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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5章
发布时间:2024/8/22  阅读次数:188  字体大小: 【】 【】【

第11章 孛儿帖之被掳掠


铁木真重振家声,恢复了他的氏族。他得到了强有力的克列亦惕部君主的保护。 苦难的年代已经过去,未来似乎在向他微笑。但是,草原上这类大大小小的王国是 极不稳固的。正当这位年轻的首领认为前途已有保障之时,又突然飞来了一场横祸, 顷刻之间一切又都成了问题。

铁木真偕同其夫人孛儿帖一直扎营于克鲁伦河上游之不儿吉岸。当时,他们二 人新婚还不久。一天,在晨光曦微、天方欲明之时,诃额仑母之侍姬豁阿黑臣起床 做家务。她忽然隐约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便俯首贴耳于地面细听,听出是马群在 奔驰的声音。她立即起身,想去叫醒诃额仑母和全营的人。她先跑到诃额仑母之宿 处,连声叫道:“阿母,阿母,快快起来!地适颤动,震如雷鸣。度为可怕之泰亦 赤兀惕人来扰害也!”

诃额仑母被她叫醒,听她如此说,便命她速去叫醒几个儿子,自己则立即穿衣 起床。转眼之间,全营里的人都起床了。全营的人刚刚穿衣起床毕,就远远看见有 大队人马像龙卷风似地扑来。不过,这次并不像侍妪豁阿黑臣所估计的那样是泰亦 赤兀惕人来袭,而是蔑儿乞惕部前来奔袭。蔑儿乞惕部也是一个蒙古部落,住在贝 加尔湖以南。这时来袭的蔑儿乞惕骑兵有300 人,他们企图采取突然奔袭的办法打 击也速该把阿秃儿之诸子。蔑儿乞惕部与也速该把阿秃儿一家早已结下怨仇。也速 该把阿秃儿生前不是抢来了诃额仑夫人吗?诃额仑当时就是一蔑儿乞惕人的新娘。 自那以后,蔑儿乞惕部一直想复仇而没有机会,现在他们认为时候到了。他们想去 仇人部落尽掳其妇女,首先要掳去铁木真的新娘孛儿帖,以报蔑儿乞惕部妇女昔日 被掳之仇。

从这一事件发生的具体细节可以看出事件发生的背景和时间。当时,铁木真似 乎很容易地就忍受了这场灾难,至少这是蒙古的史诗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当时,尽 管铁木真的力量有所加强,但他仍只有9 匹马。事件发生后,他,他的母亲诃额仑, 他的弟弟合撒儿,合赤温,帖木格和别勒古台,以及他的两个忠实追随者孛斡儿出 和者勒蔑,分别各乘一马。诃额仑母在马上抱铁木真之妹帖木仑于怀中。为了防意 外,他们还带了一匹马备用。这样一来,铁木真的夫人孛儿帖就没有任何坐骑可乘 了。当时情况紧急,铁木真便眉头也没皱一下就毫不犹豫地撤下了孛儿帖。同时被 撤下的还有也速该把阿秃儿生前的别妻,即别勒古台的母亲……③铁木真等人飞马 逃入不几罕合勒敦山,即今肯特山中去了。可怜的孛儿帖也试图避免敌人掳掠。勇 敢的侍妪豁阿黑臣想出了一个办法,她把孛儿帖藏入一辆黑帐车中,然后牵来一头 花腰牡牛驾辕,接着便赶着牛溯腾格里溪而行,想尽可能远地躲避厄运。但是,此 时天渐向曙,河谷已无夜色掩护,所以她们被一些蔑儿乞惕人发现了。蔑儿乞惕人 盘问豁阿黑臣,豁阿黑臣沉着机敏地答道:“吾乃铁木真之隶民也。适才来铁木真 家剪羊毛。今事已做毕,正返家焉。”

“铁木真在家否?其家距此几何?”蔑儿乞惕人又问豁阿黑臣道。

豁阿黑臣含糊地回答了一句,向铁木真家方向指了指。

蔑儿乞惕人便顺着豁阿黑臣所指的方向奔去。豁阿黑臣此时虽感到绝望,但仍 拼命抽打着牡牛,想使牛跑得更快一些。但没跑多远,车轴就断了。豁阿黑臣和孛 儿帖别无办法,只有下车徙步钻进腾格里溪边的树林方有可能避祸。正当她俩要按 此计划行动时,刚才碰到的那些蔑儿乞惕人又折回来了。原来,这些蔑儿乞惕人赶 到铁木真的营地,没有发现铁木真的部落的任何头领,只看见了一些孩子和妇女, 其中包括别勒古台的母亲。于是蔑儿乞惕人便将别勒古台之母掳走,由一个蔑儿乞 惕人把她横架在马鞍上,然后拨马来追豁阿黑臣。他们刚才见到豁阿黑臣时就有些 怀疑,此时则更加怀疑她了。他们问车中载有何物,豁阿黑臣冷静地回答说车中只 装有羊毛,并赌咒发誓说绝无半点虚假。但她此时的机敏和冷静已没有用,蔑儿乞 惕人并不满足于她的回答。几个年纪大的一些的蔑儿乞惕人命令年轻的蔑儿乞惕人 下马检查这辆车。他们很容易地就发现了车中的孛儿帖,当即抓住孛儿帖和豁阿黑 臣,把她俩搂上马,又打马来追寻铁木真。此时天已大亮,铁木真等人的马匹踏草 留下的踪迹已清晰可见。蔑儿乞惕人于是循踪向不儿罕合勒敦方向追去。他们来到 不儿罕合勒敦山麓,绕山转了三圈,也没有发现铁木真等人是从何处钻人丛林的。 此山山麓多是沼泽和矮树林,所以马之过处,不留踪迹。蔑儿乞惕人试着深入密林, 但也一无所获识好失望地放弃入山追击的企图。出于一种有趣的复仇心理,他们把 孛儿帖送给一个名叫赤勒格儿孛阔的蔑儿乞惕人。此人是也客赤列都之弟,被也速 该把阿秃儿生前抢去其妻诃额仑的也容赤列都当然也就是赤勒格儿孛阔之兄。当时, 各部落之间的仇杀以及伴随而来的武力掳掠和粗暴占有妇女的事件就这样不断发生 和代代相袭着……

