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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打了李莲英一记耳光,李莲英却要让光绪吃不了兜着走……
早在谭嗣同拜访袁世凯之前,袁世凯就已经接到荣禄发来的要他回去的电报,因此,袁世凯今天决定回天津。
到天津后,袁世凯并没去他在小站的营地,而是径直奔向了荣禄所在的北洋大臣衙门。到衙门后,袁世凯递上了自己的帖子,一会儿,一个差役出来传他进去。
袁世凯走进衙门,仿佛觉得这个衙门不久的将来就是他的了,心里不免一阵高兴。但待会儿怎么跟荣禄说呢?袁世凯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定。到了荣禄住所门口,已有一小差役给他撩好了帘子等他进去。袁世凯进去一看,见里面坐着三个人:荣禄、许应骙、怀塔布。袁世凯赶紧给荣禄请了安,顺便给许应骙、怀塔布二人施了礼。
“我八月初三的电报你看见了吗?怎么现在才回来?”荣禄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问袁世凯,似乎含有责备之意。
但袁世凯耳中听来却不是这个意思,袁世凯清楚,这是荣禄在问他在京城里干了些什么。是据实回答呢?还是撒个谎呢?既然荣禄能问出这句话来,看来我的行径他应该有所耳闻,如果我撒谎,他准会知道,这样我在他那儿得到的宠信就会失掉,还是据实回答吧!想到这儿,袁世凯说道:
“回大帅,在京城里皇上接见了我,所以到现在才赶回,望大帅明鉴。”
“哦,还没有恭喜你呢!我已看到了皇上八月初一的上谕了。”荣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说。
袁世凯知道荣禄说的是那张嘉许袁世凯办事勤奋、校练认真并责成袁世凯专办练兵事务,所有应办事宜,随时具奏的上谕。荣禄提起这个上谕,知道荣禄对他有些不满了。
“回大帅,我永远是你的忠实的部下,那仅仅是皇上的一片好意而已,我绝不敢这样。”
荣禄听了心里不觉为之一宽,就说你袁世凯还没有大胆到那个地步嘛。不过,荣禄还不清楚皇上到底跟袁世凯谈了些什么,其实,荣禄召袁世凯回来为的就是问一问袁世凯的这些情况,但荣禄又不好意思直接问袁世凯,于是荣禄决定欲擒故纵,他对怀、许二人说:
“听说老佛爷近段时间跟皇上闹得很厉害,而且还听说皇上想对老佛爷不利,你们二人在京城,听说过这些事吗?”
荣禄说完忙对怀、许二人使眼色,怀塔布、许应骙知道这是荣禄叫他们答应是,不过他们还真未听说过皇上想对老佛爷不利这件事儿,现在既然荣禄叫他们说是,他们就说是吧。
“我们二人在京城确定听说过,而且这事闹得很厉害,但就是不知是真是假,不过防患于未然总好,老佛爷该早作应付才好。”
“这不用你们担心,我自有办法保护老佛爷。”荣禄说完往太师椅上一靠。
俗话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荣禄、许应骙、怀塔布三人胡编乱造的一通话在袁世凯听来却如晴空霹雳。袁世凯心里直嘀咕:难道说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与谭大人的谈话了,这不可能啊?那天晚上就我和谭大人在一起啊!不会是谭大人告我的密吧!这绝不可能。但他们的意思是什么呢?难道是想考我的忠心?袁世凯这时候觉得该全盘托出了。
“回大帅,卑职有要事禀报。”说完望了望周围的卫士。
荣禄心里一阵高兴,鱼儿自动上钩了!他看到了袁世凯的眼神,知道袁世凯是不想让卫士知道,因而将卫士全部辞掉说:
“许大人、怀大人需要回避吗?”
“我看许大人、怀大人对老佛爷也是忠心耿耿,就用不着回避吧!”
“那好,现在就剩下我们四个人了,你就随便说吧!”
袁世凯首先从怀里摸出光绪帝给他的要他杀荣禄的圣谕递给了荣禄。“大帅,请先看看这个吧。”袁世凯一边递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荣禄的脸,似乎想从荣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荣禄稳健地将圣谕接了过来,但他并没有第一个看,他知道袁世凯盯着他的意思是什么,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内心活动来。他将那份圣谕交给了就座右边的许、怀两位大人,同时不经意地看着他们。许应骙,怀塔布二人忙将那份圣谕展开了看,他们二人不看则已,一看不禁大惊失色,脸色变得灰土。这一切荣禄全看在眼里,他从袁世凯对他的注意以及怀、许二人的表情推测,可能是对自己或对老佛爷不利,于是他对许应骙、怀塔布二人说: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将它递给我看看。”荣禄若无其事地对许、怀二人说。
“荣大人,这是一份皇上想……”许应骙想说出下句话来,但他发觉荣禄已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再说下去,因此他闭上了口。
荣禄从许应骙、怀塔布二人手中接过圣谕,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圣谕内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其实,荣禄自己心里也是禁不住一颤,但他毕竟是在宦海浮沉几十年的老将,他非常明白现在袁世凯虎视耽耽的心理,所以他故作镇定地将心里的恐惧压了下去。不过,这是袁世凯不知道的,他见荣禄未表现出任何恐惧来,这令他感到意外,而更为意外的是荣禄这时候对他说“趁卫士不在,你现在可以动手了。”
“大帅,卑职绝对不敢,也绝无那个意思。”袁世凯赶紧跪在地上说。
“皇上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背叛他们。”
这是一个很不好回答的问题,但又绝不容许你想。不过,总算袁世凯聪明,他很快说道:
“皇上对我哪里是好,他其实在拉拢我,想把我从你们身边拖走。想许大人、怀大人对老佛爷一片忠心,为着国家,居然被皇上革去职务,这难道说不是皇上的错吗?皇上倒行逆施,就想把我拖过去作为他们自己的陪葬人。对于皇上的这种倒行逆施,卑职相信,老佛爷及大帅早就对此不满,但限于君臣份上,大帅才未贸然行动。卑职之所以接受皇上的这份密诏,实际上也是限于君臣名分啊!望大帅明鉴。”
这一席话,让坐在上面的怀塔布、许应骙二人以及荣禄相当受用。许应骙、怀塔布二人高兴的是,有人夸他们是卫国的英雄;而荣禄注重的是,你袁世凯跟我倒学得挺好。
荣禄听完袁世凯的话,心里很清楚袁世凯绝对不敢做那些事,也就是说,袁世凯今天到他这儿来告密,实际上已等于将筹码转向了他。但是,荣禄现在却有一种欲望,那就是想知道这道密诏是谁写的。
“你知道这个密诏是谁的主意吗?”
“卑职不知道,这份密诏是谭大人在八月初三夜里赶到我的住所交给我的。而且皇上在八月初一、初二、初三接见我时,也并没谈及这方面的内容。”
荣禄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他转过头看了看许应骙、怀塔布两人说:
“二位大人,不知你们有何高见?”
许应骙、怀塔布二人相互对望了一眼说:“荣大人,我们以为大人应该尽快到颐和园和老佛爷报告,看老佛爷怎么处置。”
“好,就这样定了吧!我今夜立即前往北京,到老佛爷那儿去,你们和慰庭明天早上带一千多人赶到京城所候吩咐。”
荣禄吩咐完毕即刻带上几个随从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火车前往紫禁城。
等到荣禄到得北京时,已是子夜时分。荣禄马不停蹄,下火车后立即赶往颐和园。
慈禧太后因为今天看了看戏,又和李莲英对下了几盘棋,心情相当好。在这种情况下,慈禧太后总愿意早睡,因此,当荣禄赶到颐和园时,慈禧太后已安睡多时。
荣禄将贴子递了进去,看门的小太监不敢怠慢,立即进去报告,慈禧太后跟前的红人谁敢得罪?当那个小太监赶到慈禧寝宫时,见慈禧已睡,又赶往住在不远的李莲英的住处,将李莲英叫了起来。
“李大总管,荣大人求见老佛爷,但奴才发现老佛爷已经睡了,所以特地赶到总管大人这儿来,看总管大人怎么处理。”
“传他进来。”李莲英边说边穿好衣服,赶往门边迎接荣禄。
“总管大人,老佛爷已经安睡多时了吧!”荣禄边说边递给李莲英一张礼单,这是荣禄每次入宫见到李莲英的第一件事。正因为如此,李莲英跟荣禄的关系也是相当的亲密。
“是,老佛爷今天心情很好,所以她早早睡了,不知荣大人深夜进宫有何贵干?”
“总管大人,我待会儿再给你说行吗?你现在能不能给老佛爷叫醒,就说我有急事求见,非今天晚上见不可。”
“那好吧。你先等着,我这就去叫。”李莲英边说边向慈禧太后寝宫走去。但令李莲英吃惊的是,当他走到老佛爷房间时,慈禧太后已经起了床,这弄得李莲英相当惶恐。
“老佛爷,你怎么不好好睡。奴才没有人干扰你吧!”
“我做了一个恶梦,梦见有人想杀我,于是我就醒了,醒了我又听见你那边脚步声,所以我就起来了。”慈禧太后回答完李莲英的话又说:“莲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老佛爷,荣大人深夜进京说有要事相告,刚才的脚步声便是我们的,荣大人希望能现在见着老佛爷。”
“那就传他进来吧!”
荣禄在李莲英的带领下来到了慈禧太后的寝宫,先给慈禧太后请了个安。
“荣禄,你深夜进京有什么事显得这么秘密,非得这个时候见我。”
“老佛爷,你请看这个。”说着将袁世凯给他的那份光绪皇帝的密诏递给了李莲英,李莲英再接着递给了慈禧太后。
慈禧看后借着灯光看完密诏,不禁怒火中烧,将脸拉得长长的,在摇曳的灯光下看起来尤其恐怖。这个形象令跪在下面的荣禄看了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后背冷汗直冒。
“荣禄,这份密诏是谁给你的?”
