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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差终日醉心于声色犬马,昏昏然不知日出日落,飘飘然骨酥筋软。
今日,夫差与西施。郑旦裸体嬉戏于后宫。郑旦不慎,撩翻玉枕,见枕下一白绢,上着片红,不知何物,手拎其绢给大王看。大王一看便知此乃昔日与齐王之女阿娇强行交欢时的遗物。大王见此,索然无味。大王此生,与女交欢为少于数百人,个个心悦承欢,唯独这齐王女阿娇,先父欲染指,就未曾得手,本王欲夺其宝,又以强暴待之,方从其愿,齐女遂自尽。此事国内大哗,诸侯亦不以为然。齐王虽默认,亦不知其内心打什么算盘。
由此,夫差突然忆起,吴有称霸东南之心:西破强楚,北威齐晋,南败于越。前项与后项都已解决,中项至今未得如愿以偿。夫差色兴顿销,下床整衣,步出后宫。西施、郑旦见状,以为郑旦的发现惹大王不高兴,不敢发问,也拦阻大王走出后宫。
夫差走出后宫,便降旨满朝文武大臣,调兵遣将,举兵伐齐。
伍子胥摸不着夫差的脉搏,不知道大王动了那根筋,一下子从美人怀里跳出来,就要兴兵打仗。
太宰嚭虽为夫差心腹,这次也坠十里云雾之中。他现在希望安享美色,不愿意舞刀动剑,杀伐征战。
君命如山倒,服从也得服从,不服从也得服从。抗旨是什么罪,谁也不是不知道。
文武齐聚,吴王降旨:
命伍胥为北征上将军,伯嚭为将军,统领三千人马,征讨齐国。月中起兵,得胜返朝,不得有误。进者奖,退者罚;有功者重奖,失败都重罚。各宜知悉。得胜回朝之日,论功行偿。
钦此
文武大臣,尽皆面面相觑,不知大王做了什么梦,梦醒了就降旨发兵。圣旨已降,也就再没有商量余地,只得照办。
吴王降旨,不到三天,齐国已得知吴国举兵伐齐的消息。齐简公惊恐万状,大难临头,不知如何是好。回忆数年,对吴国谨小慎微,未能有半点得罪,即使王女被逼自尽于吴,齐国忍气吞声,没有任何不满和反抗的表示。年贡礼品,年年有增无减,倾国之所有,宁肯国民受苦,不也稍怠于吴。我齐国已经竭其力尽其心了啊!为何还要无端伐吾,岂不是欺人太甚!
然而,齐在矮檐下,岂敢不低头。齐简公思来想去,心字头上一把刀。“忍”了吧。谁让我齐国地小国贫,无力抵御外侮呢,谁让我智浅短不能兴邦裕民呢。齐简公想到这里,急忙派齐大夫高布伦出使吴国。
高布伦入吴,而对浩浩严阵以待大军,通过刀棍剑戟之林,面不改色,气不带喘,气宇轩昂。面见吴王,并不下跪。吴王左有要拉高氏斩头,吴王止之。吴王谓高氏曰:“高布伦大夫,寡人久闻汝口如剑、舌如黄,今日本王倒想见教,究竟是你的口锋利,还是我的剑锋利;究竟是你的舌有用,还是寡人刀有用。”
“谢大王恩典。承蒙大王看得起大夫,大夫愿献丑于大王。人之口,本用于吃饭和说话,而不该用于恫吓;人之舌,本是口之于手足,不该比之于刀剑、大王既把敝人之口舌比之刀剑,可见大王先惧敝人三分。不知大王以为如何?”
“高氏匹夫,你到吴国,走过刀剑林中,做何感想?”
“视若草芥。”
“匹夫可知道,本王的刀剑,是从不吃素的。”
“吃肉不吃素,兵家之常,何是惧哉!不过,我知道,太宰伯嚭在背后,历来称大王“老匹夫”,大王今日与敝人平起平坐,不胜荣幸之至!”
