问;其在俘囚,若变形革面,愿归农牧,亦大赦勿有所问。其有挟众称戈,稍抗颜行,杀无赦;为间谍,杀无赦;故违军法,杀无赦。以此布告天下,如律令。”
军政府又谱了一首兴汉军歌,歌曰:
“地发杀机,中原大地蚊龙起。好男儿,濯于整乾坤,拔剑砍断胡天云。复我皇汉,完我自由,家国两尊荣。乐利蒸蒸,世界大和平,中外禔福,乐无限。好男儿,撑起双肩,担此任。”武汉暴乱及各地酝酿暴乱的奏报一个接一个电至朝廷;中央震动,宫廷震动。
溥仪觉得今天的太监有点儿不对劲,往日侍候他起床,他们又说又笑,总是逗着皇上乐。可是今天,溥仪觉得他们个个像是被谁打了几十板子似的。特别是张谦和,平时,脸上总是堆着笑容,可今天,道道皱纹绷得直直的,嘴角撇着,好像是死了娘似的。
“你们都怎么了?”小皇上叫道。
“没有什么,万岁爷。”张谦和道。
“那你们阴沉着脸干什么?莫不是皇额娘训了你们?”
“没有的事,老祖宗这些天对奴才们可好了。”张谦和答。
“我让你们笑一笑!”
“嘿嘿嘿……”众太监都做起笑脸,唯独张谦和斜着眼看那些作笑的太监。
“张谦和。”
“奴才在。”
“你为什么不笑?”
“嘿嘿嘿……万岁爷看奴才笑得怎样?笑得好不好看?”
“一点也不好看。你不是说万岁爷叫你干什么你们就要干什么吗?可是我让你们笑,你却违旨不笑,你是抗旨,对不对?”
“对,对,奴才这就笑个好看的。”张谦和又作出笑脸。
“算了吧!”溥仪大喝一声。
张谦和的笑僵在脸上。
“朕要撒尿,你把嘴张开,当夜壶。”溥仪命令道。
张谦和疑惑地看看皇上,表示哀求的表情。
“怎么,你还敢抗旨吗?”
“奴才遵命。”
于是张谦和躺在地上,张大嘴巴。溥仪令其他的太监给他解带,太监们不敢不从,于是溥仪让太监捏着他的小鸡,命令道:“掌好了,不准洒在外面,若滴在外面,打二十大板。”
小皇上的龙原准确地洒入张谦和的嘴里。
“笑——”小皇帝又命令张谦和。
张谦和于是躺在那里张着嘴,一边接尿,一边又要作出笑脸。
溥仪听见尿在张谦和的嘴里发出咕咕咕的响声,特别开心。
正在这时,小德张走来,溥仪看见他,连忙后退,他平时对隆裕身边的人,都有点怕。
这时,张谦和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小德张,作揖苦笑着。小德张摇了摇头,转脸对溥仪道:“万岁爷,老祖宗叫你呢。”
“张罕达——”溥仪叫着小德张。
“万岁爷,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小皇上道。
“万岁爷放心,奴才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给老祖宗。不过,万岁爷长大了,可别忘了我们这班奴才对万岁爷的苦心侍候。”
张谦和也连忙道:“万岁爷日后千万别忘了奴才们,莫忘了奴才们的辛苦。”
溥仪来到隆裕太后面前,行礼道:“儿臣恭请皇额娘圣安。”
“皇儿坐下吧。”
溥仪感觉隆裕太后的话特别温和,于是坐下,抬眼望了望太后,心里也感纳闷:太后的眼角似也藏着泪水。
“皇额娘不舒服吗?”
“皇帝真孝顺,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皇帝啊,你已入学几个月了,该知道当皇帝的大道理了,且不可玩皮懈怠,今后天下就指望你去治理哪。”
“儿臣绝不忘皇额娘的教诲。”
隆裕太后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她看了小皇上好久,才说了一句:“天下是你的,你要好好珍惜它,读圣贤书,学治国安邦之道。你下去吧。”
“谢皇额娘教导。”
溥仪来到毓庆宫,到了书房,师傅陈宝琛已经坐在东边的案旁,见皇上进来,忙起身鞠躬。溥仪到自己的案旁坐北面南,停了一会儿,道:“开始吧。”
“皇上,臣今天想停下昨天的《诗经》课程,讲一段《孟子》,可以吗?”