“是袁世凯在回天津后给奴才的。”接着荣禄叙述了袁世凯如何献密诏,又如何表明忠心。慈禧太后听着不住地点头。
“袁世凯还算有良心,但他为什么不直接来向我回报呢?
反而跑到天津找你,证明这个袁世凯是想看你如何表现?如果你表现出恐惧,他就趁机起事;如果你表现沉稳,他也就因势利导。哼,这个袁世凯,我看也是心怀鬼胎,此人不可不防。”
慈禧太后的话,令在旁的荣禄与李莲英听得有些心惊。老佛爷分析得如此入情入理,这与荣禄当初的分析完全一模一样,这是荣禄心惊的地方。而李莲英心惊的则是:看来老佛爷不怎么信任我这个拜把子兄弟,告了密得不到好处岂不令人失望吗?
“回老佛爷,我看袁世凯还不算很坏,好歹说,他告密有功嘛!”荣禄替袁世凯求情道。
“而且,奴才认为老佛爷不奖励忠心于老佛爷的人,恐怕会令其他人寒心的。”李莲英接着荣禄的话说。
慈禧太后听完两人的话,未置可否,只是说:“再说吧。”
“老佛爷,奴才认为既然皇上现在对老佛爷无礼,老佛爷应该采取手段了。奴才以为,老佛爷何妨再来一次‘垂帘听政’。”荣禄边说边给慈禧太后磕头。
“奴才认为荣大人说得很对。老佛爷,到现在这个时候,你不能再犹豫了。”李莲英在一旁帮腔道。就李莲英来说,他早就对变法不满了,他不止一次地对老佛爷说过光绪皇帝与变法的坏话。
慈禧太后没有激动的表情,听完荣、李二人的话,轻轻说了声:
“皇帝也太无道理,居然想对我这样,我看我忍受也该到头了。”
“老佛爷,我看皇上这样做简直是丧尽天良,要不是老佛爷你一时心善,他皇上今天能坐到这个位置吗?现在当了皇上,又想忘恩负义了,把老佛爷你给架起来。皇上简直太不像话了!”李莲英故作忿忿地说。
慈禧太后在李莲英说话时,一边盯着他,一边又不断往靠窗边的檀木桌上看。李莲英明白老佛爷这是什么意思,他说完后就走到桌边,看见上面有一件奏折,李莲英将它拿起来递给了慈禧太后。
“荣禄,你看看这份奏折。”慈禧太后说着递给了荣禄。
荣禄接过来大致看了一下,知道这是杨崇伊,也就是在变法期间参倒文廷式的那位官员,他是李鸿章的亲家,和张仲炘两人联合上的。其实,荣禄不看也知道,因为这二人在上此折之前曾征求过荣禄的意见。现在老佛爷既然将此折递给他看,证明老佛爷已有此心。
“老佛爷,奴才认为杨、张二位所上奏折正适应现在这种情况。皇上将国家搞得一塌糊涂,民不聊生,难道老佛爷您忍心让国家落在这帮没有治国之才的人手里吗?老佛爷一世英明,治国有方,现在也只有你能扭转乾坤了。老佛爷,奴才再次请求你出来训政,要不国家无望,民族无望了。”荣禄说完禁不住哭泣起来,仿佛害怕慈禧太后不出来训政似的。
“好了、好了,你也别哭了,我出来训政就是。”
“老佛爷,这是国家的幸福啊!奴才代表整个朝廷官员向你谢恩了。”荣禄说完又磕了几个响头。
“老佛爷,你看皇上怎么办?”李莲英觉得这个问题应该问,他便小心翼翼地对慈禧太后说。
“嗯,……,明天你带人将他带到瀛台去吧?就把他安置在那儿。”
“老佛爷,需要拟一份诏书吗?如果需要,奴才这就回去拟。”荣禄在一旁请示道。
慈禧太后想了想说:“那好吧,你先回去找庆亲王商量一下再拟定。”慈禧太后停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题,“你这次进京来带军队了吗?我怕明天宫中的侍卫不够用。”
“回老佛爷,我已令袁世凯明日早上带一千人马赶到京城。”
“那就是了。你先下去吧,明天早上上朝时将诏书给我带来,这事你就忙乎着吧!”
“是,老佛爷。”荣禄向慈禧太后请了安后退出了颐和园,直接前往庆王住处去了。
在紫禁城中,光绪帝也没有好好睡着。他想到目前的形势越来越不利,太后对他的态度越来越疏远,光绪皇帝的心里便一阵茫然,仿佛黑夜中的夜行人不知下一步该迈向何方。
光绪帝想着这些问题,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二更时分才朦朦胧胧有了一丝睡意。正在他想入睡之时,他仿佛觉得窗户边有人正在向里面递什么东西,他本来想叫但他并没叫出声来,因为那人已转身离去。光绪侧耳想听一听那人从哪个方向走,但令他失望的是,那人好像并没有从园子中过。光绪帝翻身爬起来,找了一件衣服披上,来到窗前看递进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看清那是一张纸片,薄薄的纸片。他将纸片拿到床边来,点亮了蜡烛。借着烛光,光绪帝看清了上面的字:“袁世凯已经背叛了你们,你赶快逃吧!”这一看,差点使光绪帝晕了过去。自从八月初三召见了袁世凯之后,光绪帝就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袁世凯的消息,哪知却等来了这个消息。光绪帝不愿相信他的眼睛,再仔细看了看,但看到的还是那几个字。光绪想弄清这个消息是谁给的,于是将纸片翻过来,发现上面写着“请相信我说的话,至于说我到底是谁,你就不必问了。也不必找了,我是一个以四海为家的人。”光绪帝这才相信袁世凯已经背叛了他,彻底背叛了他。光绪帝不禁一阵难过,替自己难过,替国家难受过,也替康有为等人难过。自己变法百余日,到头来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光绪帝想到这些,眼泪就禁不住掉了下来。
忽然,他想起了珍妃,他唯一的知己,唯一能理解他的人。光绪帝觉得,他应该去看看珍妃,有一种直觉在告诉他:
他可能一辈子也见不着她了,如果现在不去的话。光绪帝不再犹豫,他穿好衣服,拿着那张纸片,出了门朝着景仁宫走去。
走在路上,光绪帝不禁感到丝丝寒意,他裹紧了衣服。看着路两边的高墙,他感到了一种压抑感,一种很强的压抑感。
他仿佛觉得,那墙中正发出慈禧太后得意的狂笑,那墙中正有两只手在慢慢伸出想要将他卡死。光绪帝吓得赶紧快跑,但慈禧太后狰狞的面孔与那两只手还是在他脑海中盘旋,久久不能离去。他又仿佛觉得,自己被慈禧太后给捉起来了将要被扔进昆明湖,而珍妃因为自己也被捉走打进了冷宫。光绪帝越想越是害怕,越是害怕越想。
好不容易来到了景仁宫,门边侍候的宫女见皇上夜闯景仁宫,很是不可理解。就在她犹豫间,光绪皇帝已经走进了门去。她也不好意思进去,皇上夜幸妃子处是正常的,她管不着。因而她只得怔怔地站在外边,不听皇上或珍妃召唤,她是不敢进去的。
光绪轻轻地走到珍妃床边,看见珍妃那张熟睡的脸,是那么的娇美,那么的可爱,他禁不住伸手在珍妃脸上抚摸起来。光绪接触到珍妃的脸,仿佛接触到了珍妃那颗对他千般柔情的心。想起自己和珍妃在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珍妃帮他处理政务,珍妃逗他快乐,光绪帝心里便一阵酸楚。又想起明天,也许今天晚上就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分别了,也许一辈子见不着面了,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在泪光中光绪仿佛觉得珍妃正在对着他羞涩地笑,正在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撒娇,正在……
就在光绪帝坐在那儿独自流泪时,一双纤细的手伸了过来替他擦干脸上的泪。光绪急切地握着珍妃的手,好像是怕珍妃现在就从他身边飞走似的。
“珍儿,你醒了。”光绪有些哽咽地说。
“皇上,你为什么来了也不将珍儿叫醒。弄得珍儿现在才醒,这还是听见你在我枕边哭泣才醒的。皇上,你为什么哭哇?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珍妃关切地问。
光绪帝有气无力地将那张纸条递给了珍妃。珍妃接过纸条急急地看了一眼,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想骂袁世凯,但她终究没有骂出声来,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骂袁世凯的时候,而是劝皇上打定主意的时候。
“皇上,珍儿请你快离开这个地方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皇上现在能逃出这个是非之地,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建立一个小朝廷,珍儿就心满意足了。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的性命,也才能保证变法进行下去。皇上,你是万民之君,你应该替黎民百姓考虑才对,现在百姓困苦不堪、衣食不饱,这些都是老佛爷手下的那帮贪官污吏搞成这样的。如果皇上拱手将自己的权力再交给这些人,我真不知道国家该烂到什么程度了,百姓该苦到何种地步了。”珍妃说完伴着一声凄苦的叹息。
“珍儿,我舍不得你啊!珍儿,要知道,你是唯一能使我愉快、快乐的人。没有了你,我真不知道我的生活将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我不知道我该怎样痛苦地过日子。我从小就离开了我的父母,在宫中没有人理我,除了翁师傅和寇连材之外,那时候我的生活缺乏乐趣,只有你入了宫之后,我才真正感到了什么是快乐。可惜的是翁师傅不久前又离开了我,现在只剩下你和寇连材了。寇连材固然对我忠心不贰,但还是只有你,能替我分担忧愁与快乐。珍儿,真的,你叫我离开你,这是我绝对做不到的,我情愿不走,也不能离开你,要死我们一起死,要活我们一起活,我绝不能离开你而让你独自受苦。”
“皇上,你…”珍妃再也没有说下去的勇气,她激动地抱住了光绪帝。但她很清醒,她意识到现在不是缠绵的时候,现在是劝皇上逃命的时候。她坚决地松开了光绪拥抱她的手。
“皇上,你不能这样,你必须离开这个地方,以图日后东山再起。珍儿说过,现在国家需要你,变法需要你,你不能就此放弃变法吧?百日心血,一朝化为泡影,难道你就不心痛吗?珍儿死不足惜,但皇上却千万不能死,你必须勇敢地活下去,要活下去,就必须逃离京城。皇上,你现在逃吧!恐怕还来得及。要是你再不逃,恐怕就没时间了。”珍妃急急地劝光绪帝,但光绪帝就是无动于衷。
恰在此时,又有一张纸条从窗口递了进来,珍妃将其拾起来就着烛光看见上面写着:
“皇上,首先抱歉我听了你们二人的谈话。不过,草民我认为珍妃说得很对,你是一国之主,你要为一个国家考虑,你不应该成为感情的奴隶。皇上,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草民会在你出逃之后将珍妃送到你身边的,保证你们二人团聚。皇上,草民最后再劝你一句,快逃吧!最好由神武门逃,草民会为你作好一切准备工作的。八月初五月夜。”
珍妃看见将它交给光绪帝,光绪看了一眼,对着窗户外说:
“朋友,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是绝对不能逃走的,我绝不能有负于珍儿,朋友,你请走吧,我是不会走的。”光绪说完对着珍妃凄楚地笑了一笑,这一笑差点将珍妃的心都给笑碎了。珍妃对着皇上也不无苦楚地笑了一笑,但她心里何尝想笑,她只想哭。
“珍儿,恐怕我们两人以后再也见不着面了。老佛爷心狠手辣,不知道将怎样处置我,也不知道怎样处置你,看来这一切都只有听天由命了。哎,不知康南海走了没有。”
光绪帝就在召见袁世凯的同一天,曾令“军机四卿”之一的林旭带出一份“密诏”给康有为,要他赶快到上海去办官报,所以光绪帝现在才有此一说。
“皇上,珍儿不求天长地久,但求与你在一起愉快就行。
皇上,如果日后老佛爷将我们分开了,珍儿也不会忘记你的,珍儿会永远地将你珍藏在心中直到有那么一天我永远地离开你。”
“珍儿!”
