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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来到光兴号,刚坐下,就见何二愣笑呵呵地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喊:“舅舅,您看谁来了!”朱元璋往他身后一瞧,原来就是他日夜想念的葛藏先生刘伯温来了。朱元璋高兴地赶紧上前抓住刘伯温的双手:“哎呀!我的先生,莫非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都快把我想死了。”刘伯温笑着说:“同病相邻,彼此彼此。”两个人亲亲热热手拉手来到后边。朱元璋赶忙吩咐何二愣去给先生准备茶饭,然后他把武科场弟兄失散、自己怎么来到滁州的事情,对刘伯温细说一遍。刘伯温听了,很是感叹。朱元璋说:“想我朱元璋保和阳王抗元,陆家庄起义,两起两落,壮志未酬。现在身居滁州经商,只不过是万不得已,无时不在想念先生和众家兄弟,急的是一直打听不着大家的下落。今天先生来了,使我心里豁亮多了,你为了抗元大事,终日奔走四方,也许能够知道一些众家弟兄的音信。”刘伯温点点头说:“略知一二。只要你大旗一竖,诸位英雄虽在四海,必然闻风而至。我今前来就是为了和你商议此事。大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七杰岭有三千喽罗,于桥镇有五千乡丁,众家兄弟召之即到。如能夺得一城之地,我们便可立旗兴兵,这就全看你的了。”朱元璋听了甚是欢喜,说道:“先生此言正合我意。但朱某才疏学浅,不能当此重任,希望先生另推一德高望重之人,首举义旗方好!”刘伯温说:“众望所归,大势所趋,就不必推辞了。”朱元璋又问:“既然如此,我们应当选定哪里立脚为好呢?”“依贫道之见,我们这一带均不及襄阳有利。那襄阳城乃水旱码头,物产丰富,易守难攻,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我们若能夺得襄阳,那就再好也没有了。”朱元璋听到这儿,皱了皱眉:“先生,那襄阳城虽是宝地,但对我们来说,也有很多不利之处。那里不但兵多将广,而且那荆襄九郡总帅张玉勇冠三军,非寻常之辈。况且我们在那里毫无影响,风俗不通,地理不明,人单势孤,又怎能制胜呢。”刘伯温闻听一笑:“此事无妨,自古道有志者事竟成。那襄阳城虽然兵强马壮,张玉骁勇,可是那襄阳王为人残暴,乃一勇之夫,是非不清,赏罚不明;九郡汉蒙官员之间矛盾重重,明争暗半,百姓早已怨声载道。只要我们设法潜进襄阳,不动声色,等待进机,那时再利用他们的不合,乘虚而入,攻其不备,定能成功。”朱元璋连连点头:“此计甚妙。但不知我们何时动手?”刘伯温说:“贫道先去安排,你何日前往,等候我的书信。”二人商议已毕,用罢酒饭,刘伯温告辞直奔襄阳。
单说朱元璋自从刘伯温走后,天天想日日盼,等着刘伯温的来信。这一等,就等了半年多的光景。这一天,朱元璋正在呆呆发愣,光兴号大掌柜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说:“表少爷,从襄阳来了个商人,买了咱们二千五百斤乌梅,撂下五十两银子的定钱,说是让咱们送到襄阳,车脚运费人家包了。那个人还给你带来一封信。”朱元璋接过信一看是刘伯温写的。信中写道:望见信后,于八月二十日前速带乌梅来襄,住梅马招商客店。如果买卖顺利,有了立足之地,十月初我将带于桥镇所有商贾前来祝贺。若是买卖不佳,可急奔于桥镇,我将在那里相候。朱元璋看罢来信,心中甚喜,明白刘伯温这是让我前去襄阳等他,必然大事可图。