夫差怒视太宰嚭,伯嚭灵机一动辨白道:“大王休听这老匹夫胡言,他有意造谣,以离间臣以大王的关系,大王切勿上当。”
“是我造谣,还是你撒谎?你金屋藏娇,赵国奉送的美女陈娟,大王可曾知晓?”
“这……”
“吴国之事,与你可干?”
“大王差矣!伯嚭受贿于越国,千方百计为越国说话;齐国每年进贡于吴,锱铢皆交大王,无私于其他,伯嚭怀恨,怂恿吴国攻齐。其实,吴国如象,齐国如蚁,吴灭齐,无非九牛一毛而已。齐存,无损于吴;齐灭,无益于吴。大王何必取无益而告无损呢?况且,齐虽地小国穷,然全国上下,齐心卫国,哀兵气盛。一可当十,十可当百,草木皆兵,大王能奈齐何?”
“齐如粪土,本王军至,推枯拉朽,如秋风扫落叶。”
“既如此,大王又何必聚集浩浩之众,如临大敌?”
“有备无患。”
“草芥之民还是奉劝大王:忠臣之言为听,谗佞之言万不可信。”
“忠臣是谁?谗佞者谁?”
“忠臣者,伍子胥也;奸佞者,太宰嚭也。”
“这是从维护齐国之利而言。”
“非也,伍国相,忠直不阿,无私无畏,是真正维护吴国和大王的利益;而伯嚭,名为大王,实为私利,望大王明祭!”
“齐国之事还管不过来,又何必劳心吴国之虑。”
“愿吴齐永好,愿吴国永昌!”
“也许你的心肠还不算太坏,本王考虑后再做决断。”
吴国罢兵,高布伦凯旋而归。时隔不久,高布伦病逝。
高布伦吴国之行,挽救齐国于危亡之际,并加深了吴国忠奸矛盾。从此,伯嚭与子胥已水火不容。
范蠡、文种听说伍子胥和太宰嚭矛盾已表面化,认为有机可乘,经越王恩准,由文种率众前往吴国,拣择精粟万石,复还于吴;阴送重宝厚献于太宰嚭,吴之情报,由陈娟交于文种。
太宰嚭谓吴王曰:“越王还是很讲信用嘛。当年借粟于越,伍国相竭力反对,不危言耸听讲,过会威胁到吴国存亡。如今,万石粟如数送还,还是粒粒精粟。这只能加强吴越亲善,怎么会威脊吴国安全呢?不知伍国相出于何种考虑,总是对越国不放心,总是与大王的决策对着干。木材接受了,美女接纳了,请籴复还了,我看勾践是真心诚意,大王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吴王问:“汝以为齐国如何?”
太宰嚭答:“齐女死于吴,齐简公能不怀恨在心?因为他目前力量单薄,不敢轻举妄动。高布伦之吴,没有安心称臣之意,言谈话语中流露出贼心不死之态。这倒是值得大王重视的。”
“以你之见呢?”
“举兵伐齐,一鼓荡平,铲除后患。不过此举,是否再征得伍国相赞同,请大王考虑。”
太宰嚭退下,吴王又召来伍子胥。
“伍国相,汝以为伐齐可行否?”
“非也,臣以为应伐越,不应伐齐。”
“为何?”
越是吴心腹之患,不灭越,吴国别想高枕无忧。大王千万别信浮辞伪诈之言,放弃伐越而去伐齐,破齐臂由磐石之田无之其苗也。愿大王放弃功伐齐而尽快灭掉越国,否则,悔之无及。”
“既然如此,我派汝出使齐国,以结吴齐之好,如何?”
子胥一听,几乎背过气去。他不想再多争辨,他带着儿子一同出使齐国。
到了齐国,子胥对儿子讲:“吴国寿数将尽,吾数谏吴王,吴王置若罔闻。以奸为忠,以忠为奸,颠倒是非,该攻者不攻,该和者不和,吴亡指日可待矣。吴之亡,吾与汝惧亡,伍氏将无后,吾将汝托于鲍牧,易姓王孙,以保伍氏之后。”
儿子悲泣而言曰:“吾父为吴赤胆忠心,前事先王,后事大王,而有如此结果,岂不悲哉!”