其间,铁木真等人一直躲在森林里。他们砍下榆树枝和爆竹柳枝搭起棚子,住 在里面,静待事态的发展。蔑儿乞惕人现在究竟是回去了呢还是埋伏在山周围呢? 为了弄清这个问题,铁木真派别勒古台、孛斡儿出和者勒蔑下山侦察。这三个人奉 命下山,在附近巡逻侦察了三天,并没有发现任何敌人。于是,铁木真放心地走下 不儿罕合勒敦山。他来到山麓,捶着胸脯,仰天哭告神灵道:“赖豁阿黑臣老人为 鼠之听,为聪狐之视,吾等得以逃脱,以马匹趋彼糜鹿之径而登不儿罕山。吾心惊 惧极矣。然不儿罕合勒敦山护吾如蚁之命焉。而今而后,吾当每朝其之,每日其祷 之。吾之子子孙孙当效吾而敬之也。”

铁木真说毕,按照蒙古的习惯,转身向着太阳,挂腰带于肩上,脱下帽子悬于 手腕,以手捶胸,对日九跪,酒奠而祷祝。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蒙古原始宗教的独具特点的仪式之一。阿尔泰语系的人崇敬 山神,而崇敬不儿罕山正是这种崇拜的一部分。公元7 世纪时的突厥人也曾这样崇 敬林木茂密的窝秃肯山。这个窝秃肯山似乎就是今日的杭爱山山峰之一。至于奉献 给太阳的祭品,乃是祭天(按蒙古的仪式用语来说是祭长生天)仪式的内容之一。 长生天是蒙古人的至高无上的神灵。所谓祭品原则上是指用于酒祭的发酵的马奶酒, 是蒙古牧民最喜欢饮用的一种饮料。至于下跪和叩头,都须九次,这也是蒙古宗教 仪式的一部分。无论是祭天仪式还是朝见君王的仪式,跪拜都必须以九次为一单位。

据蒙古史书的直率说法,铁木真似乎是相当轻易地吞下了妻子被掳这一剂苦药。 同把备用马让夫人骑从而危及他自己的安全相比,他宁愿让别人把夫人掳去。我们 至少可以说,他的这种权衡是正确的,因为孛儿帖的被掳很可能拖延了入侵者的追 击,从而使作为蒙古部首领的他有时间赶到不凡罕合勒敦山并躲人丛林。由此我们 想起了诃额仑母当初处于类似情况时所说过的一句话:“汝若能保住性命,不愁再 娶不着好女美妇。”

尽管铁木真在这个问题上所持的是不那么具有骑士精神的人生哲学,但他并没 有忘记美人孛儿帖。他根本不想永远地失去她。在确信蔑儿乞惕人已经返回以后, 铁木真就立即制定了夺回孛儿帖夫人的战斗计划。他是否知道他的年轻的妻子已像 上文所说的那样被配给了蔑儿乞惕部头目之一赤勒格儿孛阔并已与之同居?如果他 得悉此情,他心中的创伤只会加剧他复仇的欲望。要知道,孛儿帖还只是个年纪轻 轻的女人,还没有给他生过孩子。孛儿帖同铁木真的爱情生活是如此突然地被中断 了的,所以铁木真现在还不那么为失去她而深自后悔。不过,他现在也可能在为当 初那么轻率地撇下她,没有让她骑上备用马同亲人一起逃去而自责……

第12章 成吉思汗夺回孛儿帖


在蔑儿乞惕部发动突袭以前,铁木真已正式认克列亦惕部王脱斡邻勒为养父, 承认脱斡邻勒是自己的保护人。当此之时,铁木真立即想到请脱斡邻勒帮忙夺回孛 儿帖夫人。他请弟弟合撒儿和别勒古台陪他前往克列亦惕求援。于是,兄弟三人上 马,径奔上拉河畔黑林脱斡邻勒营地。

在法国公元12世纪时期,一个年轻的男爵遇到这样的情况常常是前去请求其君 主出面相助。此时铁木真向脱斡邻勒提出的请求也完全与此相同。他对脱斡邻勒说 :“今三部蔑儿乞惕人来攻吾,尽掳吾妻室儿郎去矣。父汗,吾等特来相求,望父 汗发兵救之!”

脱斡邻勒呢,他也像法国古代的大公一样,当即答应被保护人提出的请求。他 回答说:“汝父曾助吾矣,吾至今犹记心间焉。说汝今日所求,岂非吾去岁已应允 之乎?去岁汝来献貂皮袄之时,吾非言之乎?汝当记起吾彼时所言。故吾今当践其 所言,兴兵救还汝之孛儿帖夫人,虽与全体之蔑儿乞惕人决战亦义不容辞,必尽灭 彼蔑儿乞惕人也!”

这场对蔑儿乞惕部的战争是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因为,蔑儿乞惕部也是一个实 力强大的部落联盟。该部落联盟各部人的祖先也是蒙古人,住在色楞格河北部流域 (即该河下游)草原与西伯利亚泰加森林交界处。该部落联盟主要由三个部落组成, 即兀都亦惕一蔑儿乞惕部;兀洼思一蔑儿乞惕部;合阿惕一蔑儿乞惕部。兀都亦惕 一蔑儿乞惕部以脱黑脱阿别乞为首,住在不兀拉地区,即“雄驼草原”地区。据赫 尼施考证,此地区即今乌拉河(色楞格河支流之一)乌兰乌德市以东地区。兀洼思 一蔑儿乞惕部以答亦儿兀孙为首,营于“塔勒浑岛”地区,即鄂儿浑河与色楞格河 靠近处之三角区。合阿惕一蔑儿乞惕部以合阿台答儿麻刺为首,驻扎在该地区的另 一个草原合刺只草原附近。这三个主要部落占据的地盘是外贝加尔湖广大的草原— —森林地带,牧场与松林相间,松林里有许多杜鹃花和兰花之类的花草。越往北, 树林越稠密(主要是烨树和落叶松),最后是把南部河流地区同贝加尔湖分开的崇 山峻岭,山岭的最高峰海拔高达2000米。这些崇山峻岭才是真正的西伯利亚泰加森 林地区的开始。

在同蔑儿乞惕人开战以前,克列亦惕部的脱斡邻勒汗要求蒙古的另一个部落联 盟札答阑部(或日礼只刺惕部)首领扎木合作为第三支力量配合行动。本书前文说 过,扎木合是铁木真童年时代的朋友,两人一直以兄弟相称。在蒙古社会中,这种 盟兄弟(安答)之称具有实实在在的价值,它同铁木真称克列亦惕部脱斡邻勒汗为 父的父称一样具有约束力。