“皇上!”
光绪帝禁不住抱着珍妃痛哭起来,珍妃强忍住的泪水这时也流了下来,两人相互拥抱,对看对方的泪眼,仿佛这是一场生离死别似的。
就在光绪帝和珍妃抱头痛哭时,一队火把正由颐和园向紫禁城移来。在队伍中间的轿子上,坐着眼露凶光的慈禧太后,在她的前面走着大总管李莲英,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神色,在他的后面走着二总管崔玉贵,一脸神气。在队伍的后面,还走着步军统领崇礼,他是昨晚荣禄进京后被叫醒的,告诉他立即赶往颐和园;因而现在崇礼才随着慈禧太后前往紫禁城。当队伍行进故宫后,慈禧太后回头对崇礼说:“你把军机大臣给我找来,我今天要叫大起。”崇礼受命而去。
“莲英,皇帝这会儿在哪儿?”慈禧太后探出头来冷冷地问道。
“回老佛爷,皇上这会儿恐怕在景仁宫。”
“那好,就直接往景仁宫去,看那小贼人在和那个贱货干些什么。”
当慈禧太后一行到达景仁宫时,天色已经基本上亮了。光绪帝和珍妃正在里屋相对哭泣时,听到外面脚步声嘈杂,知道是慈禧太后过来了。两人立即擦干眼泪,整好衣服前往门上迎接慈禧太后。
“亲爸爸,孩儿向你请安。”“老佛爷,珍妃向你请安。”
慈禧太后理也不理光绪帝与珍妃,径直步入屋内找了个上方位置坐下。
“莲英,给我搜!”
“喳!”李莲英响亮地答应了一声,随即手一挥,一帮太监已上前来翻箱倒柜了,至于翻什么,这早有交待。一会儿功夫,一群人翻得一大堆奏折,慈禧太后命将这些奏折捆起来拿到宫中去看。
慈禧太后这才回过头来看跪在地上的光绪帝与珍妃二人,她指着他们二人厉声道:
“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幸亏老天有眼,没让我死去。”
光绪帝心里相当清楚慈禧太后说的什么事,但他决定装聋作哑,不等慈禧太后问起他绝不提。
“回亲爸爸,孩儿不知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哈哈!”慈禧太后禁不住冷笑起来,“你想杀荣禄是不是?”
“是。”光绪帝知道不宜抵赖,只得据实回答。
“你以为就凭你那两下就想杀荣禄,然后再兵围颐和园吗?傻小子,告诉你吧,你还没有那个能力。就凭你对袁世凯的小恩小惠就想将他拉过来反对我,你是想错了,大错而特错了。傻小子,可惜的是,袁世凯并没有带兵杀荣禄,更没有带兵围颐和园,他向我告密了。”说着将那份密诏抛给了光绪帝。光绪帝看也没看,只是低着头。
“你为什么想谋害我?”慈禧太后又指着光绪帝说,“是谁替你想这个主意的?”
这个问题本来就很难回答,何况慈禧太后这时候问光绪帝呢,光绪更是答不出来。光绪不答不要紧,慈禧太后相信她有办法让光绪帝说出来。
“是不是你这个贱货出的主意?”慈禧太后用不容争辩的语气指着珍妃说。
“亲爸爸,那绝不是珍儿的主意。”光绪帝见慈禧太后想牵连他心爱的人儿,便抢着接过了话头。
“那是谁?”慈禧太后冷峻地问。
“是,是……,”光绪帝不愿说出来。
“到底是谁?”慈禧太后有些不耐烦地问,“是康有为,是不是?”
“嗯。”光绪帝有气无力地说。
“好哇!好!那么我问你,现在康有为到哪儿去了?”慈禧太后气急败坏地问。
“回老佛爷,听说康有为已经逃出了京城。”李莲英在一旁俯头答道,这是他从安置在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嘴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慈禧太后略带责备的口吻对李莲英说。
“回老佛爷,奴才不是不报,只是我也是刚才听别人跟我说的。”李莲英在旁答道。
这时,崇礼从外面进来报告慈禧太后说军机大臣以及各位朝臣已经准备完毕,只等着她叫大起了。慈禧太后答应了一声准备前往,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将跪在地上这二人给处置好。她对李莲英使了一个眼色说:
“将皇上带到瀛台去,派人给我好好服侍着。”
“喳!”,李莲英响亮地答应了一声。然后他走到光绪帝身边,对光绪说:“皇上,请上轿随我来吧。”说着就在前面领路。
光绪帝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珍妃那张美丽的面孔,他多想陪着她啊,但他不能,因为他已经被“服侍”起来了。光绪帝非常清楚这个服侍的深层含义,他清楚地知道他可能是真的再见不着珍妃了,而且珍妃也非常清楚她有可能也见不着皇上了,她也回过头来看光绪帝。两人眼光一相碰,眼泪就禁不往流了下来。
珍妃对光绪帝说:“皇上,你去吧,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你也一样!”光绪对珍妃说。
“够了!够了!皇上,咱走吧!”李莲英说着拖起光绪帝就往外走。不知是慈禧太后是有意捉弄光绪帝还是怎么的,就在光绪帝跨出门槛的一刹那间,一直阴沉着脸没说话的慈禧太后说道:
“崔玉贵!”
“奴才在。”崔玉贵赶紧走到慈禧太后身边。
“将那个贱货给我处死,将她扔到昆明湖去,免得她以后打扮得花里胡胡哨的迷惑皇帝。”
“喳!”崔玉贵声音不大地答道。不过这一声在光绪帝听来无异于五雷轰顶,他差点晕了过去,他赶紧挣脱李莲英的手跑进来跪在慈禧太后面前说:
“孩儿求亲爸爸,你可千万不能处死珍儿啊!珍儿并未参预变法,也未给我出任何主意。如果亲爸爸真要处治她,就处死我好了,孩儿唯一的希望就是亲爸爸能放过珍儿。”光绪说完就对着慈禧太后“咚、咚”地磕起头来,直磕得额头上冒出鲜血来。
慈禧太后完全不顾及光绪帝的求情,对光绪头上的鲜血也视若未见,她冷冷地哼了两声,用一种鄙夷的口气对光绪说。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在替别人求情。傻小子,先想想你自己吧!”
光绪帝知道势已不能挽回,不禁万念俱废,又因头上流血,他不禁晕了过去,要不是珍妃扶着,他还得倒在地上。
“莲英,进来将皇帝弄到瀛台去,然后叫御医给调整调整。”
李莲英答应着走了回来,想架着皇帝就前往瀛台去了。恰在此时,外面有人喊:“大公主到!”坐在上首的慈禧太后不禁一怔,她怎么知道消息的?
正在慈禧太后疑惑间,大公主已经走了进来。这大公主不是别人,正是恭亲王的长女,她早年丧夫守寡一直到现在。
在她守寡后,慈禧太后曾给她提起过再找丈夫一事,但都遭到她拒绝,而且为杜绝慈禧太后以后提起这事儿,就自己将自己的容颜毁坏了,而且也不讲究。不过,慈禧太后很是喜欢她这个侄女,于是将大公主收为己女,依中宫所出皇女之例,封为固伦公主,称号“荣青”。因为大公主敢于在慈禧太后面前畅所欲言,所以慈禧太后对大公主也有几分忌惮。每每遇到别人给她进献式样新颖、颜色鲜艳的衣饰,慈禧太后在揽镜自喜之余,总是切切叮嘱左右:“可别让大公主知道了!”正因为如此,这时候大公主来不免让慈禧太后一惊。
“女儿拜见老佛爷!”