子胥匿子于齐之事,太宰嚭得知,如获至宝。内心里高兴,表面上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面见吴王,垂头不语。
“太宰何事?如此垂头丧气。”
“人皆言敝人谗陷伍国相,这从何谈起呢?敝人知道伍国相之隐,再不敢言谈,否则,又落谗陷之名,敝人如何承受得起。”
“太宰不必畏人之言,寡人心里有数,有话尽管说。”
“谢大王宽宥之恩。知伯嚭者,大王也。”
“子胥何隐之有?”
“据齐人透露,子胥出使齐国,已将其子除名埋姓匿于齐。”
“此话当真?”
“伯嚭以性命担保!”
“子胥果有外心?”
“证据确凿。”
“寡人待他不薄啊?”
“欲壑难平,得寸进尺,是否觊觎王位?”
“狼子野心!”
吴王夫差决定兴九郡之兵以伐齐,但他又舍不得身边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女,西施、郑旦知道大王要领兵出战,本来心里很高兴,一来可以暂时摆脱色魔的磨难,二来可大显消耗吴国国力,吴国灭亡的日子就可以早一天到来,可以彻底结束这种非人生活。但是,在表面上必须掩饰这种内心的喜悦,而表现出恋恋不舍之情,这才不致使大王心生疑窦。
在夫差出发前与西施、郑旦逗情之时,西施娇情娇气道:“大王,你不领兵出征不行吗?由伍国相,太宰嚭领兵不成吗?”
“美人儿,寡人也舍不得离开你们;可这次出征,事关重大,是关系到吴国能否称霸东南,能否长治久安的大举,他们俩带兵不放心。太宰有这份智慧,但没这份心思;而伍子胥异心于齐,更不能放手让他带兵,这次非寡人御驾亲征不可!”
“大王如此器重这二人,怎么到关键时刻都不能为大王担重担呢?”
“这一仗,对伍子胥是否有私于齐便能揭晓,抓住证据,立即斩首,决不姑息!”
“大王以慎重为妙,伍子胥身为相国,万一错杀,于国不利。”西施说完,看看郑旦,郑旦会意。
“大王,对伍相国确实不能草率从事,他还是先王的忠臣呀!”
“要不是看在他曾事奉先王和分儿上,寡人早让他身首异处了。”
“大王万万不可生气,气坏了贵体可大了。我和郑旦其实也不知道伍相国的情况,只是劝大王谨慎从事。我们也知道大王心中有数,也不会把我们的话当做一回事。大王根据事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只是大王出征,多加小心,早晚多穿点衣服,夜里睡觉千万别着凉,我们盼望着大王旗开得胜,早日凯旋。我们翘首盼望大王的胜利归来。离开这些日子,臣妾会日夜思念大王。”
“西美人说话得体,寡人听着悦耳,好像搂着美人睡觉一样舒服。”
“大王过誉。我和旦儿思念大王之情,大王是可想而知的。大王思念我们与我们思念大王一样。”
“二位美人儿好自为之吧!”
“大王,快去快回!”
夫差率军出发了。西施、郑旦送大王走出朝廷,返回后宫,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了。
“这出戏演得如何?”
“精彩极了!”
“何作真时真亦假,真假难辨!”
“解放了!”
我们可以为所欲为地过几天痛快日子。不再会有人死缠活缠我们,不再敢有人限制我们。我们要吃就吃,要睡就睡,要玩就玩。把陈娟叫过来,和我们一块玩个够!”
吴军出姑苏之青门,在过姑苏台时,大军小憩。夫差久卧女色温柔之乡,骨筋松软,乍一行军,疲乏不堪,小憩之时,朦胧睡去。睡梦中听到西施悦耳的古筝声,看到了郑旦飘飘如仙的长袖舞,他得意地欣赏着,观看着。但忽然之间,蜡烛灭子,屋中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点,夫闭幕所见,似隐似现。实然梦醒,夫差恬然、怅然。恬然者,梦见与两位美人儿在一起的幸福与欢乐,怅然者,尚不得解,想请人占卜一下,梦中孰吉孰凶?