“就依师傅。”
陈宝琛给皇上一本《孟子》,书已打开,而且用红笔标出了竖线。
“皇上,看那标红线的文字,老臣把它念一遍——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故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陈宝琛带皇上又读了一遍,才讲解道:“这段文章是说,凡是能成就一番伟业的人,必定要受到苦难的磨练,人们在苦难中,就能砥砺意志,增长才干。人们在忧患之中,才能求得生存和发展;而如果贪图享乐,就消磨志气,沦于愚昧,而致撕灭。”
“师傅是要让我能忍受苦难吗?”
“正是。”陈宝琛不禁为皇上的聪颖所打动。
“可是,人们都希望我吃得香,穿得好,心里愉快啊。”
“皇上,这个‘苦难’不可理解得死了,对皇上来说,主要是国家之难,如今国家堪忧啊。”
“人们只对我说天下是我的,国家是我的,没有人说国家有什么灾难。”
“现在皇上年纪尚小,年长后,渐渐会知道的。现在的‘忍受苦难’,就是要刻苦读圣贤之书,而学治国之道。”
“师傅说的和皇额娘说的一样。”
“太后也说了这些话?”
“皇额娘说的也是这个意思,没有师傅说得细致。”
“皇上要记住这些话,实行这些话,国家就有望了。”
放学后,溥仪走到半路,突然折回,回到毓庆宫,到了书房,果然见陈宝琛伏在皇上的书案上失声痛哭。溥仪没有打扰他,悄悄折回去,来到养心殿想看看有没有摄政王,见摄政王不在,就到了长春宫向隆裕太后禀报今天上学的情况。
“皇帝把今天的课复习一下吧。”这是每天散学后,溥仪到太后宫中,隆裕必说的一句话。
于是溥仪便把陈宝琛教的那段《孟子》说了一遍。
“皇帝要记住陈师傅的话,将来做个能成就大事业,稳定天下的人。”
“皇额娘,现在天下有什么祸难吗?”
“有。可是皇帝还小,以后会告诉你的。”
从太后那里出来,溥仪来到自己宫中,问张谦和道:“张罕达,现在国家有难吗?”
“回万岁爷,国家太平的很,哪有什么难的。”
“张谦和!你敢欺君吗?”
张谦和浑身一哆嗦,道:“奴才不敢。”
“那,陈师傅和皇额娘都说现在国家有难,你们这几天——特别是今天——一个个脸阴沉着,分明有什么事,为什么瞒着我,快说!”
“万岁爷圣明,圣明啊万岁爷。奴才们这些天,心里难受,为的是有一帮乱臣贼子想夺万岁爷的天下啊……”
“谁!是哪一个有这胆量?想造反吗?”
“是孙文和黎元洪。”
“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都是魔鬼。孙文是喝洋人的奶长大的,整日在外国混,长成了大鼻子,绿眼睛,红头发,是个大魔头,一心想要夺万岁爷的天下,要和他‘共和’。黎元洪是个妖怪,眼如铜铃,头如大水缸,长着个红舌头,喝人血,吃人肉,是个造反的先锋。”
“杀!把他们都杀死!这天下是我的,他们竟敢造反!”
“万岁爷,您是真命天子,天上的神都怕你呢,何况那魔鬼?摄政王已派人去捉拿他们去了。”
“有天兵天将去吗?”
“有!”
“他们投降了也不饶他,都杀了!”
皇上的几句话,使张谦和与其余太监们精神大振。他们靠皇上吃饭过日子,所以为那些妖魔鬼怪的造反而忧虑。现在看见皇上如此威风,他们想,什么人也不能把皇上怎样,那些妖魔一定会被捉拿,让他们现原形。于是,几天来内心的害怕顿时减去了。
载沣刚一接到湖北暴乱的电报,就急传内阁及满蒙诸王大臣齐集养心殿。载沣知道,这次廷议虽然事关重大,但一定会有不雅的场面,所以没有请太后及皇上。
一班王公大臣,无论年老年少,无论官职高低,都是愣站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并不说一句话。
载沣急得手脚冰冷,道:“我……我让你们来,难道是让你们在这里呆……呆站吗?”