“起来吧!”慈禧太后和颜悦色地对大公主说。
“老佛爷,女儿今天来此是特来向你求情的。”大公主并没有站起来,仍然跪着说:
“为谁求情值得你如此跑一趟。”
大公主看了看珍妃说:“就是为珍儿。”
“为这个贱货求情,不行!她与皇帝合谋想谋害我,劝皇帝派兵围颐和园,你说我能轻饶她吗?”
“老佛爷,请你听孩儿说一句。管仲射齐桓公,即是各为其主,如果珍儿真帮助了皇帝,那也是各为其主啊?齐桓公能饶过管仲,而且令他当宰相,难道老佛爷你就不能饶过珍儿这一命?何况还没有充分证据说明珍儿曾经帮助过皇上,女儿请老佛爷明鉴。”
大公主这些话,本有些狡辩之嫌,但慈禧太后绝不生气,而且也只有大公主才敢在慈禧太后面前这样说,别人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在慈禧太后面前这样说的。
李莲英向来知道大公主在老佛爷面前的地位,如今见大公主一席话并没有使老佛爷发怒,说明老佛爷还是有些心动了,至少老佛爷要给大公主这个面子,既然这样我何不给老佛爷找个台阶下呢?李莲英想到这儿就说:
“老佛爷,奴才看大公主说得也是,你就饶了珍妃一命吧!”
李莲英表面上是在替珍妃说情,实际上是在替老佛爷说话,这一点慈禧太后自己当然清楚。
慈禧太后沉吟了一下对大公主说:“就看你对珍妃喜欢的份上,饶她一条命,但她也不能再这样过活下去,她必须受到处罚,就将她打入冷宫,月薪供应一切全免。”
大公主还想说些什么,也许是想替皇上求情,但慈禧太后对她挥了挥手,她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也只得退到一边去。
在慈禧太后刚才的话刚说到一半时,光绪帝就已经醒了,他听到老佛爷决定饶珍妃一条命,心里不免一阵激动,感激地看了大公主一眼,又朝着慈禧太后磕了几个头,直磕得地板上血迹斑斑。珍妃也跟着磕了几个头,不过这全是大公主示意她做的,她自己其实并不愿磕头,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由于大公主替她求了情,她不得不顾及大公主的情谊,她这才磕了头。
“行了,你们表演得差不多了,你们该到我给你们安排的地方去了。”慈禧太后厉声对跪在地上的光绪、珍妃二人说,说完冷冷笑了两声。慈禧太后一说完,李莲英和崔玉贵就各自架着光绪帝与珍妃上了轿,前往囚禁二人的住所。
瀛台是在南海,它算是一个小岛,但又不全是。瀛台三面临水,只有一面有桥可通,这地方如果有空来坐一坐倒是个挺好的去处,但要真在这儿住下来,却又不见得有多好。站在这儿,能够看见北海,却只能看见故宫里屋顶的金瓦。瀛台周围藉叶成片,微风习习,倒颇有些凉爽,特别是在这样的早上。
“皇上,你就在这儿住着吧!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住所了,你就给我好好呆着吧!别给我添麻烦。”李莲英说完冷冷地笑了两声,“皇上,恕我不能亲自陪你了,我让他们陪你在这儿玩。”说着指着他带来的十六个太监。
李莲英看了看这十六个人,又看了看垂头丧气的皇帝说:
“你们在这儿好好给我照顾皇上,不能让皇上从这个地方跑丢了,任何事情不能让皇上代劳。记住了,如果你们不能好好照顾皇上,或者让皇上不能在此好好养伤,小心你们自己的脑袋。”
“是,我们一定不负大总管期望!”十六人一齐躬身答道。
李莲英对此很是满意,他回过头又“叮嘱”了光绪帝一番,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瀛台。
光绪帝看着留下来陪他的十六个太监,一个个面目可憎,形容可怖,而且对他也很是不尊敬,不是违抗他的命令,就是对他横眉怒目,这令光绪帝很是悲哀。
光绪帝眺望北海,开始怀疑自己的软弱,也开始思念被打入冷宫的珍妃。光绪帝想起自己对慈禧太后逆来顺受,就仅仅因为变法,到头来却落得个幽禁瀛台的下场。他开始怨自己的时运不济,恨慈禧太后的狠心,不禁凄然泪下。
李莲英这时走了进来,对着正在黯然伤神的光绪帝说道:
“传懿旨,着皇帝即刻到勤政殿。”
光绪跪下接过旨,又在李莲英及四名太监的陪同下出了瀛台,径直走向勤政殿。这儿距勤政殿也不远,一会儿功夫一行六人就到了。
光绪走进勤政殿一看,不禁浑身一颤。只见慈禧太后满脸杀气地坐在前方,御案右侧跪着以庆王为首的军机大臣以及荣禄和朝臣。光绪赶紧走到御案左侧跪了下来。
“儿叩见亲爸爸。”
慈禧坐在上方还是紧绷着脸没有吭声,忽然慈禧太后说道:“谁是‘宗令’?”
专管皇族玉碟、爵禄等事务的衙门,叫做“宗人府”;堂官称为“宗令”,下有左右两“宗正”。宗令向例派亲王充任;此时的宗令是世铎。慈禧太后当然知道这一点,她明知故问,无非就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权势而已。
世铎一无所能,不过最大的长处是善于恭顺,他听得这一问,赶紧磕了一个头说:“老佛爷圣明,奴才在。”
“传家法!”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太后要杖责皇帝,这是清朝开国以来还未有过的事啊,也是从没有想过、听过的怪事。于是右侧东面一行居首的庆亲王奕劻,西面一行居首的文华殿大学士,不约而同地跪在地上磕头,一时间只听得“咚咚”磕头声,皇帝这时也不由得跪了下来。
慈禧太后虽然怒气冲冲,但也不能不给群臣面子,因而她说道:
“看在各位的面下,我就饶了皇帝这一回。不过,皇帝的大逆不道还是要让各位大臣明白。”慈禧太后说完转过脸对荣禄说,“你都跟他们说了皇帝给袁世凯密诏的那回事儿吗?”
“说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荣禄答道。
“大家可都听清了,皇帝想谋害我!想杀荣禄,然后兵围颐和园。幸亏我发现得早,要不我早已成了阶下之囚。皇帝自从有了康有为之后,便对康有为推崇备至。康有为叫他剪发他就剪发,叫他易服他就易服,以至于康有为向他建议兵围颐和园,他就想兵围颐和园了。有了康有为等小官员,皇帝就看不惯我任用的大臣了,他革除许应骙、怀塔布等六人职务,又革去李鸿章、敬信总署大臣的职务。我教训他,他反倒跟我顶嘴。”这一系列长话说下来说得慈禧太后口干舌燥,站在一旁的李莲英赶紧将茶端了过来递给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呷了一口茶,算休息一下,又说道:
“你们看看,从四月以来这天下都成什么样子了。皇帝听从康有为这个逆贼的主意变法以来,天下乌烟瘴气,一片混乱。我本想在颐和园好好休息,清清静静地享福,但是祖宗留下来的天下被闹成这个样子,我不管又不行了。寻常百姓家,儿子忤逆不孝,亲友邻居都可以出首告官,或打或骂。皇帝是我的儿子,别人管不了,但还有我,还有我能管得着。”
慈禧太后在说“但还有我,还有我能管得着”时提高了嗓音,以突出自己的地位。
慈禧太后停了停,看了看跪在下面的群臣又说:
“皇帝无知,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劝阻?你们真以为我闲居颐和园就不管国事了,听任他亡国败家吗?我早就看出皇帝不足以承继大业,不过时势艰难,不便轻易处置罢了。我经常留心察看,私下管他。我唯恐有坏人挑唆,所以常常嘱咐你们:不要因为皇帝没出息就不肯尽心为国。我身体还好,不会亏待你们的。今年春天,奕劻再三跟我说:皇上既肯励精图治,就放手让他办事吧。我于是就给皇帝说,只要你不坏祖宗法度,剪发易服,你就去干吧!今天,你们大家都看见了,皇帝将天下弄成这个样子。皇帝将天下弄亡国了,罪在我;但我让你们辅佐他,你们不能尽心尽力,这罪又在你们。”
慈禧太后的长篇大论,刚毅早就所得不耐烦了,这时好不容易听慈禧太后说完,他赶紧接着说:
“回老佛爷,不是我们不劝谏皇上,只是皇上不听我们的,只听康有为等逆贼的。”
“康有为这贼人实在可恶。我听莲英说,康有为已逃出京城。不知现在逃往何处去了。康有为这个贼人不除,实在不能解我心头之恨。”慈禧太后说着咬了咬牙,“奕劻!”
“奴才在。”庆亲王磕头道。
“立即在全国通辑捉拿康贼,捉到后立即押往北京,我要剥他的皮,吃他的肉。”
“是。”庆亲王奕劻领旨。
“老佛爷,既然皇帝无能又不孝,你就重新出来训政吧!”
这时刚毅在一旁插话,话虽然简单,不过意思很明了。慈禧太后心中其实早有此想法,但她还是得问一问几位军机大臣。
“王文韶,你是老臣了,有话尽管说!”