在铁木真重振家声,恢复其氏族力量时,扎木合也成了一名首领,但其实力比 铁木真要强大得多,因为他统领着一个强大的部落联盟。所以,克列亦惕部脱斡邻 勒汗不无理由地建议铁木真同时请他这位童年时代的朋友出面相助。脱斡邻勒劝铁 木真说:“汝宜遣人往告汝扎木合弟,求其助之。”

扎木合当时营于斡难河支流之一豁儿豁纳黑川附近。这条支流很可能就是现在 的库尔克忽河或更靠东南部的基尔坤河。脱斡邻勒答应出兵两万骑,作为联军的右 翼。他建议铁木真之扎木合弟也出兵两万骑,作为联军的左翼。这就足以表明,正 像我们在前面已经指出过的那样,札只刺惕部之年轻的汗扎木合当时领导着一个实 力相当强大的部落联盟。脱斡邻勒还表示,联军的集合地点由扎木合确定。

遵照脱斡邻勒汗的建议,铁木真派他的两个弟弟合撒儿和别勒古台前往扎木合 处求援。二人来到扎木合处,向扎木合转达铁木真的话说:“彼三蔑儿乞惕来,使 吾陷人苦难之境矣。彼等掳吾妻,使吾居处空矣。吾妻已去,衾中人成一半矣。汝 与吾非兄弟乎?岂不恤吾此恨乎?”

扎木合听了铁木真的口信后,当即以骑士之礼答道:“知铁木真安答居室为空, 衾中为半,吾心痛焉。吾等当灭彼三蔑儿乞惕,救孛儿帖夫人矣!”

据具有荷马史诗风格的蒙古史诗记载,当时扎木合和脱斡邻勒在答应出兵时, 言辞中充满了威胁两名蔑儿乞惕人首领的火药味。他们说,要让脱黑脱阿“闻拍鞍 毯而疑为吾战鼓之雷鸣,因之而惊颤”;要让答亦儿兀孙“闻吾箭筒之声而丧魂落 魄”。

扎木合当着铁木真派来的两位使者的面制定了作战计划。他已得悉,在前来奔 袭铁木真、掳走孛儿帖时集合起来的三部分蔑儿乞惕人现在已经分别回到各自本部。 在对蔑儿乞惕人开战时,扎木合认为,联军可以先暂时撇开兀洼思一蔑儿乞惕部 (上文说过,此部住在鄂尔浑河与色楞格河上游靠近处)不管,集中力量先进攻兀 都亦锡一蔑儿乞惕部,因为它是三部中之主要一部(上文已叙,此部以脱黑脱阿为 首,住在乌达河谷)。脱斡邻勒、铁木真和扎木合本人,可率众从南往北,渡过勤 勒河(即今之希洛克河),猛攻脱黑脱阿,突然袭击,如从天降。“撞塌其尊门之 振”。

在合撒儿和别勒古台上马返回前,扎木合还特别请他二人转告“铁木真安答” 和“脱斡邻勒兄”,说他本人完全支持他们的提议。他说:“吾将祭吾遥远可见之 震,擂响以黑扯皮为慢之鼓,乘吾乌雅之快马,着吾弹韧之皮衣,提吾点钢之长枪, 持吾锋利之环刀,搭吾桃木之利箭,与蔑儿乞惕决一死战矣!”

正像蒙古史家向我们指出的那样,扎木合在制定作战计划时,还明确规定了联 军各部的行军路线。他提出,脱斡邻勒率领克列亦惕军队从其住地库伦附近的黑林 出发,与铁木真会合于不儿罕合勒敦山(今肯特山),然后开赴斡难河上游斡脱罕 一孛斡儿只草原。扎木合本人则率众溯斡难河谷而上,到孛脱罕孛斡儿只草原与他 们会师。正如蒙古史家所说,四万余骑穿越那么多山峡河谷,会师于肯特山东北坡 诸河之源,而且要不惊动敌人,这的确是非同儿戏之举。于是,根据扎木合的部署, 脱斡邻勒汗率一万骑往不儿罕合勒敦山、克鲁伦河上游不儿吉岸前进。铁木真当时 住在不儿吉岸,为了给脱斡邻勒的部队让道,遂溯统格黎克溪至塔纳溪(克鲁伦河 源流之一),来到长满落叶松和其他一般松树的肯特山麓。克列亦惕部的另一万军 队由脱斡邻勒之弟札合敢不率领,最后。同脱斡邻勒率领的一万军队合为一股,开 往乞沐儿合溪附近之阿因勒合刺合纳,与前来之铁木真会合。乞沐儿合溪似乎也是 斡难河源流之一,在今仍名为库沐儿山(肯特山的东北部分支)的山中。

这样,铁木真、脱斡邻勒和札合敢不就抵达了指定的集合地点孛脱罕孛斡儿只 (靠近斡难河各源流处)。但是,扎木合三天前就已到达此地了。他在这里等了三 天,直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才看见他们三人率众而来。扎木合冷冷地迎接他们说: “吾等岂非相约虽风雪亦应翻山越岭准时相会乎?蒙古人岂非忠于诺言者耶?昔日 相约:诺而误者宜被除班列也。然今却亲自违约矣!”

听扎木合如此说,脱斡邻勒便立刻认错,说他本人和铁木真甘愿受罚。的确, 在这个时候,正像他在这次战争中所扮演的角色和他说话的口气所表明的那样,扎 木合不但力量比他的安答铁木真占极大优势,而且还拥有足够的兵力使克列亦惕汗 本人敬畏。