朱元璋对掌柜的说:“你快去把货物打好包,我想亲自去送一趟货。”掌柜的说:“您去,那就更好办了,我马上给您准备去。”说罢,他包装货物去了。朱元璋忙叫何二愣:“你去告诉范永年他们,就说我要带你们十个人到襄阳去送货。”何二愣一听说带他们上襄阳,当时高兴得不知如何好,答应一声转身撒腿就跑,给哥儿九个送信去了。朱元璋回到家里和舅父商量了一下,郭光卿自然高兴,便选了个黄道吉日起身。朱元璋辞别舅父、舅母,又辞别了姐姐重阳姑,带着十猛弟兄和两千五百斤乌梅,上了船只。一路顺风,不一日来到襄阳。到了襄阳码头,他们也不用雇脚行,两千五百斤乌梅何二愣他们十个人一下子就扛下来了。把货物卸到码头上,等着跑合的过来给估价上税。什么叫跑合的?就是吃码头的,凡是到这码头上的船,跑合的就上来与客人搭话,他们都是内行,不管你装的什么货,他们都知道当时的行市。他们帮客人成全买卖,从中得一些谢金,这种人叫跑合的。因为朱元璋有点晕船,一下船,曹武、高石两个人就扶着他找个僻静地方休息去了。只有何二愣他们哥儿几个看着货场。工夫不大,走过来一个跑合的,问何二愣:“你们来多少人,带的什么货物?”何二愣一想:我们总共才带来两千五百斤乌梅,就来了十一个大活人,这买卖显然是太小了,叫人家瞧不起,不如大着点说体面。何玉愣想罢,顺口就说:“我们来了十一个人,带的是‘红货’。”“红货”是珍宝玉器的总称。一说红货,跑合的知道指的是宝石、钻石、珍珠、玛瑙、白壁、珊瑚、硬青、硬红、猫儿眼、水晶、茶晶等物。跑合的问何二楞:“哦,‘红货’,多少哇?”“两千五百斤。”这句话把跑合的吓了一跳,心说我的妈呀,打我来到码头上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商人呢!带两千五百斤“红货”这可真是了不起。“红货”的价钱不好估,拿出一件来就值个三百两、五百两银子,那么值钱的东西估不了,这税也没法上,上错喽赔不起,干脆别找麻烦。他还真拿何二愣他们当了贩卖“红货”的老客了,赶紧笑嘻嘻地说:“你们几位谁是东家呀?”何二愣说:“我们东家叫朱四,他晕船了,在那边歇着呢,有事就跟我说吧。”跑合的说:“没别的事,你们几位就先等会儿吧,等我们总办来了再说吧。”说完他走了。何二愣暗中好笑,低声跟这哥儿几个嘀咕:“他叫咱们给唬住了,说贩卖‘红货’的多带劲哪,看他们谁敢瞧不起咱们。”他正得意呢,朱元璋过来了,何二愣把刚才的事一说,朱元璋听罢,直埋怨何二愣:“谁叫你报‘红货’来着,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呆会儿人家总办来了怎么说呢?”何二愣说:“那还不好办,还说是‘红货’呗。”“人家要是检查呢?”何二愣没词了。朱元璋正说何二愣呢,就见大街上跑来了几匹快马,来到码头上站住了。为首的这个人身高不足八尺,细瘦的身条,面似委黄,高颧骨,瘪太阳,嘬腮帮,两道细眉毛,一对圆眼睛,鹰钩鼻子,薄片嘴,细长的脖子,大颏勒嗉,多少还有点水蛇腰。头戴海官帽,一边有二十四朵黄绒球,身上穿着绿官衣,肋下挎宝剑;足蹬粉底官靴;手拿着马鞭;看样子是个海官。在他旁边还有一匹马,马上这个人身高六尺,体大腰圆,面如紫玉,粗眉阔目,鼻直口方,双耳有轮。头戴一顶紫缎文生巾,当中嵌美玉,双飘帽带。身穿一件紫缎文生氅,上绣蓝色牡丹,腰系一条丝绦,白袜云履,看模样是个文人。书中暗表:头前的这个就是查河总办、襄阳王的义子干殿下,大财主沈万三。旁边的那个是他的谋士,叫姚三老,他们是来查河的。