王文韶已是老眼昏花,耳有些聋了,他隐约见老佛爷将脸转过来,知道在问他什么,他赶紧磕了个头说:“皇太后圣明。”这是王文韶常用之法,慈禧太后也习以为常了。
慈禧太后又问裕禄。裕禄乃正白旗人,少年得志,三十岁就当到安徽巡抚,久任封疆,颇有能名,由四川总督内召为礼部尚书军机大臣,还不到三个月,于朝政尚未深知,不过对于外部情形,还比较清楚。他见慈禧太后问起,于是说道:“皇上变法图强,在这个时代本是好事,尤其是现在,列强环伺,恨不得早一点将我大清给吞掉。但变法过速,又适得其反。如果老佛爷能出来训政,对皇上好好加以调教,稳定时局,这实在是国家的洪福。”
有三个就够了,而且慈禧太后也深信,另两个军机大臣钱应溥与廖寿恒绝不敢反对,所以她没有再问钱、廖二人。慈禧太后见时机已经成熟,该问荣禄拟好上谕没有了。
“荣禄,你们商量得怎么样?”
“奴才等已经拟好,就只请老佛爷过目。”说着递上了拟好的底稿。慈禧太后接过来草草看了一眼,觉得还算中意,于是又将底稿递给站在她身边的李莲英说:
“莲英,你暂且陪皇帝到瀛台将这份旨稿交皇帝亲笔抄一遍。
“喳!”李莲英响亮地答道,然后走到皇帝身边,领着皇帝就往外走。
到得瀛台,李莲英找来纸笔,然后将旨稿铺在光绪帝面前,略含讥讽地对光绪帝说:
“皇上,看你的了。”
听着李莲英不阴不阳的声音,光绪帝直想再抽李莲英几个耳光,但他没有勇气,也没有胆量,他知道他现在冒犯李莲英的下场是什么,意味着什么。光绪帝慢慢打开了那份旨稿,抬头看了看底稿,差点晕了过去,幸得他赶紧扶住了扶手。
李莲英也许觉得应该体谅一下眼前这位可怜的皇帝,他替光绪拿起笔,塞在光绪手里,又替光绪铺好纸,这才说:
“皇上,你快写吧?别为难奴才了,老佛爷还在那边等着呢。”语音很是恳切。
光绪帝握着手中的笔,觉得有千钧重,怎么拿也拿不动,但李莲英又在一旁催他写,他不写又不行,只得比着那份旨稿抄了下来:
“现在国事艰难,庶务待理,朕勤劳宵肝,日综万机,竟业之余,时虞丛脞。恭溯同治年间以来,慈禧端估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两次垂帘听政,办理朝政,宏济时艰,无不尽美善;因念宗礼为重,再三吁恳慈恩训政,仰蒙府如所请,此乃天下臣民之福。由今日始,在便殿办事;本月初八日率五大臣在勤政殿行礼,一切应行礼仪,着各该衙门,敬谨预备。钦此!”
好不容易抄完,光绪帝已面无血色,非常虚弱了。他有气无力地问:
“谙达,”这是光绪帝对李莲英的尊称,“这是谁的主意?”
“这你就不必问了,皇上,这怪只怪你有眼无珠,找错了人。”李莲英说完哼了两声。
光绪帝这个气再也咽不下了,等我一抄完你就开始骂我!
但他又不得不忍,虽然这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他现在必须对李莲英小心些,礼貌些,这样他才能有好日子过,因为他现在完全在李莲英的控制下。
“谙达,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反正我都得给你说。现在你已经在我手中,让你知道又何妨?”李莲英皮笑肉不笑地说,“告诉你吧,袁世凯是我的金兰之交,你找他来整我,你真是瞧错了人。也许你找其他人,结果可能不这样,但你找袁世凯,从你找他的那一天起,你的命运就注定了。”李莲英说完哈哈大笑了两声。
李莲英与袁世凯是拜把子兄弟这个事实令光绪帝目瞪口呆,他在心里不断地骂自己:我怎么会找这个禽兽,我怎么会找这个千刀万剐也不能解我恨的袁世凯,这一切难道都是上天注定吗?难道上苍注定我就不能变法成功……
“袁世凯,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叛徒。”光绪帝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我看你是没有机会了,你还是在这儿好好呆着吧,免得我费心,你受苦。”李莲英甩下这句话就到勤政殿复命去了。
光绪帝明白这一道上谕下去就决定自己的命运了,自己真如李莲英所说,这一辈子就只能呆在这个地方了,自己的热情将会在这儿耗尽,自己的青春将在这儿渡过,自己对珍儿的思念也将是无法实现的梦了,自己的……
这一天,光绪在瀛台想了一整天,由太监送来的两顿饭他动也没动一口,他只是靠着窗坐着眺望北海和故宫想他的心事。
在这位可怜的皇帝被囚禁的前后,曾经跟他变法的同志正在一个一个地被逮捕,曾经有支持变法嫌疑的人正在一个一个地被杀害。就在慈禧太后幽禁光绪皇帝当天,言官杨深秀给慈禧太后上了一折,斥责慈禧太后不该幽禁皇上。慈禧太后看了大怒,当即派人逮捕了杨深秀,又派人逮捕了军机四卿:谭嗣同、林旭、刘光第、杨锐。由于慈禧太后对康有为深恶痛绝,在南海会馆没有抓着康有为,就把康有为的弟弟康广仁抓了起来权且当作康有为,还抓了熟悉洋务的张荫桓和徐致靖等人。
张荫桓本来没有参预变法,只是由于他得罪了大总管李莲英,他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是在去年二月,张荫桓受命出使英国,祝贺维多利亚女王即位六十年。在张荫桓走前,曾有人给他说:你回国时带一些珍奇玩物给老佛爷,老佛爷一定会喜欢。对这些话,特别是有关老佛爷这方面的,张荫桓绝对不会忘记。他将这句话牢牢记住,在出使期间处处留心,但就是不见有什么珍奇玩意,这令他很是心急。凑巧的是,就在他决定回国的前一天,听说有人拍卖古董,他便急不可耐地前往,花重金买了西洋珍奇玩物,回国后分别献给了皇太后及皇上,但却忘了给李莲英准备一份。
在宫中有这个规矩,给了老佛爷礼物,也必须得同时给大总管李莲英一份礼物,要不你没好日子过。张荫桓也知道这个规矩,不过现在没有这么多礼物,怎么办?他只得托人给李莲英捎信说随后再补。
李莲英听得这个许诺,也就没有在意张荫桓的冒失。但是,张荫桓自己却忘了还这个许诺。李莲英在宫中久等不来,他也知道这个张大人也忘记了那个诺言了,这令李莲英很是生气,决定在慈禧太后面前奏张荫桓一本。
一天,慈禧太后又将张荫桓所呈送的礼物拿出来玩并且赞叹不已,这令站在一旁的李莲英很不是滋味,他对慈禧太后说:
“老佛爷,听说张大人自己家里有一对宝石,比这个可名贵得多。”
慈禧太后一听,脸立刻间沉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收起来了。
初见成效。李莲英满腹痛快,他接着又说:“张大人真是小气,将好的留着自己欣赏,而将坏的献给太后,这不明摆着眼中没有老佛爷吗?”
从此以后,张荫桓受到慈禧太后冷落而他尚不知什么原因,这次被逮捕,也是李莲英在慈禧太后面前说了几句坏话。
谭嗣同本来可以逃走,而且名满京城的侠客“大刀王五”也愿意护送他出京,但他自己不愿离京,最后还嘱咐“大刀王五”去救光绪帝于瀛台。
慈禧太后最是恨这帮维新人士,她下令立即将这帮人处死,并令刚毅作监斩,这使得刚毅很是得意,因为他早盼着这一天了。这一天终于来了,以前曾是朝廷显臣的四卿终于要在我的监视下上西天了,刚毅越想这个越是高兴,以至于有时手舞足蹈,并在临刑前一天晚上又到李莲英府上去了,给李莲英带去了十万两银子,和李莲英喝了个一醉方休才回到自己的府上,算是为这一天的到来庆祝。
光绪帝在瀛台也听到了要处死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第、杨深秀、康广仁的消息,他问他周围的太监,没有一个人回答他。这些人生怕多一句嘴就要被杀头似的。他又问每天照例来巡视的李莲英:
“谙达,听说要处死谭嗣同等六人。”
“没错,怎么啦?皇上,你又反悔了,那下一道谕旨叫他们别杀不就行了。”李莲英半是嘲弄地说。
消息终于证实了,光绪帝不禁眼眶一红,一行热泪流了下来。想起昔日,自己和谭嗣同等四卿在一起相处议事,是那么的其乐融融。可如今,他们四人身首异地了,而自己也身陷囹圄,整天不得自由。想罢这些,光绪帝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谭嗣同、林旭、杨锐、刘光第、杨深秀、康光仁等六人终于被杀了,谭嗣同在死前还作过一首诗: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只可惜这首诗幽禁在瀛台的光绪帝未能听见,他也不可能听见了,这是没人给他说的。光绪皇帝唯一能听见的,便是李莲英对他说的,“皇上,你给我在这上面好好呆着,别给奴才惹麻烦”以及李莲英对看守他的太监说的“你们给我好好服侍皇上”几句话。
刚毅在杀六君子的时候,李莲英也在宫内大杀太监。光绪身边的寇连材自从那日得知皇上被禁瀛台后便知道自己的命也不长了。寇连材非常清楚李莲英的为人,所以他将平时他认为比较好,而这次又有可能被涉及变法的太监叫到身边,给了他们一些盘缠,催促他们快逃。等到这些太监全都走了,他认准瀛台所在方向跪了下来叩头道:
“皇上,你要是早听奴才主意也不至于落到今日。”
寇连材说罢竟呜呜哭起来,也不知是替光绪帝悲哀呢?还是替自己悲哀。寇连材所说的皇上没听他的意见是指光绪任用袁世凯一事。
光绪帝与谭嗣同商量好任用袁世凯图谋举事,寇连材当即表示反对,他说:
“皇上,奴才以为万万不可。袁世凯刁钻圆滑,虽然初期曾有过赞助变法的举动,但那只是他为了捞取政治资本,而且,袁世凯又是荣禄的得力干将,奴才认为他是不会反过头来杀荣禄的。皇上,奴才请你三思,你千万不能任用袁世凯举大事,他只会坏了大事的。”
但光绪帝并未听取寇连材的忠告,最后终于被幽禁瀛台。
这令寇连材很是伤心,他为皇上担心,担心皇上在那儿的生活,担心皇上在那儿能不能活下来。
在寇连材痛哭的时候,他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他知道这是李莲英派人来捉拿他的。他朝着瀛台方向最后跪下拜了三拜说:
“皇上,恕奴才不能再在你左右服侍你了,奴才要去了,你要好好保重。”
进来捉他的人越来越近,寇连材很是清楚。他默默地告诉自己“我绝对不能落在李莲英手里,我绝对不能落在李莲英手里。”在这种信念的支持下,他走上了大殿,对着殿柱子就猛撞了过去,直撞得脑浆迸裂。等到捉拿寇连材的人到得殿上时,寇连材已经气绝身亡。
南海的瀛台是由一组宫殿组成的。瀛台的正屋名为涵无殿,有迎熏亭。迎熏亭外便是临水的石级,可以泊舟。涵元殿之后,有一座左右延楼回抱的高阁,名为翔弯阁;由此往南直到迎熏亭,这统名瀛台。
在翔鸾阁北面隔水的是光绪皇帝以前召见政工的勤政殿,现在是慈禧太后训政的地方。瀛台东面有道木板轿,斜着通西苑门;西面隔水是座亭子即流杯亭,又名流水音。瀛台的南面隔水是宝月楼,这是乾隆年间乾隆特给回部的容妃建的。
这天夜里,监视光绪帝的八名太监有四名已经睡着,另外四名正手提灯笼在瀛台周围巡逻。他们一手提灯笼,一手拿着寒光闪闪的刀,当然,这刀是晚上才用的,白天是不允许带刀的。
“小珠子”,正在南面巡逻的太监对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太监说:“你知道‘月黑风高杀人夜’这句话吗?”