联军会师以后,即从孛脱罕孛斡儿只出发,越过今俄国边界,浩浩荡荡向北挺 进。他们翻过库沐儿山。顺赤可亦河之蒙扎谷而下,穿过灭儿汗山口,突出蔑儿乞 惕部腹地,至勤勒豁河(今希洛克河,在恰克图和特罗伊兹科扎乌斯克以东)。然 后,他们结筏而渡勤勒豁河展像一股龙卷风似地扑人不兀刺草原。不兀刺草原上有 许多树木,位于乌达河流域。此时正好有夜色作掩护,他们便顺利突人兀都亦惕一 蔑儿乞惕部首领脱黑脱阿的营地,掳走了妇女和孩子。他们原想通过突然袭击趁脱 黑脱阿在睡梦中抓住他。但是,在勤勒豁河捕鱼和捕貂的人先发现了他们,便星夜 前去禀报,脱黑脱阿遂同兀洼思一蔑儿乞惕部首领答亦儿兀孙带着少数亲信慌忙而 逃。他俩刚刚顺色楞格河谷而下抵达巴儿忽真河(在贝加尔湖东岸),扎木合的联 军就占领了脱黑脱阿在不兀刺草原上的营地。脱黑脱阿等人虽保住了性命,但却抛 下了部落里的一切,蒙古包、各家人丁、家什、食物储备等统统落人了联军之手。 脱黑脱阿等人穿过西伯利亚泰加森林,来到巴儿忽真河谷。巴尔忽真河由东北向西 南注人贝加尔湖(蒙古人称湖为海)之巴儿忽真湾。

数万铁骑,突然夜袭。蔑儿乞惕部营地顿时一片混乱,人们纷纷四处奔逃。联 军骑兵跟着人群追杀掳掠,截获人员财产无数。但铁木真此时已无心战事,一心只 想着寻找亲爱的夫人孛儿帖。在一片恐怖和垂死的叫喊声中,他绝望地呼喊着孛儿 帖的名字。他扑向一群逃跑的人,而恰恰正在这一群人中,他发现了孛儿帖。当时 孛儿帖正随着被驱赶的人流而逃奔。慌乱中偶然听出了铁木真的声音。声儿帖激动 得浑身发抖,立即不顾一切地跳下正在急驰着的与豁阿黑臣乘坐的车,向铁木真声 音的方向奔去。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铁木真的面前,在亮如白昼的月色中,她认 出了铁木真,一把抓住了铁木真所骑马之缰绳。铁木真也一下子认出了孛儿帖,当 即滚鞍下马,与孛儿帖拥抱在一起。同孛儿帖重逢后,铁木真通知脱斡邻勒和扎木 合说:“吾所寻者,吾所失者,今已复得之矣。其勿夜行,就兹下营可也。”

正如人们所见,这位后来的成吉思汗井没有计较孛儿帖被迫与蔑儿乞惕部一头 目同居一事(孛儿帖本人却似乎为这一经历感到难为情)。孛儿帖不是已感觉到铁 木真仍对她那么忠诚,那么有激情吗?为了重新得到她,铁木真不是动员了4 万多 铁骑,组成强大的联军,把蒙古闹了个天翻地覆吗?然而,在蔑儿乞惕部住了一段 时间以后,孛儿帖已确信自己怀了孕。她回到成吉思汗家不久,就生下了一个男孩, 取名术赤。术赤已被公开算作成吉思汗的长子。但是,那些恶言中伤者一直怀疑他 是赤勒格儿李阔的骨血……

如前文所说,孛儿帖被掳以后,即被送给了赤勒格儿孛阔(儿都亦惕—蔑儿乞 惕部首领脱黑脱阿之小弟弟③)。据成吉思汗家族的史诗记载,赤勒格儿李阔这位 蒙古的帕里斯看到遭到侮辱的铁木真兴兵来复仇,心中十分恐惧。他不禁悲叹道: 命合食残皮之乌鸦兮,却望食彼雁鹤;命合食鼠殉之恶超兮,却欲食彼鸳鹅。

嗟乎贱民吾赤勒格儿兮,纳高贵孛儿帖于帷幄;既纳圣洁之孛儿帖兮,故蔑儿 乞惕之罹祸!

逃吾粪球之命兮,钻入阴暗之沟壑!

赤勒格儿感叹毕,即逃入他所说的“沟壑”。他很可能是逃进了乌兰布尔加塞 山。乌兰布尔加塞山海拔1680米,山下是乌达河和贝加尔湖东岸。

铁木真及其盟军擒获了合刺惕—蔑儿乞惕部头目合阿台答儿马刺。他们给他上 了枷,命他前面带路。联军高高兴兴踏上归程,返回不儿罕合勒敦山。

蔑儿乞惕人当初掳去的铁木真家中的女眷并不只是孛儿帖一人,与孛儿帖同时 被掳的还有也速该把阿秃儿之别妻、别勒古台之生母速赤吉勒。当时,别勒古台听 说母亲在蔑儿乞惕部的一个蒙古包里,便去寻找。但也速该把阿秃儿生前的这位别 妻却有一颗高尚的颇知自耻的心,当别勒古台从那个蒙古包的右门走进去时,她便 穿上一件旧羊皮袄迅速地从左门跑了出去。她心里想:“人曾预言,吾之子有朝一 日必为尊贵之亲王。吾曾被迫与一粗俗蔑儿乞惕人同居,今有何面目见吾子耶?” 她急步趋入崇山密林中而去。别勒古台千方百计地寻找,都不见踪影。当此之时, 别勒古台心里非常痛苦,便拿逃跑的人和俘虏出气。任何逃跑者或俘虏,只要是他 目之所见,都被他张弓射杀。他一边放箭杀人一边喊叫:“还吾母来!”据蒙古史 诗记载,凡当初参与掳掠孛儿帖、追击铁木真于不儿罕合勒敦山之蔑儿乞惕人(据 说有三百人),连同“他们的儿子以及儿子的儿子”,悉被杀戮,统统“化为飞灰”! 他们的妻子和女儿悉沦为胜利者之婢妾。其他的幼小的儿女则被掳去,使为奴仆, “命其朝夕开关门户”。

本书后文将会谈到,尽管蒙古史诗说此战已剿灭了蔑儿乞惕人,但实际上蔑儿 乞惕人远没有被剿灭。脱黑脱阿及其随从逃入外贝加尔湖泰加森林之巴儿忽真河附 近深山密林中以后,便在那里恢复整顿,重振旗鼓。后来,他们多次出山。同成吉 思汗展开了激烈的争夺草原的斗争。他们参加所有反对成吉思汗的联盟,一直同成 吉思汗作对。由掳掠妇女而产生的这种不共戴天的仇恨将代代相传下去,直到一个 部落联盟彻底消灭另一个部落联盟,这种仇恨才随之止息。

后来的蒙古帝国正是在所有的蒙古部落半数被诛灭以后才建立起来的。

伴随这种杀戮的某些细节和插曲是颇为有趣的。当时,人们在兀都亦惕——蔑 儿乞惕部的大营里发现了一个名叫曲出的年方5 岁的小男孩儿。这孩子头戴貂皮帽, 足登鹿皮鞋,身着糅鹿羔皮接貂皮皮衣,目光晶亮,神情机灵。有人便将这孩子作 为礼物献给铁木真之母诃额仑。诃额仑欣然收养了这个可爱的小男孩。