载涛觉得自己身为军谘府大臣,首先应该拿出意见。可是如今武昌举事后,其他各省显然也在盟发事变,如何处理,他深感顾此失彼,提襟见肘。于是道:“若仅是武昌一地之暴徒,消灭容易,恐怕其他省份,也会发生暴乱,陆军大臣以为如何处理?”他把问题交给了荫昌。
荫昌想,身为陆军大臣,责任不可推脱,于是道:“我即刻带兵前往武昌,扫除乱党。”
协理徐世昌道:“荫大人是否知道乱党人数多少?枪械多少?土气如何?战略如何?”
“这……这,我一时还没有完全掌握。”
“再问大人,此次前往,须带多少兵马,多少辎重?”
“这……?”
“知己知彼,方能不败。荫大人对革命党一无所知,如何能胜?”徐世昌把荫昌挤兑得张口结舌。
摄政王道:“想徐协理必有良策。”
徐世昌道:“此次武昌之乱,皆由新兵倡起,武器精良,军事上都是内行,绝非一般草寇。臣多年不理军务,不然,臣愿提一旅之师以缚乱党。”
徐世昌是存心难住摄政王。
总理奕劻道:“我保举一人,定可平定叛乱。”
“快说,此人是谁?”摄政王道。
这时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这个白胡子干巴老头身上。
“恐怕我说出此人,你们心内不许。”亦劻的三角眼翻了翻。
“到底是谁?如果能救我大清,但说不妨。”
这时奕劻才说道:“此人就是正在养病的袁世凯。”
顿时间,养心殿里一片静寂,连人们的喘息声都听得逼真。
突然,良弼昂然道:“乱贼虽以新兵为中坚,但也不过数千,而我在武汉周围近处的兵马,就有上万。况,铁路可直通武汉,顷刻间可以集数万强大兵力于武汉。乱党并无海军,我海军之舰可以在长江以大炮轰击乱党,和陆军呼应。我以为,大军到时,必能一举荡平。若荡平武汉乱党,其余各地亦当鼠窜隐于穴中。”
良弼此言一出,大家顿时振奋起来。
载询道:“我以为,可令荫昌即刻率北洋军两镇南下讨伐,海军提督萨镇冰派军舰协同作战。”
摄政王载沣道:“就按良弼和载询说的办,并谕各省严加防犯。”
军谘府大臣和海陆军大臣商讨后,荫昌即命令冯国璋和段琪瑞所率两镇精锐之师迅速南下。冯段二人却回电称“稍作整顿,即行开拔。”荫昌觉得味道不对,就在北京没敢动身,先观望一下。
冯国璋接到军谘府和荫昌的命令后,一刻不停,坐火车来到洹上村。袁世凯给了他六个字:“慢慢走,等着瞧。”冯国璋心领神会,回到部队后,和段琪瑞相约,慢腾腾地往武汉进发。
而此时,载沣又收到武汉三镇皆落入革命党之手,革命党已招兵买马、准备北伐的电报。同时,南方各省都已获悉,革命党将有大规模行动。若不当机立断,形势难以挽回。
奕劻和徐世昌力保袁世凯出山。
奕劻道:“摄政王,若再不让袁世凯出山,大清休了!”
载沣无奈,于是只有下谕:“着袁世凯补授湖广总督,前往平乱。”
又有大臣道:“此次革命党起事,究其源,全由盛宣怀一人激变,他要收川路为国有,以致川民争路,革命党乘机起衅。为今之计,非严谴盛宣怀不可。”
不几日,盛宣怀被革了职。
载沣决定让袁世凯出山的当天夜里,徐世昌乘火车赶到彰德洹上村。恰在这时,杨度和袁克定也先一天从北京抵达。几个人都是袁世凯的心腹,便密谋起来。
杨度道:“天下大乱,民无所归,捷足者先得。如今清廷已飘摇欲倒,而南方乱党之首脑黎元洪,仅一介武夫,必不能有所作为。我认为,袁公当立刻出山领兵逐鹿。”
徐世昌道“杨先生之‘鹿’为何物?”