沈万三勒住坐骑,在码头上一站,跑合的赶紧过来施礼:“启禀总办老爷,今天码头上来了个贩卖两千五百斤‘红货’的大老客,姓朱名四,我们没敢给他的‘红货’估价定税,净等着您来定夺了。”沈万三一听也愣了,心里话,这么大的买卖人可少见哇!别看我沈万三是有名的大财主,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房子、多少地、多少买卖,可我也没看见过这么大的商人,一个人要是趁两千五百斤“红货”那可就够抵国之富了。我得见识见识这位富翁。他忙叫跑合的:“你赶快把那位朱四客商请过来,本总办要亲自问问他。”跑合的答应一声,转身来到何二愣面前说:“哪位是朱四客商啊?我们总办大人有请。”朱元璋一听,心说这回报出事来了。他硬着头皮,跟着跑合的来到沈万三马前。跑合的一引见,朱元璋上前施礼:“总办大人在上,商人朱四这厢有礼了。”沈万三在马上笑盈盈地说:“朱四客商,你是从哪里来的?”“从滁州来。”“带的什么货物啊?”“啊!……‘红货’。”朱元璋为什么也报“红货”呢?这是没法改口了。一改口,就叫耍笑海官;海官要一翻脸,事情更不好办了。因此,只好咬着牙承认是“红货”。沈万三又问:“数量是多少啊?”“两千五百斤。”“你们是由此路过呢?还是在本城出卖呢?”“我们是要在襄阳卖的。”“那么你们要住哪儿呀?”“我们临来打算好了,要住在梅马招商店。”沈万三一听笑了:“那好,我暂时就不给你估价定税,你们先去住店,等一会儿我再到梅马招商店找你去。”他又对跑合的说:“朱四客商是我的朋友,远路而来很劳乏,你们可不许刁难他,听见了没有?”跑合的说:“不敢不敢。”说罢沈万三催马走了。朱元璋出了一身冷汗,回来赶紧叫何二愣去找梅马招商店去。何二愣去的工夫不大,就把梅马招商店的伙计马六给找来了。马六套车装上了乌梅,连他们爷几个一齐接到了梅马招商店。来到门前一瞧,两位老店东早在门口等着迎接呢。朱元璋一看这两位老人可非比寻常。左边的这位身高八尺开外,面似火炭吹灰,红中透亮,白眉毛,白胡须,头戴古铜色的鸭尾巾,身穿英雄氅;右边这位面似冠玉,也是须发皆白,目似朗星,准头端正,大耳垂轮,头戴灰色鸭尾巾,身穿银灰色英雄氅。二位店东俱是英雄气概。伙计马六上前引见:“老东家,这位就是滁州来的朱四客商。”二位老者一听,满面堆笑,双手抱拳:“朱四客商一向可好,小老儿梅士祖、马认容迎接来迟,望求朱国客商海涵。”这两位老人一报名姓,朱元璋听了一惊。闹了半天,这两位店东部是江湖上有名的英雄好汉。一位是外号人称威震九郡的金枪教师梅士祖;一位是名驰襄阳的金刀太斗马从容。朱元璋久闻这两位英雄的大名,他心里挺纳闷:这两位老英雄怎么在这里开起店来了?赶紧上前还礼:“久仰久仰,在下来的鲁莽,还望二位老人家多多原谅。”“岂敢,岂敢。”客套完毕,三人携手揽腕来到上房。
伙计们帮着十个大个儿把货物安置到西边栈房里,然后摆上茶桌。朱元璋一边吃着茶一边问:“二位老人家,您怎么会落到这里呢?”梅士祖一笑:“我们哥儿俩自幼结拜,亲如手足,闯荡江湖一生,谁也没离开谁。现如今元朝残暴,群雄四起,世道混乱,这么大的年纪了,也就不愿意再出头露面了。只好在此开了个小小的店房,以度晚年。”朱元璋一听就明白了。刘伯温叫他们住梅马招商店,这是安排好了的。他是到处给我请贤纳士,替我招兵买马。我若能得到这两位老英雄相助,也算福份不小。他说:“二位老人家,我朱四来到襄阳,举目无亲,今后事事全仗着您们二位维持了。”两位老人家一齐应声:“朱四客商请放宽心,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只要你有用我二人之处,我们是万死不辞。”三个人正在说话之时,伙计马六进来送信说:“朱四客商,查河总办沈大人带两桌酒席,说是来给您接风掸尘的。现在门外等着呢。”朱元璋一听有点奇怪,心想:我与沈万三素不相识,他给我接的哪门子风啊?