先请太宰嚭释梦。吴王告诉太宰嚭梦见什么:
梦入章明宫,见两䥶蒸而不炊,而黑犬嗥以北,两鋘殖吾宫墙,流水汤汤,越吾宫堂,后房鼓震,箧箧有锻工,前园横生梧桐。
太宰嚭聪颖过人,不用多加思考,便解释道:
美哉!王之兴师伐齐也。臣闻亲者,德锵锵也;明者一破敌声闻功朗朗也;两䥶蒸而不饮者,大王鋘圣德气有余也;两黑犬嗥以南,嗥以北者,四夷服前诸侯也;两鋘殖宫墙者,邻国贡献财有余也;后房箧箧鼓震有锻工者,宫女乐琴瑟和也;前园横生梧桐者,乐府鼓声也。
听太宰嚭这一解释,大吉大利,没有比这再好的梦了。但是,他总觉得太宰嘴上涂蜜说得是甜言蜜语,大王自己也觉得言过其实,反而令人不信。
吴王又召王孙骆问道:“寡人白天做梦,给你说说,你来解释解释。”
王孙骆明哲保身,知道左不是右不是,直解,大王会不高兴,曲解自己不乐意,于是来了个“金蝉脱壳”之计。他说:“臣鄙没于道,不能博大。今王此梦臣不能占。但吾知东掖门亭长越公弟子公孙圣,为人少而好游,长而好学,多见博观,知鬼神之情状,愿王问之。”
吴王就请王孙骆去请公孙圣,王孙骆难以推托,有大王之命,他也好推卸责任。王孙骆找到公孙圣,告诉他:“吴王昼卧姑苏台,忽然梦醒而感觉怅然,使子占之。大王在姑苏之台等你。”
公孙圣伏地而泣,有顷而起。其妻从旁谓圣曰:“子何性鄙,希睹人主,卒得急召,涕泣如雨。”
公孙圣仰天长叹道:“悲哉!非子所知也。今日壬午时,加南方命属,上天不得逃亡,非但自哀诚伤吴王。”
其妻曰:“子以道自达于主,有道当行,上以谏王,下以约身。今闻急召,忧惑清乱,非贤人所宜。”
公孙圣曰:“愚哉!女人之言也。吾受道十年,隐身避害,欲绍寿命,不愿卒得急召,中世自弃,故悲与子相离耳。”
公孙圣奉旨至姑苏台,面见大目。吴王曰:“寡人将北伐齐鲁,道出晋门,过姑苏之台,忽然昼梦,子为寡人占之,以卜吉凶。”
公孙圣认为,事已至此,想躲避是不可能的,只好直言以对:“臣不言,身名两全;若言之,必死百段于王前。然而忠臣不顾生死。”
公孙圣仰天叹曰:“臣闻,好船者必溺,好战都必亡,臣好直言不顾于命,愿王图之:
臣闻章者,战不胜败走傽偟也;明者,去昭昭就冥冥也。入门见䥶蒸而不炊者,大王不得火也;两黑犬嗥以南嗥以北者,黑者,阴也;北者,匿也;两鋘殖宫墙者,越军入吴国,伐宗庙,掘社稷也;流水汤汤越宫堂者,宫宫虚也;后房鼓震箧箧者,坐太息也;前国横生梧桐者,梧桐心空,不为用器,但为盲撞,与死人俱葬也。
愿大王按兵修德无伐于齐则可销也。遣下吏太宰嚭、王孙骆解冠帻、肉袒徒跣稽首谢子勾践,国可安存也,身可不死矣。”
吴王闻之,勃然大怒,乃曰:“吾天之所生,神之所使,岂容汝胡言乱语,诅咒吾哉!”