袁世凯道:“杨兄之‘鹿’,其义甚明,卜五有什么话就直说。”
徐世昌道:“如果杨先生所言之‘鹿’为天下的话,则南方有革命党,北方有朝廷,同时,南北势力又交互掺杂。袁公出山猎鹿,若兵向朝廷,则失忠失义,失诚失信;若兵向革命党,则仍有两点疑问:一、革命党势力究竟有多大?二、若扑灭革命党后,袁公在清廷地位如何?是不是挟天子以今天下或取而代之?以上愚见,不知袁兄如何考虑?”
袁世凯道:“卜五所言甚是。一、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世受清室恩惠,从孤儿寡母手中取得天下,肯定为世人所党病,得不忠不义之名,这样就失去民心。二、清廷旧人尚多,如两江总督张人骏、东三省总督赵欠巽、云贵总督李经羲、陕西巡抚升允,等等。这些人都有相当势力。三、北洋握兵权者,如姜桂题、冯国璋,虽为我心腹爱将,但尚未灌输此种思想。四、北洋军力未达长江以南,我若为杨兄所说,即刻伸手取鹿,恐兵烟不休。五、南方民气发达程度,尚未看透,人心向背,尚未可知。所以现在仍然应稳坐静观。”
几个人谈到深夜,徐世昌要回北京,袁世凯道:“你们休息一下,我送卜五。”
二人出门,坐在一辆吉普车内,袁世凯道:“卜五应该有话教我。”
徐世昌道:“凡事要顺理成章。清廷虽是朽木,当仍有旧鸟恋枝,不如让其自倒,群鸟必归袁公这棵茂密的大树。”
“其根仍很结实,如何使能自倒?”
“若南面飓风摇摇,它如何不倒?”
“在飓风劲吹之时,我才可托孤受命。”
“袁公所言甚是。”
袁世凯明确了行动的纲领。以南方革命军要挟清廷交出大权,趁势取得清廷的军政大权后,再据此与南方革命党抗衡,这样因利乘便,宰割天下,顺理而成章。
第二天,袁世凯向朝廷复奏道:一值此时艰孔亟,理应恪遵谕旨,迅赴事机。惟臣旧患足疾,迄今尚未大愈,沉病缠身,行走不便。近自交秋骤塞,又发痰喘作烧旧症,益以头眩心悸,思虑恍惚。虽非旦夕所能愈,而究系表症,施治较旧恙为易。一俟稍可支持,即当力疾就道,藉答高厚鸿慈于万一。”
总理大臣奕劻接奏后回禀载沣,载沣见后,脸色气得煞白。袁世凯分明是在刁难他,当初载沣以袁世凯有脚疾为借口开缺了他,没想到今天他仍以“足疾”为借口推托而不赴任。
载沣立即召集皇族商议对策。
镇国公载泽道:“袁世凯分明是要挟朝廷,乘朝廷危难而夺取军政大权,他不是不愿赴任,而是嫌官小职低。”
肃亲王善耆道:“如此狼子野心,不用也罢,何必求他。”
恭亲王溥伟道:“此贼不除,终为大患,他比革命党更可恨。”
载沣道:“我也知道他……他存心不良,可是如今谁……谁能调度军队去消灭革匪?谁?谁?”
载沣连问几遍,没有一个答应。
过了一会儿,载涛道:“看来当初调段琪瑞冯国璋二军前往,是个大失误。不然,我亲率禁卫军赴难,亦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良弼道:“此时带禁卫军前往如何?”
载泽道:“万万不可。若禁卫军离开京师,其他北洋军或革命党乘虚而人,形势更难应付。”
“但荫昌无论如何,也要全力赴敌。”载涛道。
最后令荫昌出京师急赴国难,率段、冯二军尽快赶往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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