铁木真把孛儿帖的获救归功于“父汗”脱斡邻勒和扎木合“弟”,他衷心地向 他们二人致谢。同时,他也感谢“皇天”(突厥——蒙古人的天帝)和“后土”降 恩于他,帮助他向蔑儿乞惕人复仇,使他得以“尽空其怀,尽残其肝”。接着,联 军就分开了。

上文说过,三方联军在不兀刺草原(据赫尼施说,这个草原在今乌兰乌德以东) 成功地夜袭了脱黑脱阿。应该说,铁木真、脱斡邻勒和扎木合在夜袭了脱黑脱阿之 后,接着还一同去袭击了住在“塔勒浑岛”(实际上是夹在鄂尔浑河与色楞格河之 间的“半岛”地区)的第三个蔑儿乞惕部落兀洼思——蔑儿乞惕部,因为联军最后 是在那里分手的。

第13章 兼夜而行与两部落的分手


三方联军完成了预定的作战计划以后就分手了,至少克列亦惕部之脱斡邻勒汗 已率众同友军告别,回到了库伦附近土拉河上游营地黑林。但铁木真和扎木合同行 了一段路以后才分手,分手以前,他俩一同来到斡难河附近之豁儿豁纳黑川下营。

铁木真和扎木合二人是童年时代的朋友,但彼此长大以后无甚来往,此次共同 讨伐蔑儿乞惕部的战争使他们恢复了童年时的友谊。现在,他俩一起愉快地回顾着 儿时同戏的往事,回忆着一同在斡难河冰河上游玩,互赠辟石的情景,回忆着一道 以射箭为乐,互送箭镐的时刻。今天,他俩都已长大成人,各自成了部落的首领。 诚然,论出身,铁木真的门第可能要比扎木合高,因为他是王室的后裔。但是,此 时此刻,扎木合的势力无疑要比铁木真强大,此次讨伐蔑儿乞惕部的战争由扎木合 扮演“元帅”角色就足资证明。但他俩之间的关系是完全建立在友谊基础上的。他 们不是盟过誓的“安答”吗?这种法定的兄弟情谊不是规定他们要在任何情况下互 相帮助吗?现在他俩正是如此。他俩互赠战利品,铁木真把从脱黑脱阿那里掳获的 一条金带送与扎木合系之,又把所获脱黑脱阿的一匹小驹海溜马送与札术合骑之; 扎木合则把他从蔑儿乞惕部另一头目答亦儿兀孙那里掠来的一条金带及答亦儿兀孙 的一匹白色良种牧马送与铁木真。他俩在豁儿豁纳黑川险如刀削之忽勒答合儿崖前, 一棵茂盛的松树下(这以前,蒙古的最后一位汗忽图刺就是在这棵神圣的松树下宣 告就职的),举行盛筵以缔盟约。他俩就像忽图刺汗当年称汗时那样在这棵松树下 跳舞。夜幕降临了,他俩又同衾共宿。这种紧密的联盟持续了一年半。

总之,在取得了讨伐蔑儿乞惕部的胜利以后,铁木真和扎木合正在着手复兴蒙 古王国。关于这一点,豁儿豁纳黑川是具有象征意义而足以引起人们联想的地方, 因为前蒙古王国的最后一位汗就是在这里登基的。不过,他俩是以两头政治的形式 复兴这个蒙古王国。他俩互称安答,这就使他们之间的联盟有了一种手足情谊的神 圣性质。然而,从其含义来说,两头政治是不稳固的。当铁木真和扎木合在一起像 先王当年那样跳舞时,他们难道没有意识到可能由这种神圣仪式而引出的神奇含义 吗?如果说铁木真当时已忘记了这层含义,他的忠实拥护者术合黎有朝一日也会帮 他回忆起来的。实际上,我们从后文就可以看出,这两个今天的盟友都想排斥掉对 方,独自复兴草原帝国。

铁木真同扎木合之间是怎样决裂的呢?在这个问题上,我们预计的要比我们从 蒙古史诗的字里行间辨别出来的更准确。

时值孟春,两位“盟兄弟”像一般牧民一样,在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就拔营 徙往别处去寻找更利于放牧的新的牧场。当时正是进山放牧的时节。两人在车队前 并马而行,车里装着拆下的蒙古包,坐着妇女和孩子。紧跟在车队后面的是由两队 骑马人围而驱之的牲畜群。扎木合边行边大声说:“若依山而营之,则于牧马者有 益也。若临河而营之,则于牧羊者大有益也。”

就像文艺复兴时期以前所有的艺术家一样,蒙古人说话总喜欢隐晦曲折。铁木 真听扎木合说完,一时弄不明白扎木合说的这番话的含义,只好默不作声。过了一 会儿,他便勒住马等后面的车辆跟上来,以请教诃额仑母。他想,以母亲丰富的阅 历经验,她定会给他以指点,使他明白那几句话的含意。诃额仑所乘之车至,铁木 真即以扎木合所言禀之,说自己未解其言,特来问母。但没等诃额仑夫人开口,铁 木真之妻孛儿帖就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吾闻扎木合安答素来喜新厌旧。今观彼之 言,是厌吾等矣。彼之所言,定然针对吾等而言也。今夜不可与彼合营于此。吾等 宜就此善离之,兼夜徙往他处去乎!”