那个叫“小珠子”的太监答道:“不知道”也许他觉得应该问一问另一个太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又问道:
“小龙子,你倒给我说一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武林中常用的话,”那个叫小龙子的太监答道,“这就是说,在漆黑的夜晚才好杀人报仇。”
“那风高是什么意思呢?”那个叫小珠子的太监显然对小龙子的解释还不是很满意。
“风高嘛,就是风从很高的地方往低处刮。”那个叫小龙子的太监说道,也许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他又说:“让我想想,哦,想起来了,风高就是风刮得很厉害的意思。”那个叫小龙子的太监对小珠子说道,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色,“你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了,就是在狂风大作又没有月亮的晚上正是杀人报仇的好时机。”“你真聪明。”那个叫小龙子的太监高兴地对小珠子夸奖道。
就在两人谈论的时刻,一条人影悄悄地出现在木板桥上,那人一袭黑衣,看去像幽灵似的,正慢慢地向瀛台走来。那人脚步声很轻,几乎是听不出来,他很快地过了大板桥,殿后,凝目观察巡逻的四个太监,从这个位置,这个夜行人能看清四个太监的一举一动。他在廊下靠着柱子站了一会儿,慢慢地摸向涵元殿,他猜测光绪帝可能就住在涵元殿。他躲过四个太监巡逻的灯光,找了一个空隙悄悄溜到涵元殿门前。
涵元殿门是开着的,也许是为了太监晚上能好好照顾皇上,不过这在行人看来真是再好不过了,因为要是门关着,他得推开门,这推门的声音绝对会惊动那四个巡逻的太监。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涵元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借着灯笼光在水面上反射进屋的光,他看清了里面的形势,他看到光绪帝正和衣躺在靠窗的床上,没有枕头,没有被子,蚊虫在他头上盘旋,这令黑衣人很是心疼。他悄悄来到光绪皇帝的身边,然后弯下腰,用一只手后捂住光绪的嘴。光绪帝立即醒了,他想叫,但嘴被捂住了,这时只听得那人在他耳边说道:
“皇上,还记得我给你的纸条吗?我就是那个给你递纸条的人。”
光绪瞪大了眼睛,想看清眼前这个人,他心目中的侠士,但他除了能看清那人的眼睛外,别的什么也看不着,不过从那双慈善的眼睛看,光绪知道这人绝无恶意。
“皇上,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不过,我得需要你帮助,外面有四个太监正在巡逻,有他们我们很不好办,我们必须避开他们的灯光。现在,皇上,你得听我安排,为避开他们的灯光,你现在就装肚子痛,他们必然会进来两个,然后我躲在门边,伺机将他们捆起来,剩下另外两个再收拾,皇上,你能办到吗?”那人小声地说。
光绪帝本来就很感激这位英雄了,何况现在他又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因而他使劲地点了点头,然后那个黑衣人松开了捂着光绪帝嘴巴的手,轻轻地退到了门边。
光绪帝见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便装起肚子痛来,他装着痛苦地呻吟起来。小珠子和小龙子在外面听得真切,虽说现在皇上再也没有权力,但要真有了事儿,他们是没法向李莲英交待的。他们二人赶紧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黑衣人见小珠子和小龙子二人走了进来,他立即闪到二人身后,用刀子顶住二人的腰,小声喝道:“不准出声,出声我就杀死你们!”小龙子和小珠子无可奈何,因为他们的刀在进入涵元殿前已放在门边了,他们是不敢带着刀进殿的,这是怕皇上吓着。二人缓缓放下灯笼,慢慢地举起了手。
也不知道黑衣人是从哪儿来的绳子,也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功夫,眨眼间他就将二人捆好了,并堵上了嘴。这种功夫直看得光绪目瞪口呆,因为他以前只是听人说过武功,但从来没有亲自看到过。
解决了两个。但还有两个没有解决,怎么办呢?黑衣人想了想,走到小珠子身边,抽开堵在嘴上的布用刀顶着他的腰说:
“叫另外两个人进来,不听我就杀死你!”
小珠子怯怯懦懦地答应了,他望了望黑衣人,便尖着嗓子对外喊道:
“小云子,小刚子,你们俩快进来,皇上肚子痛得很厉害。”
黑衣人等小珠子一说完,立即用布重新将小珠子的嘴给堵上,然后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门边,他用同样手段将小云子和小刚子捆了起来并堵上了嘴,等一切做完了,他回过头对光绪帝说:
“皇上,咱们走吧!”
光绪帝精神抖擞地来到黑衣人身边,就要跟着黑衣人走。
黑衣人又回过头来对被捆在地上的四位太监说:
“你们最好放老实些,告诉你们吧,你们那四位兄弟已经让我给用药迷住了,你们还是在这儿好好呆看,等着明天早上你们大总管来救你们吧!”黑衣人说完牵着光绪帝的手就走。
出得瀛台,光绪帝问黑衣人的名字,黑衣人示意光绪帝不要作声;因为他已发现有异样情况。在瀛台周围,除这八个太监外,还有其它值夜的太监,外面还有侍卫值班,这是黑衣人早已摸准的情况,但他不明白还会发生什么情况,他还没有搞清楚。
“人算不如天算”,黑衣人算准了一切,但就是没有算准今天晚上李莲英会来巡夜。
李莲英今天晚上睡在床上,怎么也不能入睡,他心神不宁,怀疑有什么事发生,于是起床,带着一批太监,先到老佛爷的住处巡视了一番,见没有异处,然后又带着这批太监向瀛台走来。黑衣人和光绪帝听到的便是李莲英一行人的脚步声。
李莲英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四个值夜太监先后进入涵元殿,但就是未见出来。这会他很是纳闷,因此他赶紧催那帮太监跟上朝瀛台走来。
眼看李莲英等人越来越近,黑衣人叫声“不好”就牵着光绪闪到了一个阴暗角落让过了李莲英等人,等李莲英一过去,黑衣人就说:
“皇上,咱们快走吧!要不就没有机会了。”黑衣人停了一下又说:“皇上,为了抢时间,让我背着你走吧!”
于是在黑夜里,黑衣人背着光绪帝迅速向大门边走出。不难看出,黑衣人虽然背着光绪,身法还是灵巧,又得不时躲过值夜太监的巡逻。眼看离门越来越近了,黑衣人和光绪心里不禁一阵暗喜,但就在此时,从瀛台方向传来了太监特有的尖厉的叫声:
“皇上让人劫跑啦!皇上让人劫跑啦!”