正在纳闷,梅、马两位店东上前搭问:“朱四客商,您以前可认识沈万三吗?”四爷摇摇头:“不认识。”“有朋友给引见过?”“也没有。”二位老人心里一震,梅士祖说:“我看这里边必定有事,沈万三这个人口是心非,无利不图。他现在乃是襄阳王的义子,官居查河总办,与你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为什么带两桌酒席给你接风啊?这里边定有原因,望你深思。”朱元璋也猜到这里有事,可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两位老人家,他既来了咱们不见,倒得罪了他。俗话说:‘欲知心腹事,但听口中言。’他到底安的什么心,见了面便能知晓。我看还是见见为好。”俩老头一瞧朱元璋这个人很干脆,有胆量,有气魄,的确是个好样的,便说:“既然如此,朱四客商您就看着办吧,没事则已,如有风吹草动,我二人一定拔刀相助。”朱元璋又把何二愣他们哥儿十个叫过来说:“海关总办给咱们接风,到时你等要好好招待,不得怠慢,要看我的眼色行事,听见了没有?”何二愣说:“舅舅您就放心吧,准没错。”朱元璋一切安排停当,带领二位店东和十位英雄来到门外。一瞧沈万三和姚三老早就下了马,在门外等着呢。两旁站着八个家人,抬着四个大食盒,看样子是够威风的。那位说:沈万三是真的来给朱元璋接风来了吗?不是,这里边有个原因:你别瞧沈万三他家大业大,骡马成群,有财有势,他可是个小气鬼,天生的“瓷耗子”、“铁公鸡”,一毛不拔。他这次带着两桌酒席名义上是来给朱元璋接风,实际上他是找便宜来了。他想:朱四客商带了两千五百斤“红货”,这可是个了不起的大商人,要是在他那弄几件红货也不用费难,不过当面说要又不好开口,只得假意去给朱四爷接风,在酒席宴前拿话一引,他就得自己上钩,叫他把那出奇的、上好的拿出几件来给我看看,我再这么一夸好,他就得上赶着送给我。只要是一件好货,哪怕最次的也得值个三百两、二百两的,我这两桌酒席才二十两银子。算来还是我的赚头大呀!他这是抛砖引玉,舍饵钓鱼。
他把酒席准备好了,来到梅马招商店门前正在等候朱元璋。看见朱元璋带着大家伙儿出来了,就赶紧笑呵呵地上前套近乎:“朱四客商你太辛苦了。”朱元璋也满面赔笑地说:“在下有何德能,敢劳总办大人前来接风,朱某心里实在不安哪。”沈万三说:“朱四客商不必客气,我这个人就是好交朋友,尤其是外乡人,来到这里我是从来不会冷淡的。何况你我又是一见如故呢。两桌薄酒又算得了什么,请吧。梅、马两位老东家,就请你们二位陪客了。”两位老人只好点头含笑:“从命,从命。”说说笑笑来到了上房,分宾主落座。沈万三说:“此处摆上一桌,我与朱四客商同饮,那一桌就赏给朱四客商的从人吧。”何二愣他们一听可高兴了,抬了一桌酒席到西屋里去吃。何二愣低声对兄弟们说:“哥儿们,咱们可得快点吃啊,我看沈万三这小子不像个好东西,说不定这里头还有事呢,也许打起来,咱们全吃得饱饱的,喝得足足的,好盯着他们。”大伙说:“对!就那么办了。”紧接着,这哥儿十个就一通狼吞虎咽,一桌酒席,一扫而空。东屋里一张桌坐着五个人:朱元璋、梅、马两位老店东还有沈万三、姚三老。八个家人在下边伺候着斟酒、布莱。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沈万三两眼眯成了一道缝,对着朱元璋说:“朱四客商,人家都说我沈万三有抵国之富,可我也没见识过两千五百斤‘红货’。对珠宝玉器这些东西,我实在是个外行。今天咖JJ既碰到一块了就不是外人,您能不能把您所带的珍宝拿出两件来,在酒席宴前让我们大伙瞻仰瞻仰,以饱眼福哇。”朱元璋一听他这意思就明白了:噢,闹了半天他是来找便宜的,为了这点小事,就来此舍脸,真成不了什么大器。