铁木真听孛儿帖如此说,点头称是,于是命令所属部众兼夜而行,不得停留。

这里我们接触到了未来的成吉思汗性格的有趣的一面。在他的一生中,每当事 处关键,须作出重要决断而他又犹豫不决甚至近乎畏首畏尾之时,总是他的夫人孛 儿帖出面帮他作出决断。而一旦孛儿帖发表了看法,他便立即称善,便立即不惜以 身家性命为代价去照孛儿帖的意见行动。今天在处理与盟友扎木合的关系时是如此, 后来在处理与萨满教通天巫的关系时也是如此。当时蒙古各部落的人们都隐约有一 种统一愿望。扎木合和铁木真两人都想利用这种愿望。问题在于,在这两个人中, 究竟谁善于利用这种愿望并成其为真正的得益者。精明的孛儿帖很可能已意识到了 这一点,所以她要她的丈夫及时争得行动自由,以便尽可能早地成为为统一事业而 奋斗的人物。

就这样,在夜幕降临之时,铁木真的车队人马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即昏便息,而 是继续向前赶路。队伍行了一程,不期来到另一个在迁徙中夜间暂扎营休息的部落。 这个部落不是别的部落,恰恰是铁木真的宿敌泰亦赤兀惕人的一个部落。泰亦赤兀 惕人被惊醒,黑夜中看到撞来一支人马,以为是有人前来夜袭,顿时一片混乱,仓 促拔营,趁夜色逃往扎木合营地去了。泰亦赤兀惕人慌忙逃走时,丢下一个名叫阔 阔出的小男孩。诃额仑夫人当即收而养之,她的生为人母的意识是很强烈的。

铁木真率众通宵而行。天亮之时,人们方看清楚哪些人跟着年轻的首领铁木真 来了,哪些人已留在了扎木合处。成吉思汗家族史诗列了一大串星夜跟随铁木真而 来的人的名单,就像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所列名单时那样详细和不厌其烦。从 蒙古史诗中所列的名单可以看出,在两个首领分道扬镰时,人们在黑夜中突然根据 自己的选择各投其主,在同一个部落、有时甚至是在同一个氏族中往往出现出人意 外的分裂。当然,在分裂前,总是分别有一些有利于两方的预兆。当时蒙古信仰萨 满教。那时,如果没有萨满教巫师的参与,是任何事也干不成的。虽然有些决定是 在没有巫师参与的情况下作出的,但事后也须得到巫师的认可。豁儿赤对铁木真说 的一番话就是如此。

豁儿赤原是扎木合部落联盟中巴阿邻部人,夜中弃扎木合投奔铁木真而来。他 对铁木真说:“天神已显灵,不让吾追随扎木合也。吾梦中见一雪白母牛来,绕扎 木合房车,以犄角触车而折一角,向扎木合吼之,以蹄将土扬之曰:”还吾角来! ‘当时又有一无角白色键牛,高擎帐房下木桩,跟铁木真大车后吼之而来,日: “此天地相商,令铁木真为国主,吾今载国来献之也!”’这位预言者口口声声说, 这一明显的预兆是他亲眼所见,绝无虚言。但作为一个出色的萨满教徒,他要求铁 木真奖赏他前来告此吉兆的功劳。他问铁木真道:“汝铁木真若为国主,当何以报 吾告吉者而使吾乐之也?”

铁木真回答说,若如所言,得以主国,则使豁儿赤为万户官。此时,豁儿赤除 了拥有宗教的神秘权力外,似乎已是铁木真的亲信了。他并不以铁木真许下的将令 他为万户官的诺言为满足,他还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他要求届时有权从最美的美 人中自选30名美女。他还要求铁木真封他为顾问——萨满。这就意味着,在处理未 来蒙古帝国的一切国家大事中,他豁儿赤作为顾问——萨满应是居首要地位者之一。 读者从本书后文还会发现,其他一些预言者也要求拥有这种地位。他们都想为自己 在新的帝国之上建立一种“宗教最上权”。

铁木真同扎木合在那天夜里决裂了,这种决裂当晚在人们中引起了一阵混乱, 一些氏族趁混乱之机抛弃扎木合跟随铁木真而来。不久,又有一些氏族和人员经过 一番权衡之后前来投靠铁木真。在这些归附铁木真的人们中,特别有价值和值得一 提的是与铁木真有着近亲关系的几位蒙古亲王的到来。这几位亲王是:铁木真的叔 叔答里台;铁木真的堂兄弟忽察儿(忽察儿是铁木真的另一个叔叔捏坤太石之子) ;与铁木真的亲戚关系比以上二人稍远一些的主儿勤氏首领薛扯别乞和泰出;忽图 刺汗(前蒙古王国的最后一位汗)之于阿勒坛。他们都是事后离开扎木合前来投铁 木真的。此时铁木真正扎营于乞沐儿合溪(斡难河上游今库沐儿山附近)附近之阿 因勒合刺台纳(“荆棘之营地”)。这样一来,铁木真的势力就得到了大大加强, 遂率众迁往克鲁伦河上游谷地,扎营于阔阔纳语儿(当地人称为“兰湖”)附近古 连勒古山山坡,桑沽儿溪(克鲁伦河左边第一条支流)畔合刺主鲁格之地。

就在那里,发生了铁木真一生中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事件:公推他为汗。

第14章 蒙古人之王成吉思汗


自从发生了结束忽图刺统治的灾难性事件以后,蒙古汗统便中绝了。忽图刺死 后,其于阿勒坛并没有继承汗位。到了公元12世纪末,蒙古出现了一种显而易见的 形势:虽然铁木真和泰亦赤兀惕部之间仍互相仇恨,兄弟相残,各自为政,但总的 说来,蒙古各部力量已逐渐恢复元气,逐渐强大起来,都渴望重新联合统一起来。 正如笔者在上文中所指出的,关键问题在于应由谁来统一。拥有统一蒙古各部之资 格的第一个人似乎应该是前蒙古王国最后一汗忽图刺之子阿勒坛。除阿勒坛以外, 拥有这种资格的其他人中还有已故诸汗之一合不勒汗的诸位重孙,而铁木真就是这 些重孙之一。与铁木真处于同一辈的还有他的堂兄弟薛扯别乞和泰出。最后,拥有 称汗资格的还有铁木真的亲叔叔答里台。

然而,恰恰就是阿勒坛、薛扯别乞、泰出和答里台这几位亲王决定推举铁木真 为汗,决定让铁木真来中兴自忽图刺汗死后就无人继承的汗统。他们是否是要铁木 真当名义上的主人而他们自己当实际上的主人?事态的发展证明确实不是如此。随 着形势的发展,他们感到需要有一位战争指挥者,至少是需要共同征战时的战争指 挥者。经过考虑,他们一致认为这位也速该把阿秃儿之子有能力担此重任。他们很 可能曾一度在铁木真和扎木合这两个人选中犹豫不决。在先前的部落联盟分裂时, 他们确实也曾追随过扎木合。但扎木合不是王室后裔。蒙古各亲王家中一直珍藏着 自己的家谱。从家谱上看,扎木合这一门是蒙古祖先孛端察儿与一姘妇的后裔,而 那个姘妇在同孛端察儿同居之前就已身怀有孕……这些始且不论,仅就扎木合的为 人来说,他也不是理想的人选。尽管他才能出众,但事实证明,他喜新厌旧,有始 无终,虚伪,过分残酷,甚至伤害朋友。与扎木合相反,铁木真不但不以王室后裔 自居,而且具有很多优点:向来通情达理,处事公平,具有安邦治国之才。在处理 同盟友的关系的问题上,他总是表现得谦虚有礼,但同时又不因注意谦虚有礼而妄 自菲薄和损害自己的贵族气派,即使是在一位身着华贵皮衣的领主面前也是如此。 由于以上原因,蒙古其他的亲王(铁木真的各位堂兄弟)也表示支持铁木真,愿意 拥戴铁木真称汗。当然,他们转而支持铁木真也很可能是由于扎木合身上的缺点使 他们感到失望。