吴王对力士石番使眼色,令他以铁锤击杀之。
公孙圣仰头向天而长叹曰:“呜呼!吁嗟!无知吾之冤乎!忠而获罪,身死无辜。以葬我以为直者,不如相随为柱,提我至深山,后世相属为声响。”
吴王对公孙圣恨之入骨,乃使门人提之吴县西北之阴山。并曰:“豺狼食汝肉,野火烧汝骨。东风数至,飞得汝骸,骨肉縻烂,何能为音响哉!”
太宰嚭见公孙圣已除,趋前而谓吴王曰:“贺大王之善,其灾灭矣。因举行觖兵,可以行。”
吴王乃命太宰嚭为右校司马,王孙骆为左校及从勾践之师伐齐。
伍子胥此时再也不能不讲话了,上前向吴王谏道:“臣闻数十万之众,奉师千里,百姓之贵,国家之出,日数千金,不念士民之死而争一日之胜,臣以为危国亡身之甚!且与贼居,不知其祸,外复救怨,侥侥他国,犹治救疗疥而弃心腹之疾,发当死矣。疚疥,皮肤之疾,不足为患;今齐陵迟千里之外,更历楚,赵之界,齐为疾,其疥耳,越之为病,乃心腹之。不发则伤,动则有死。愿大王定越而后图齐。臣之言决矣,敢不尽忠!臣今年,耳,目不聪,以狂惑之心无能益国,窃观《金匮第八》,其可伤也。”
吴王曰:“何谓也?”
子胥曰:“今年七月辛亥平旦,大王以首事辛岁位也,亥阴前之辰也,合壬子岁前合也,利以行武,武决胜矣。然德在合斗击丑,丑辛之本也。大吉为白虎面临卒,功曹为太常从临亥,大吉得辛为,九囗又与白虎并重。有人若以此首事,前虽小胜,后必大败,天地行殃,祸不久矣。”
吴王根本不把伍子胥之言放在心上。
当年九月,吴王派太宰嚭率兵伐齐。太宰嚭因为伍子胥作对,大王任命他,而未任命子胥,使他心中窃喜。但是太宰嚭也知道,战事是神鬼莫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脑袋,心中又不免有几分担忧。再者,他和陈娟如胶似漆地日子,使他留恋,不忍离去。想起这些,心中又有几分凄惶。总之,太宰嚭上阵,是一种百感交集的复杂心情。
军至北郊,吴王对太宰嚭讲:“走吧!无忘有功,无赦有罪,爱民养士,视如赤子。与智者谋,与仁者友。”
太宰嚭受命而往。
吴国取得大胜,吴王派人和齐国谈判,结城下之盟。
吴使谓齐王日““吾王闻齐有没水之虑,帅军来观,而齐兴师蒲草,吴不知所安集,设阵为备,不意颇伤齐师,愿结和亲而去”
吴使骗人的鬼话,岂能瞒过齐王。齐王对曰:“寡人处此北边,无出境之谋。今吴国济江谁,逾千里而来我壤土。戮我众庶。赖上帝衣存吾国,犹不至颠陨。王今让以和亲。敢不如命?”
吴齐遂结城下之盟而去。
吴王夫差回到吴国,他没有忘记伍子胥在临行前所说的话,现在伐齐胜利了,他倒要听听伍子胥有什么话可说。他把伍子胥召来,对他讲:“吾前王履德明达于上帝,垂功用力为子西结强仇于楚。今前王譬若农夫之艾,艾四方蓬蒿,以立名于荆弯,斯亦大夫之力。今大夫昏耄而不自安,生变起诈,怨恶而出,出则罪吾士众,乱吾法度,欲以妖孽挫(血刃)吾师。赖天降哀齐师。受服寡人,岂敢自归其功,此乃前王之遗德,神灵之佑福也。若子于吴,则何力焉?。
吴王连讽刺带挖苦,把伍子胥狠狠数落一顿。伍子胥攘臂大怒,释剑而对曰:“昔吾前王有不庭之臣以能遂疑计,不陷于大难,今王播弃所患,外不忧此孤僮之谋,非霸王之事,天所未弃,必趋其小喜而迈其大忧。王若觉悟,吴国世世存焉;若不觉悟,吴国之命,斯足矣。胥不忍称疾,辟易乃见王之为擒,胥诚前死,挂吾目于门,以观吴国之丧。”
吴王见伍子胥胡言乱语,根本不听,坐于殿上,闭目养神。在似梦非梦之时,吴王独见四人向庭相背而倚,夫差感到奇怪,睁开眼问群臣道:“你们看见什么了吗?”群臣答曰:“未见。王何所见也?”