心中暗暗发笑,可惜我并不知道你今天是贪便宜来的,我要知道你为了这个,不就早花钱给你买几件了吗?现在再买,是来不及了。朱元璋有心跟他说实话,又怕事情弄僵了更不好办。他想了想,还是先把眼前应付过去,等他走后我马上就去古玩店,买两件上好的给他送去,补补他的人情。朱元璋主意拿定,微微一笑:“总办老爷,这‘红货’是我给人家代管的货物,真正的东家是我舅舅、滁州郭光卿。因他家里有点事,所以今天没有来,不过一半天他老人家准到,等他来了我再请他开封,选两件最好的,我甥舅二人给您亲自送到府上,您看如何?”朱元璋这是推脱呀,说不能开封,不能做主。实际上他是不敢开封,只要一开封,准砸,所以他才使了个缓兵之计。可哪知道沈万三这小子是个死心眼儿,脸皮厚,不通情理,他说道:“朱四客商您过于谨慎了,您舅父既敢以重任相托,就一定是百般信赖,你拿出几件来又有何妨呢?”朱元璋摆手说:“不敢,不敢。”两个人一个不让看;一个非看不可。梅、马两位老人明知道沈万三安心不善,可又插不进话去。这时姚三者可就站起来了,因为他是沈万三的谋士,要说狼狈为奸,也得说沈万三是狼,姚三老是狈,狈比狼的心眼多得多。这小子一看两个人僵持不下,可就蔫溜了。来到院里把伙计马六叫过来:“马六!”“啊,姚三爷。”“我问问你,那朱四客商的货物放在哪儿了,谁看着呢?”马六说:“哪儿有人看着呀,那不就在西货房堆着吗?”姚三老一听,心里高兴了。他悄悄来到了西货房,一瞧门锁着呢。他转到了窗口切近,顺手把窗户纸捅了个窟窿,往里一瞧,见二十五个大蒲包,四校见角的摞得挺老高。他一想:这么贵重的货物既没人看管,又没装箱,怎么会打着蒲包放着呢?心里一阵生疑,往前一凑合又觉着有股子酸味,他更奇怪了:怎么“红货”还酸呢?他是不知道哇,那乌梅包有的在船上着了点潮,放在屋里一闷,它可不冒酸味吗。姚三老看着看着把手可就伸进去了,他抓住了乌梅包一使劲,哧啦一声扯断了两根蒲条。蒲条一断就是个窟窿,他再一瞧可气坏了,原来包里装的都是大个乌梅。心里话:姓朱的,你胆子可真不小哇,硬把乌梅报了“红货”,骗了我们总办老爷。你还想活吗?他顺手拿了一把乌梅,气噗噗地来到东里间。屋里那儿还交涉哪,一个非看不可;一个说什么也不让看。姚三老来到沈万三的面前说:“总办老爷,您要看什么呀?”沈万三说:“看朱四客商的‘红货’呀。”姚三老说:“您甭着急,我拿来了,您看看吧!”说着他把乌梅往桌上一放。沈万三一看就愣了:“我说老三哪,你怎么开玩笑哇?这不是乌梅吗?”姚三者说:“是啊!”沈万三把脸一沉:“我要看的是朱四客商的‘红货’,你拿乌梅干什么?”姚三老眼睛一瞟朱元璋说:“总办大人,这就是朱四客商的‘红货’。”“啊,这是怎么回事?”朱元璋一瞧再也瞒不住了,赶紧站起来说:“总办大人,我贩卖的就是乌梅,根本也没有‘红货’,只是我甥儿粗鲁无知,他给我报了‘红货’,在下虽然不悦,但也无法更改。现在事情既已明白,您也不要着急,过错都在我的身上。您喜欢什么东西,我离襄阳之前一定给您送去,略表我的谢意。”沈万三一听这话,好像掉进了冰窖,浑身冰凉,后悔极了。他想:就凭他只有两千五百斤乌梅的小小商人,也配我带两桌酒席给他接风!他把那乌梅都给我,都够不上我的两桌酒席钱。他越想越倒霉,怒目横眉站起身来,就要抓朱元璋。这工夫何二愣早就吃饱了,站在门那儿正瞧着呢。他一见沈万三翻了脸,要抓朱元璋,可就急了,伸手从条案上端起一碗丸子汤,照着沈万三的脑袋就泼了过去,连汤带九子全便宜了沈万三了。他这一泼不要紧,又惹出了一场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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