黑衣人知道这是李莲英到瀛台后发现情况不对随即作出的反应,他也知道这给救皇上带来了不少麻烦。
瀛台方向的惊叫声惊醒了附近值班的太监及侍卫,一时间,瀛台四周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就在黑衣人前面的门口也涌出不少侍卫来,他们在询问里面的太监皇上被劫走多久了。瀛台四周的太监也在问皇上是从那个方向逃走的,一时间,瀛台成了最危险的地方,在灯光下,火把里,刀光闪闪,给人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而站在瀛台中央的李莲英,此时也不禁满头大汗,他倒不是怕老佛爷给怪罪下来,而是怕皇上要真是给人救了出去,那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他知道,如果皇上一旦出去,皇上就将在别的地方建立起一个新的朝廷来与北京相对,如果真是这样,老佛爷将一定很是为难,一旦老佛爷为难起来,她就有可能怪罪下来,一怪罪下来还不找着他李莲英,到时他李莲英又怎么交待呢?因为他曾在老佛爷面前立过军令状:将皇上好好看管起来。由于有这些顾虑,所以他李莲英才显得如此焦急。不过,李莲英毕竟是在宫中长大的,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应该怎么应付这种突发事件。他一方面叫人到慈禧太后那边讲明情况,一边派人在周围加紧收捕,同时还派人到步军统领崇礼那里传旨叫他赶快封闭内城,因为他深信光绪皇帝逃得不远。
看着侍卫、太监在附近来回奔波,黑面人与光绪帝都清楚地意识到现在要逃出去已经相当困难,不过,他们还是不甘心就此等着人来捉,他们要赌一赌运气。光绪帝还从未见过这种阵势,所以这时有些六神无主、脸色苍白。黑衣人见光绪帝这样,赶紧安慰他说:
“皇上,不要紧,我会尽力保护你出去的,”黑衣人说完看了看散布在四处的太监与侍卫接着说,“皇上,你我二人现在分开走,我现在就去将那些侍卫和太监引开,然后你从宝月楼那边走,到宝月楼脚下,那儿有一条绳,你就沿着那绳爬过墙去到附近的一个叫“老来俏”的旅馆等我,你看行吗?”
“行。”光绪帝小声答应了一声,“哦,壮士,还未请教你的大名。”
“人人都称我‘飞天蝙幅’,你现在就别问了,你从那边走吧!”飞天蝙蝠说完就从暗处走了出去,立刻引来不少的侍卫和太监,光绪帝趁此机会就往宝月楼方向逃。
侍卫和太监见只有一人,他们纷纷大喊“快抓刺客!”
“刺客在这儿!刺客在这儿!”“别让他跑啦!”飞天蝙蝠有意想将这些人引得远些以便皇上逃走,因此他故意不跟这些人纠缠,而是运用轻功向站在瀛台中央的李莲英扑去。
李莲英眼看飞天蝙蝠向他扑来,他一边命太监和侍卫加紧拦截,一面躲进了涵元殿。毕竟只有飞天蝙蝠一人,虽然他轻功好,武功也好,但他到底还是敌不过越来越多的太监和侍卫,更不用说靠近李莲英了。李莲英看侍卫和太监已经挡住了飞天蝙蝠的攻势,他立即从涵元殿出来,带着其它几个心腹太监走出了瀛台。
李莲英从飞天蝙蝠狠命拼这个劲头看,他猜测皇帝肯定从别的地方跑了,他立即对身边一个太监低语了几句,那个太监领命而去。李莲英又看了看被困在中央的飞天蝙蝠,知道他一时半会儿还脱不了身,至少不会逃出包围圈来要他的命,他叮嘱了那些围困飞天蝙蝠的太监和侍卫几句,然后带着其它几个太监就在瀛台周围搜索起来,他断定光绪帝就在附近。
光绪帝见很多太监跟侍卫都去注意飞天蝙蝠去了,便趁机溜到了宝月楼,那儿是太监和侍卫防守空虚的地方,他记住飞天蝙蝠临走前给他说的话,在宝月楼附近搜寻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吊在那儿的绳子,正在他准备沿着绳子爬过墙去时,他听到了李莲英的声音,那是李莲英在发誓捉到他后要好好惩治他,而且李莲英的声音越来越近,好像是向宝月楼方向走来的,他明白现在爬绳子已经晚了,于是赶紧找了个地方藏起来。莲英慢慢地走了过来,他在仔细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他慢慢地走到了光绪藏身附近,忽然间他发现了吊在墙上的绳子,又发现墙周围的草仿佛刚给人踏过,而墙上又未留下脚印,他断定周围有人,于是他立即命跟着他李的几位太监散开寻找。
一会儿功夫,一个太监在另一边发现了龟缩在草丛中的光绪帝,他立即叫道:
“大总管,我找到皇上啦!我找到皇上啦!皇上在这儿。”
李莲英立即赶了过去,提起跪在地上的光绪帝恶狠狠地说:
“皇上,恕我不敬了。我还以为你能逃多远呢?到头来不就连这个地方都没有逃出去吗?我早知道你不想呆在瀛台,时时想找机会溜走,所以我才决定每夜来看看你。我前几天生病,晚上没来看你,你不逃,偏偏选在今天晚上我病好了你来逃,你这不明摆着跟我捉游戏吗?哼,就凭你那两下,就想逃过我布下的天罗地网,作梦去吧!哼,给我带走,押到老佛爷面前去,看他如何交待。”李莲英恶狠狠地命令他身边的两个太监。
光绪帝低着头,没敢看李莲英恶毒的目光。他又低着头从李莲英身边经过,在另两个太监的陪同下前往慈禧太后的住处了。
李莲英看着皇帝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那边正在酣斗的飞天蝙蝠,恶狠狠地下令道:
“弓箭手给我射,不准刺客逃走!”
太监将命令传了过去,飞天蝙蝠听得真真切切,他知道皇上又给逮了回去。他看了看周围围得水泄不通的侍卫与太监,知道自己该撤了,他就近捉住一位太监,放在胸前,挡住了射过来的第一批弓箭,然后放下那个替他挡了箭的太监,趁第二批弓箭手还未到的空隙,运用轻功跃到了一棵树上,然后朝下面拱了拱手说:
“我飞天蝙蝠还会来拜访的,大家等着瞧吧!”
李莲英这时已赶到这边,他看着站在树上的飞天蝙蝠气急败坏地说:
“都给我射,射中者有赏!”
一时间,箭如蝗虫般向飞天蝙蝠飞来。飞天蝙蝠不敢怠慢,赶紧跃到另一棵树上,又跃到了墙上,越过墙逃走了。李莲英看着飞天蝙蝠逃向墙去,也只有在下面干着急,除了催弓箭手加紧射外,没有别的办法。直到飞天蝙蝠实在逃得远了,李莲英才下令停止射箭。
此时的瀛台,折腾了半夜,终于又恢复了它原来的宁静,只是根据李莲英的吩咐,增加了巡夜的太监,以免飞天蝙蝠再来骚扰。同时根据步军统领崇礼的要求,在外面又增加了侍卫加紧巡逻。
李莲英布置妥当以后,又赶紧来见慈禧太后。此时慈禧太后正在为今晚这事大骂各位值夜太监。
“老佛爷,这一切都是奴才的错,未能好好照顾皇上,以至于让皇上差点落入贼人的手中,也搅得老佛爷不能好好休息。老佛爷,要骂你就骂我吧!”
“别在这儿替他们求情,”慈禧太后瞪了一眼李莲英继续说,“我就知道这些人不好好值夜,总想偷懒。一背了我,就想睡懒觉,这你平时不是不知道。要是今天晚上他们能小心些,能闹出这种事儿吗?”慈禧太后仍然不消气地说。
李莲英知道是对今夜看守皇帝这几个太监相当不满,老佛爷要惩治他们才能解气。但这几个太监又不能杀,因为
这几个太监既是李莲英的老乡,又是他的心腹,这令他很为难,不过,李莲英很快想到了办法。
“小珠子,你们今天晚上怎么守的夜弄出这等事儿来,搅得老佛爷睡觉也不得安宁,念你们平日有功,今日就暂扣你们半年薪金。要是你们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儿,老佛爷绝不轻饶你们。还不快向老佛爷谢恩!”
“谢老佛爷!”小珠子等八人一齐跪在地上给慈禧太后磕头。
慈禧太后本想杀了他们,但见李莲英这样处理还算可以,所以也就算了。小珠子等八人总算捡了一条命。但其它在边上巡逻的太监可就惨了,他们由于没有李莲英在慈禧太后面前说好话,他们中一部分人被处死了,一部分也同小珠子一样被克扣了工钱,不过这些人平时都是把李莲英给巴结着的。
等到处理完了这些事,慈禧太后才回头看光绪帝。她指着跪在地上的光绪帝说:
“你是不是想跑到外面去建立一个新朝廷来反对我,跟我作对!”
此话锋芒毕露,再加上慈禧太后的语气相当严厉,吓得光绪帝不敢开口。
“你倒说哇!你这么有本事不是想逃吗?你快逃哇!”慈禧太后用一种泼妇式的口吻指着光绪帝的鼻子说,“孩儿不敢,孩儿不敢。”可怜的光绪帝只是机械地回答道。
“哼,还说不敢,要不是莲英及早发现,只不知你这时已逃到哪儿去了。”
“回亲爸爸,孩儿真的不敢,孩儿只是在那个黑衣人的诱惑下才跑的。”
“哦?”慈禧太后低头看了光绪一眼,“我还没有问你那黑衣人的情况,你倒自己说了。那好,你说,那黑衣人是谁?”
“孩儿不知道那人是谁。”
“真的不知道?”慈禧太后紧逼着问。
“真的不知道,孩儿只知道那人外号叫飞天蝙蝠。”
“你是通过什么办法将那个飞天蝙蝠找到的,并且让他甘愿为你卖命?”
“孩儿没有,孩儿真的没有,是他自己要进宫来救我的。”
光绪帝边说边磕头。
慈禧太后觉得也问得差不多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她扭过头去问站在身边的李莲英:
“莲英,那个贼人给抓住了吗?”