夫差说:“我看得清清楚楚,四人相背而倚。闻人言则四散幸矣。”
子胥又开口了:“正如大王所言,此乃大王失掉众人的反映。”
夫差怒道:“子言皆不吉不祥也。”
子胥辨道:“非惟不祥,王亦亡矣。”
夫差恨子胥,拂袖而去。
此后五天,吴王夫差又坐在殿上,朦胧双目,又见两人相对,北向人杀南向人。夫差问群臣,可曾看见?群臣皆答:“无能见。”
子胥认为,又到了他非讲话不可的时候,他不会三缄其口。因为他一生正直,不隐君过,不匿其言。子胥明明知道,大王看见了什么,偏偏故意问道:“王何见也?”
夫差不好不答:“前日所见四人,今日所见二人相对,北向人杀南向人。”
子胥曰:“臣闻四人走叛也。北向人杀南向人,此乃臣弑君也。”
夫差觉得子胥讲得太不吉利了,就没答理他。
夫差置于文台之上,群臣皆在,太宰嚭执正,越王侍坐,子胥也在。
夫差对众人说:“寡人闻,君不残有功之臣父不憎力之子。今太宰嚭为寡人有功,吾将爵之上尝;越王慈仁品信,以孝事于寡人,吾将复增其国,以还助伐之功。众位以为如何?”
群臣恭贺:”大王躬行至德十虚心养士,群臣并进,见难争死,名号显著,威震四海,有功蒙尝,亡国复存,霸功王事,咸被群臣。”
独独伍子胥伏地垂涕曰:“呜呼哀哉!遭此默默,忠臣掩口,谗夫在侧,政败道坏,谣谀无极,邪说伪辞,以曲为直,舍谗攻忠,将灭吴国。宗庙既夷,社稷不食,城郭立墟,殿生荆棘。”
吴王夫差以为子胥之言,大扫他的兴致,忍无可忍;大怒而斥之曰:“老臣多诈,为吴妖孽,乃欲当权擅威,独倾吾国。寡人以前王之故,赤忍奸法,今退自计无沮吴谋。”
子胥不甘示弱,趋前谓夫差曰:“今臣不忠不信,不得为前王之臣,臣不敢爱身,恐吴国之亡矣。昔者,桀杀关龙逢,封杀王子比干,今大王诛臣,参于桀纣,大王勉之,臣请辞矣。”
子胥退朝,对被离讲:“吾贯弓接矢于郑楚之计,越渡江淮自致于斯。前王听从吾计,破楚见凌之仇,欲报前王之恩,而至于此。吾非自借,祸奖及汝。”
被离痛心疾首道:“未谏不听,自杀何益?何如亡乎?”
子胥对曰:“亡臣安往?”
子胥与被离的对话,被吴王夫差知道了。他愤怒至极,决定对子胥下毒手。
伍子胥已经觉得死到临头了,他毫不畏惧,坦然得很。对吴王夫差也毫不让步。
夫差使人踢子胥属镂之剑,子胥受剑,徒跣褰裳,下堂至中厅,仰天呼怨曰:“吾始为汝父,有霸王之功。今汝不用吾言,反赐我剑,吾今日死吴宫为墟,庭生蔓草,越人掘汝神稷,安忘我乎?前王不欲立沙,我以死争之,卒得汝之愿,公子多怨于我,我徒有功于吴。今乃忘我定国之恩,反间我死,岂不谬哉!”