当时,他们在推举铁木真为汗时所使用的辞令也很具特色。他们对铁木真说: “吾等愿立汝为汗。汝若为汗,吾等愿为汝之先锋,破彼众敌;将所掳之美女艳妇 悉送汝之帐下;将所获之好马良骥奉献汝之面前。方其草原围猎之时也,吾等愿为 汝先驱而围之;于争战之日也,若夫吾等违汝号令,汝可剥夺吾等之家财与妻妾, 砍下吾等黑头于地;于太平之日也,若夫吾等毁弃成约,汝可驱吾等远离亲人,弃 吾等于荒野乎广立下如此誓言后,他们便扶铁木真坐上毡毯,宣布他为汗,号成吉 思汗。

从词源来看,“成吉思”是否即“力量”之意?是否即“不可动摇”或“坚不 可摧”之意?或者,从字面上来看,“成吉思汗”这一称号是否与“海内合汗”的 概念有关?不管怎样,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个第一次在克鲁伦河上游一 个不知名的草原上,在12世纪末人们不确知的一天受到部众欢呼的名字,很快就在 蒙古族人民的赞扬声和其他民族的咒骂声中传遍了古代世界,并随着数世纪的时间 洪流,一直传到了当代。

推举铁木真为汗的这几位蒙古亲王对成吉思汗立的誓言表明,他们只打算尊成 吉思汗为战争之指挥者和狩猎之首领,只想让他带领他们去进行劫掠和围猎。但这 位新君主却立即开始以认真的态度组织其王国,这对上述几位亲王来说不能不是一 种警告。成吉思汗一上台,就分职任事,任命了一批弓箭手,名为“箭筒士”,均 是全心全意忠于他的武士,命他的两名忠臣孛兀儿出和者勒蔑为“箭筒士”之长。 他对这两人说:“在吾影外无友之时,汝二人为吾影而慰吾心焉。汝二人自始跟吾 至今,今当位于诸人之上也。”

成吉思汗的另一名将领速别额台后来是蒙古史诗中的最优秀的战略家,在成吉 思汗任命官员时,他向成吉思汗保证说:“愿以老鼠之警觉守护汝之财产,以乌鸦 之勤奋为汝聚敛财物,如盖毡或风毡守护汝身。”

接着,成吉思汗对大家说:‘妆等离扎木合而来伴吾矣。若吾得天地之赞力与 护佑,汝等皆为吾之诸忠臣之长,吾帝国之元老,吾终生之好友也!“

他分别给他们委以官职,想让他们能来分担他统治世界的重任。

当时其他大小王国的君主对铁木真称汗将持何态度呢?对于成吉思汗来说,他 当时主要的外交活动是争取得到克列亦惕部王脱斡邻勒的支持。他过去曾承认脱斡 邻勒是自己的保护人。现在,他决定派答孩和速格该为使往告脱斡邻勒。我们可以 设想,如果当时克列亦惕部王对他的附庸的实力的加强感到不安的话,那么,成吉 思汗建立的这个蒙古新王国就很可能会昙花一现。但十分幸运的是,脱斡邻勒对铁 木真称汗一事表示很高兴,尽管铁木真没有事先征求他的意见。他对成吉思汗派去 的使者说:“汝等立吾子为汗,甚是!汝蒙古岂可无汗而居乎?”

与此同时,脱斡邻勒还向来使表示,他将永远支持蒙古新立之汗。

同扎木合的关系问题却比较棘手。应该承认,在如何对待扎木合的问题上,从 根本上来说,成吉思汗过去干得并不高明。那天傍晚,孛儿帖对扎木合的难解之言 作了毫无根据的解释,当时的铁木真就根据这种毫无根据的解释不辞而别,和昔日 的安答中断了宣过誓的友谊。更有甚者,他还诱走了扎木合的一些忠实追随者。

现在,成吉思汗想避免与扎木合的矛盾激化,便派阿儿孩合撒儿和察兀儿罕二 人为使前去向扎木合通报他称汗之事。有趣的是,扎木合对拥立蒙古新汗的两位蒙 古亲王阿勒坛和忽察儿大加责备,责备他们不该拖到现在才立铁木真为汗。扎木合 取这种态度,可能是由于他对童年时代的朋友还有几分情意,也可能是由于他本人 现在也想避免与成吉思汗彻底?隽选J率瞪希前⒗仗澈秃霾於肟怂且郧?投靠的扎木合前来投铁木真从而对铁木真称汗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而且,据蒙古史 诗载,正是他俩施展诡计事先导致了两位老朋友的分手。扎木合对成吉思汗派来的 两位使者说:“可告阿勒坛和忽察儿二人:方其铁木真安答与吾同处而未分手之时, 汝阿勒坛和忽察儿二人为何不立铁木真安答为汗,反而使吾二人相离析耶?而今汝 阿勒坛与忽察儿二人义怀何心而立铁木真安答为汗耶?”