“没有,恕奴才无能,只是那贼人武功太高,连弓箭也奈何不了,最后让他给逃走了。”
“逃走了就算了吧,只是你要多派人手加紧看管,保证不要再出此事,免得外面人笑话。”慈禧太后的语气显然比刚才温和得多。
“奴才已派人加强巡逻,同时外面的侍卫也加强了,老佛爷你就请放心。”慈禧太后点了点头说:“好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皇帝还是照样回瀛台,还有,这件事谁也不能往外传。好啦,你们都休息去吧!折腾了半夜我也累了,我要休息了。”
李莲英等相继退了出去。李莲英又将光绪帝送回瀛台,并且对光绪身边的看守太监说:
“明天断他的粮,看他还有什么力气跑,也让他尝一尝不好好在这儿呆着的滋味。”
最后李莲英走的时候又回过头对光绪帝说:“皇上,想想你自己吧,就凭你想逃出我的掌心,我还是那句话,作梦去吧!而且我李莲英也深信,即使你跑了,你也跑不了多远就得给我乖乖地回来,还是在这个地方呆着。不信你走着瞧。”
慈禧太后虽然一再要求不得向外露半点风声,但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京城里就广泛流传昨夜皇上曾经出逃的消息,并且描绘得有声有色,说这是天神下凡。
这一消息传到了“大刀王五”耳中,这使他很吃惊,谁敢吃了豹子胆,居然跑到禁城去搭救皇上,不过在吃惊的同时,他又不得不佩服那个飞天蝙蝠,同时也为自己惭愧,自己曾答应过谭嗣同可现在还无消息,这越想越是令大刀王五感到无地自容。他立即召来了他的一个徒弟何明聪,此人虽说武功不高,但鬼点子特别多,很得大刀王五信任。
“明聪,你得给我想想办法将皇上救出来,咱不能对不起你谭大叔啊!”
“师父,你老人家没有发疯吧!现在风头正紧,你怎么能这时候出去救人呢?即使要救,也得等到风声小了再去啊?”
“那什么时候才能小啊!”大刀王五觉得有些渺茫地说。
“师父,这事不能急,我们得好好商议一下,想出个妥当完整的计划来,然后才能行动。”
大刀王五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他问何明聪道:“怎么个全面法?”
“师父,我想,我们如果能在太监中找到一个内应,然后再在侍卫中找到一个内应,然后半夜咱们就可以用船将皇上渡到宝月楼边,那儿是皇城根,然后将皇上从那个地方弄出来暂时找一个地方将皇上藏起来,等到风声小后再将皇上乔装送出京去,你看怎么样,师父。”
“这个主意不错,但在到哪儿去找这个内应呢?”
何明聪挠了挠头说:“我原来开茶馆时,认识宫内的一个苏拉,就不知道他守不守夜,如果他守夜咱们就好办了,我什么时候择个时间去问问。至于说侍卫吗?我表弟倒认识几个,我得去问问我表弟。”
“好吧!你这两天就打听这事儿。”
“不过,师父,你得给我银子才行,没有银子难办事啊?”
“没问题,不够了到我这儿拿,只要能完成你谭大叔交给我们的任务就行了。”大刀王五说着递过去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王五在家闲等了两天,心里很是焦急,到得第三天,何明聪终于来向他报告情况了。
“师父,您那一万两银子没有白花。”何明聪一走进来就对王五兴高采烈地说。
“你别给我卖关子,你知道师父最不爱听。”
“师父,这那是给你卖关子啊?这是在给你报喜事儿。”何明聪说着靠近王五耳边说,“他们都答应帮忙,原来他们二人都很同情皇上,也有心搭救皇上,但苦于没有办法。我现在给他们一提起,他们便满口答应了。师父,你看,这难道还不是好事儿?”
“他们不是在骗咱吧?”王五有些疑惑地问。
“放心!师父,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办的事吗?我当初也有些不相信,但看他们二人慷慨激昂的样子,我才相信他们是真心的。”
“只是自从那天晚上闹了之后,瀛台附近加强了戒备,侍卫和太监增多了,就凭他们俩能保证事情完全顺利吗?”
“师父,我也正想给你商量这事儿。虽然从瀛台到宝月楼就那么一小段,但这在众侍卫与太监的把守下要通过也是相当困难的,而且那是一段水路,要是一经发觉,事情将非常难办。”说完何明聪皱起了眉头。
王五没有说话,他知道何明聪正在想办法,这个时候,王五是从来不打扰他的。
“师父,你看我去弄一套侍卫服装来你穿上,然后你趁机混进去,找个时机将皇上弄上船到宝月楼边,我在那儿接应,你看怎么样?”
“可以,只是我在里边怎样才能与那个太监和侍卫取得联系呢?”
“这不用担心,我已跟他们商量好,到我们行动那天晚上,自然会有一条船放在通往瀛台的那座桥下,这是为了不让他们二人暴露才这样做的,然后等你将那几个守夜太监解决了后,驾着船就悄悄渡过河到得宝月楼那儿来,我在那儿接应你们。”
“好,就这样说定吧!你去弄一套服装来。”
又是一个漆黑的夜,这是本月来第二次如此黑的夜,前一次是在飞天蝙蝠到瀛台大闹的那天晚上,距今天已有半个月了。不过上次那件事的阴影还未在各位的心中抹去。
李莲英最怕这种夜,他并不是怕黑,而是怕再出那种事,他不好交待。他到慈禧太后处看了看,见慈禧太后还没有睡,就信步走了进去。
“老佛爷,您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莲英,你陪我聊会儿吧!给我捶捶背,揉揉腿。今天都快给我累死了,也许是太累吧!现在想睡也睡不着。”
李莲英于是坐下来给慈禧太后捶背、揉脚,揉腿,一边与慈禧太后谈些有趣的事以给她解闷,直到慈禧太后有了困意,李莲英才出了慈禧太后的寝宫。
出得储秀宫来,李莲英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没有星星,到处漆黑一片,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周围值夜的太监来回走动的宫灯在闪耀和远处打更的太监的灯光在发出淡淡的光。
这样的夜,不得不令李莲英心里有所顾忌,要是今天晚上再出事怎么办?虽然他相信他派在皇帝身边的十六位太监的细心与认真,但他却不能不怀疑周围侍卫的细心,他决心去看一看。他随身叫了几个贴身太监就朝瀛台走去。当他走到流杯亭附近的时候,他听到水中有异样的声音,他立即命身边的太监停下,自己站在那儿仔细听了一下,这回总算听清了,这是船在水中划的声音,他又叫其它几个太监听了听,判断出这是划船声后便问:
“是谁这么晚还在湖上划船?”
划船声停止了,但也没有人回答,不过这一喊却惊动了四周的太监与侍卫,他们立即剑拔弩张分布在了南海周围。
“是谁在划船?”李莲英又问了一声,但还是不见有回音,这使李莲英意识到不妙。他立即派人到瀛台去看皇上是否还在,那太监很快在瀛台方向叫了起来:
“大总管,皇上不见啦!”
果然又是皇上跑啦,很明显,皇上现在就在船上。又有人敢冒险前来搭救皇上!居然不顾自己的性命。这令李莲英深是痛恨。
“给我看住那条船,皇上就在船上。要是谁走漏了皇上,我就唯他是问!”
李大总管传话,谁人敢不听!大家立即凑上前来,弓箭对准船只等发射,但他们又不敢发射,因为怕伤着皇帝。一时间,瀛台四周灯火通明,将湖面也照得如同白昼一样,这下李莲英看清了,船上坐的就是皇帝,皇帝前面坐着一个侍卫,正在奋力向岸边划船。
“快放下皇帝,我饶你不死,否则,后悔就来不及了!”李莲英对着船上那个侍卫喊道。
但那个侍卫模样的人并不理他,他只顾划自己的船,到得岸边,他首先将皇上送上了岸,然后自己抽出刀来跃到光绪帝身边就领着光绪往前走。那人刀法很是厉害。灯光下,只见他将刀上下飞舞,舞弄得滴水不进。只听得不时有侍卫和太监的惨叫声划过长空,听起来给人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来搭救皇上的大刀王五。
大刀王五在前面开路,光绪帝在后面身不由已地跟着,不过,他虽然有惊但无险。因为虽有一大批侍卫、太监拿着刀就在他身边,但没有人敢砍下去。不过,毕竟两拳难敌四掌,面对越来越多的侍卫与太监,王五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看来只有先放弃皇上,再徐图后计。
王五大喊了一声,用刀砍伤最近几名侍卫,吓得太监与侍卫退了一两米,他趁此机会对光绪说:
“皇上,恕我无能,我得先走了,我日后再想办法救你吧!”
王五说完又返身杀向侍卫与太监,他用他的大刀开辟出一条血路,迅速来到墙边,然后一个纵跃,越过墙逃走了。
光绪帝又一次被截回来了,不过瀛台附近也留下了许多太监和侍卫的尸体。这一次光绪帝被截回来后,李莲英决定好好惩罚他一下,但他没有这个权力。不过他有办法,他来到老佛爷身边说:
“老佛爷,奴才看皇上老有人救的原因在于他现在还是皇上,如果他现在不再是皇上,奴才认为一定不会再有人来救。”
李莲英的话外音就是说因为皇上现在还是皇上,人们将他劫出去还有用处。如果皇上一旦被废黜,不再让他当皇上,也就是别人即使救出去也没有多大用处,那么自然就不会有人来救了。
慈禧太后当然理解李莲英的用意,而且她本人也早有这个想法,于是她说道:
“莲英,你说得很对,明天我召军机大臣商量一下,叫他们拟出个法子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咱不能再让这儿不安宁下去。”
光绪帝自从这次被追回来后,受到了李莲英更加残酷的虐待,吃的是下人吃的粗糠杂粮,而且比下人还惨,每次送的饭都是那么少量的一点,不及下人的一半。穿的衣服往往得不到及时的添补,衣服烂了得不到及时的更换,冬天来了还穿着秋天的衣服,夏天来了还穿着冬天的衣服。正因为此,光绪帝后来自己曾试图出逃过,但都没有成功,而且每次被追回来后的待遇总会比没出逃前差。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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