吴王听完子胥之言,气得浑身哆嗦。手颤抖着指着伍子胥曰:“汝……汝……不忠不信,为寡人使齐,托汝子于齐鲍牧,有我外之心。汝还有何言?”
夫差急令自裁。
子胥把剑,仰天叹曰:“自我死后,后世必以我为忠,上配夏殷之世,亦得与龙逢、比干为友也。”
子胥伏剑而死。
夫差取子胥之尸盛于鸱夷之器,投之于江中,并说:“胥汝一死之后,何能有知?”
夫差又断子胥头,置于高楼之上,谓之曰:“日月炙汝肉,飘风飘汝眼,炎光烧汝骨,鱼鳖食汝肉。汝骨变成灰,有何所见也?”
夫差又把子胥的身躯投之江中。子胥其躯随流扬波,依潮往来,荡激崩岸,久久不已。
夫差谓被离曰:“汝常与子胥议论寡人之短,乃髡法而刑之。”
王孙骆听说,子胥自刎,被离髡刑,觉得夫差做得太过分了,心情十分沉重,数日不朝。夫差觉得奇怪,召而问之曰:“子非寡人而不朝乎?”
王孙骆答曰:“臣恐耳。”
夫差问:“子以我杀子胥为重乎?”
王孙骆答:“大王气高,子胥位下,王诛之臣,命何异于子胥,臣以是恐也。”
夫差辨解说:“非听宰嚭以杀子胥,胥图寡人也。”
王孙骆答:“臣闻人君者必有敢谏之臣,在上位者必有敢谏之文。夫子胥先王之老臣也,不忠不信不得为前王臣。”
听王孙骆之言,夫差感到后悔。他心里清楚,东伍子背都是太宰嚭谗陷的结果。反过来,夫差又想杀掉太宰嚭。王孙骆劝阻道:“大王再杀太宰嚭,岂不是第二个伍子胥耶?夫差才打掉了杀太宰嚭的念头。
伍子胥人头落地时,太宰嚭急忙回到府上庆贺。因为他最害怕的冤家对头铲除了,他没有后顾之忧了,国相这把交椅,非他莫属,他能不高兴,能不好好庆贺一番么?但他万没想到,在霎那之间,他的大脑袋,差点儿随着伍子胥的头落地而落地。
陈娟自然高兴。她高兴的是因为她们出使吴国的第三个目标实现了:吴国失掉了忠臣,失掉了栋梁,离彻底灭亡就不远了。她们返国之日,也步大有希望了。
但陈娟必须抑制自己的感情,不能太外露,以免引起别人怀疑。这是在夫差、太宰嚭伐齐时,西施、郑旦、陈娟在一起时,西施反复告诫郑旦与陈娟的。
太宰嚭今天格外兴奋,平时不多喝的绍兴佳酿,今天一瓶都喝光了。他醉眼朦胧地拉着陈娟道:“宝贝儿,痛快!从来没有过的痛快!伍胥这矮怪物压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和我作对。这次可好了,他到阴曹地府去了,一去不复返了!宝贝儿,你说,这脑袋掉了还能再长出一个来吗?这脑袋掉了还能再缝起来吗?我还要不要提防矮怪物复活?”