现在,铁木真已被拥立为汗,已成既成事实了。在这种情况下,扎木合不失精 明地(也可能是不失奸诈地)敦促阿勒坛和忽察儿要实践自己在拥立铁木真为汗时 所立下的誓言,永远忠实于铁木真安答……

新立之成吉思汗同信誓旦旦地拥立他为汗的“王族”之间的契约不会持续很久, 这是不需要预言家来预测的前景。尽管如此,扎木合的这一番冷嘲热讽仍带有预言 的色彩。

但还没等到成吉思汗同其他“亲王”之间关系决裂,扎木合同成吉思汗的冲突 很快就爆发了。

第15章 鼎烹战俘


扎木合对铁木真之成为成吉思汗采取了有礼貌的态度。这种态度表明,他二人 虽然已经分手,却仍然彼此相安。但是,他俩之间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不久,两 个无关紧要的人物的出现便引发了这种冲突。这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一是扎木合之 弟给察儿,二是成吉思汗的附庸之一札刺亦儿部之拙赤答儿马刺。

当时,给察儿住在斡列该河上游札刺麻山麓,拙赤答儿马刺则营于“驴背草原” 撤阿里之野。给察儿前往撤阿里之野劫走了拙赤答儿马刺的马群。由于部下胆小怕 事,不敢往追,拙赤答儿马刺只好独自前去追寻马群。这是草原上的两个劫掠者之 间的争夺。拙赤答儿马刺半夜飞身上马,伏身飞快奔驰的马背上,四处搜寻。终于, 他寻到了敌人营地附近,仔细观察,发现了劫马者。他立即弯弓搭箭,一箭射去, 给察儿应声倒地,腰脊被箭穿了个透。拙赤答儿马刺遂驱马群返回自己的牧场。

于是,战争爆发了。

扎木合决心要为自己的弟弟报仇,便集合本部(札只刺惕部,又名扎答阑部) 人马和部落联盟中其他部落的人马,合为3 万骑,翻越阿刺帆惕士儿合兀惕山,奔 袭成吉思汗。

是时,成吉思汗扎营在桑沽儿溪上游古连勒古山山区。在那里,他也有3 万人 马,以车辆和蒙古包结成30座营盘。对成吉思汗来说,幸运的是,亦乞列思部的两 个蒙古人木勒克脱塔黑和孛罗刺歹及时来向他报告了敌人来袭的消息。

成吉思汗即整顿人马迎战,两军战于答兰巴勒主惕之野(又称“七十沼泽地”, 在斡难河上游附近)。成吉思汗败阵,营盘被扎木合军队所冲动。他只好且战且走, 向斡难河流域之哲列捏峡退去。扎木合不敢深人暂列捏峡,遂停止追击。他把仇恨 发泄到被他抓获的成吉思汗的支持者们身上。他还抓住了捏兀歹部(又名赤那思部) 的几个头目。在班师回营之前,他叫人找来70口大锅,煮死了俘虏。这是采用中国 古代战国时期的酷刑“汤镬”。捏兀歹部头目察合安兀阿在那天晚上铁木真同扎木 合分手时抛弃扎木合追随铁木真而来,激起了扎木合的怨慑,因此这次也被处死了。 札木合砍下察合安兀阿的头,系之马尾,拖着这种可怕的战利品班师回营。

后来,波斯的传说根据关于这种恐怖行为的模糊记忆,颠倒事实,张冠李戴。 波斯的传说记载说,在“七十沼泽”战役中,成吉思汗取得了胜利,用七十口大锅 煮死了俘虏。实际上,这种过分残酷的举动乃是扎木合所为,因为事实证明,这种 残酷之举使扎木合大失人心,另一方面则使战败的成吉思汗得到了许多新的支持者 (这对成吉思汗来说比赢得一次战役更珍贵)。例如,两个很有势力的蒙古人,即 兀鲁儿惕部首领主儿扯歹和忙忽惕部首领忽亦勒答儿在战后不久就率众离开扎木合 投奔了成吉思汗。读者可以从本书后文看到,后来在成吉思汗处于危机时刻,这两 个人对成吉思汗本人和他的事业表现了令人敬佩的忠诚。因此,这两个人的率部投 奔,可以说使成吉思汗得到了两支珍贵的力量。与他俩同时投奔成吉思汗的还有成 吉思汗的父亲的老朋友蒙力克。蒙力克之重新回到成吉思汗身边是意味深长的,虽 然这中间也夹杂着具有讽刺意味的秘密。读者一定还记得,蒙力克是也速该把阿秃 儿生前的心腹人物。正是他在也速该临终的床前接受其托孤重任,亲自前去把未来 的成吉思汗领回了家。但是,尽管也速该把阿秃儿生前如此信任他,后来他还是辜 负了这种信任,忘记了自己作为铁木真保护人的责任,终于一度抛弃了诃额仑母子。 前不久,铁木真同扎木合傍晚分手时,他竟舍弃铁木真去投扎木合了。现在,他又 回到了成吉思汗身边,而且带来了他的7 个儿子。蒙力克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他 之重新归附成吉思汗,充分表明成吉思汗无疑已开始时来运转了。只要是政治形势 需要,成吉思汗是很善于不计前嫌的。对于所有投奔他的帐下的人,他都一概欢迎。 他特地在斡难河附近密林中为所有投奔他的人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就像对待他 的忠心拥护者那样热情。

投奔成吉思汗的人在与日俱增着。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形势,其原因就是成吉思 汗以自己的行动表明,他已是一位强有力的人物。对于这样一位强有力的人物,一 些人当然更愿意投奔他,把他视为自己的保护者,而不想与他为敌。人们争相投奔 他的另一个原因(尽管事实表明这一点有点叫人不可理解)是,他所建立的政权的 特点是井然有序,颇有章法,稳重温和,刑罚有度,合乎道德(甚至是慈悲人道)。 这些特点正是与他作对的其他政权所不具备的。当一些游离于他和其他首领之间的 处于饥饿之中的氏族要求他允许他们参加大型围猎时(牧民的生活常常是饥一顿饱 一顿,时而暴饮暴食、大吃大喝,时而饥肠辘辘),他总是慷慨善意地表示欢迎, 分给他们的猎物总是远远超过他们应得的数量。这很可能是一种政治策略性的慷慨, 其目的只能是收买人心,争取得到各部落的好评,从而扩大他的附庸队伍。在这方 面,他的慷慨也的确取得了成效。一时间,成吉思汗的英名不胫而走,传遍各个部 落。人们纷纷议论着这位年轻的新汗如何光明正大,如何慷慨仁慈,对王权的看法 又如何既严格又宽容;而其他部落的首领又如何奴役部众,如何反复无常和残忍无 道。人们就这样议论着,比较着。晚上,这些草原上的牧民在家里谈论说:“此铁 木真老爷能衣人以己衣,乘人以己马,真乃善治国。善待下、善理家之主人也。”

就这样,人们忠心地拥护成吉思汗,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股效忠于他的力量。 后来,在成吉思汗遭受挫折时,人们的这种忠心不但没有动摇,而且经受住了严峻 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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