“官人喝醉了,少说点吧。”
“我没醉,我再喝一瓶也不会醉。醉了就不好汉,好汉喝酒不会醉。英雄海量。难道我不是英雄?在吴国,除了老匹夫,属我大,老子天下第二,距第一就差一个台阶了。老匹夫也……也不是我的对手,迟……迟早也是我的阶下之四。不……信,不信你就瞧着。到那时,我是大王,你……你就是一品夫人。”
陈娟怕他的醉话被别人听去,赶忙捂住他的嘴,扶他到床上躺下。一嘴酒臭,令人恶心。
“美人儿,别走。”太宰嚭将要烂醉如泥了,色事还念念不忘。
陈娟无奈,只得上床相陪。
陈娟一上床,半醉半醒有伯嚭,一把把陈娟揽在怀里,一张臭嘴就堵到了陈娟嘴上,把陈娟熏得出不来气。太宰嚭的手在陈娟胸前,胯下紧忙乎,不一会儿,把陈娟衣服剥光,自己也脱得一丝不挂。两个裸体,相搂相抱,揉来搓去。
太宰嚭酒性发作,兽性大张,山摇地动,狂荡不止,因为他今天是半醉半醒中做爱,只管尽兴,忘记了采阴补阳,提肛缩骨,待到情至兴浓,一泄如注之时,清醒过来,已经晚了。身子大汗淋漓,酒也醒了。
太宰嚭酒助淫兴,淫发酒威,今天是多少年来,少有的充分发挥,陈娟也感到从来没有过的通体畅达。
伍子胥死后,夫差非常懊悔。但又想到,他处处与自己过不去,也确实令人恼火。人已死了,追悔也无益。原本想,让齐王将伍子胥儿子送还吴国,斩草除根,后来一想,罢了,伍子胥死得就有点冤枉,再杀他儿子,未免过分。
夫差想:太宰嚭也着实可恶,你做好太宰就行了,何必与国相对着干!把他再杀了吧,吴国朝廷还有谁呢?王孙骆能当国相么?人不错,与伍子胥比,相差一截。伍子胥要不是那么耿,那么倔,那么不会拐弯,也不至于有如此结果。咳!还是赖我,太性急,不能忍让。
夫差翻过来,调过去想,心中甚为不快。忧虑之情使他淡漠女色,西施、郑旦在后宫门前迎候,他行至面前,都没有发现。待西施、郑旦开口说话,夫差才如梦初醒。
夫差之死,无疑西施、郑旦大快人心。但看到夫差感情疑郁,思虑重重,就收敛了自己高兴的情绪,小心翼翼扶大王进宫,未敢多言。
夫差坐定,慢饮香茶,诚探着问西施、郑旦道:“美人儿以为子胥、伯嚭孰善?”
西施稍稍思索之后答曰:“臣妾久居后宫,足不出屋,只在侍奉大王,朝廷之事,大臣为人,臣妾一概不闻不问,无以分善与不善。”
郑旦也说:“只要大王高兴,臣妾愿足。其余一切,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大王所问,臣妾难分高下。”
夫差道:“子胥今天被大王杀了。”
“啊!”西施、郑旦同时故作惊异之状,在大王背后相视。
夫差接着说:“本王杀了他,又有些后悔,都是伯嚭谗陷子胥,欲杀伯嚭,王孙骆止之。本王一直为此,郁郁不乐。”
西施道:“臣妾冒昧说几句,已经杀了的人,再也无法活转。大王懊悔,已属无益。大王也不必为此忧伤过甚,以免损伤贵体。只要大王健康,吴国不愁没有人才。大王不知臣妆言之当否?”
“美人这样说,能使本王定解些,还是西施美人儿嘴巧,会说话。”
“大王夸西施嘴巧,必是嫌旦儿嘴笨。大王好偏心!”
“你也不笨,都明巧心灵,都是大王的宝贝儿!本王已到你们身边,忧愁烦恼全消。寡人要不当大王,整天和你们在一起该多好!”
“大王,你不当王,谁当王?谁能有那福分?”
“寡人看你们俩都能当王。”
“大王说笑话。牝鸡不司畏,骒马不上阵。臣妾当王,天下大乱:昼不见太阳,夜不见月亮和星星;河水倒流,大山崩塌;男人无阴,女人不孕;太阳西出,骡生马驹;在水里飞,鱼在山上游;无天阴晴,五谷不登……那将是什么世界?”
“本王就喜欢你们巧嘴,能把活人笑死,能把死人说活。老虔婆拜你们为师,马泊六羞愧得无地自容。是不是?”
“大王耻笑臣妾。”
“好!让本王开开心吧!”
夫差一手抱西施,一手搂郑旦,淫戏不止,极尽男女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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