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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炉中的木炭烧得通红,四个童子守在铜炉的四角。火炭下埋放了千两黄金,这就是所谓的金母,作为金母的千两黄金,栾大已然化成了金砣,这是他工于心计,早就准备了退路。而武帝给的那一万两金母,早已入了栾大的私囊。此刻,他手执一柄拂尘,围着八卦炉缓缓踱步,口中念念有词,一副煞有介事作法的样子。
一个童子,看他那猥琐的长相和装腔做势的情景,觉得很可笑,便示意同伴:“哎,你看,真逗。”
同伴忍不住“嘻嘻”笑出声来。
“大胆!”栾大睁开眼睛,奔到两个童子近前,每人敲了一拂尘杆,“若是冲撞了神仙,生不出金子,你们全家都休想活命。”
两个童子伸了伸舌头,都吓得不做声了。
门外传来一阵女人的说笑声,栾大暗中窃喜,心说感谢上苍,替罪羊真的来了,这下子有救了。
武帝的大女儿长公主,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来到了位于五柞宫一角的丹房门外。她想起昨日来看父皇时,在宫院中见到栾大的情景。那个栾大声称他正在以金生金,长公主当时就甚为好奇。今日闲来无事,她决定来看看究竟怎样用法术生金,要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长公主进得门来,便大呼小叫:“栾大呢,栾大何在?”
栾大原打算,只要长公主一进入丹房,他就声称女人的秽气冲撞了神仙,故而造成生金失败。可他如今又改变主意了。他见长公主不愧是金枝玉叶,华贵的服饰,白白胖胖的身躯肤色,高耸的双乳,浑圆的臀部,就起了拈花问柳之心。他从身后答应一声:“小仙在此。”
长公主转过身,险些和栾大撞个满怀:“该死的,吓了我一跳。”
“小仙给公主赔礼。”
“用不着,我来看看你是怎样生金。”说着,她走向八卦炉。
“不可!”栾大赶紧说,“女人不能靠近,冲撞了仙人那还了得。”
“女人怎么了?”长公主还是收回了腿。
栾大看看她的随从:“长公主,丹房重地,闲杂人等还当回避。”
“好吧,你们出去等候。”长公主挥了挥手,“栾大,你到底有何法术,能让金生金。”
“长公主,请到后堂稍坐,待小仙与您慢慢讲来。”
栾大将长公主领入后堂,长公主坐不住四处张望打量。见这后堂布置得犹如道观,正面供奉着三清天尊神像,墙上是一幅硕大的太极图。栾大去偏室为长公主沏茶,他稍稍犹豫一下,将一包春药抖入了茶内。之后,手端玉杯回到了后堂。
“栾大,你倒是给我讲啊。”
“莫急,请长公主一品香茗。”
“这是何种好茶?”
“上好的碧螺春。”
长公主捧起饮下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就请长公主喝个畅快。”
“我这里慢慢喝,你那里慢慢讲。”长公主问,“都说你见过神仙,他们是何模样?”
“神仙吗,自然都是骨相清奇。”
“那神仙也有男有女?”
“那是自然。”栾大注视着长公主的神情变化。
长公主已有些酒醉的状态:“栾大,神仙也有男欢女爱吗?”
“不错,玉皇大帝和西王母不就是一对夫妇吗?”
“咳,连神仙都知琴瑟和鸣颠鸾倒凤,可怜我身为公主,夜夜独守空帏,好不凄苦。”
“长公主,敢问驸马爷他对你可好?”
“哪里还有驸马,他多年前就不在人世了。”长公主的药力业已发作,她周身燥热,心痒神驰,难以自持,一步步移向栾大,主动剥开了上衣,露出了雪团似的前胸,“我这玉体,已是多年无人爱抚了。栾大,你,你就亲近一下我吧。”
“长公主皇家贵胄,小仙不敢造次。”
药力在发挥作用,春意在长公主的血液中奔涌。她再也按捺不住,扑上去紧紧拥抱住栾大,两个人滚在床上,酿就了一番疾风暴雨……
“万岁驾到。”外面,传来了太监震撼人心的喊声。
栾大和长公主全都慌神了,他们尚处在雨散云收的缱绻之中,二人手忙脚乱的穿衣套裙,全未及齐整,武帝已是步入了后堂。而且,身后还跟着那位雍容华贵的钩戈夫人。
武帝在宫内闲来无事,便又想到了长生不老仙药,他对于生金可说并无兴趣,想问问栾大,神仙赴蟠桃宴是否转回,欲催栾大即去仙山求药。他万万没想到,竟撞上这令人难堪的一幕,而又偏偏也让钩戈夫人亲眼目睹了,气得他周身发抖,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你们,这是成何体统?”
栾大是叩头不止:“为臣死罪,死罪!”
“便将你碎尸万段,也难消朕心头之恨。”武帝在考虑如何处置。
谁料长公主却腾地跳起来:“父皇,要杀要剐你都对着女儿来,这不干栾大的事,是女儿强求他的。”
“你,你这是何意?”武帝有点儿懵了。
“父皇,你后宫中三千粉黛,整日里偎红依翠,快活在温柔乡中。你可知女儿孀居的苦处?你就杀了女儿吧。”
武帝真不知该怎样办了:“这,这是从何说起。”
钩戈夫人此刻要做回好人,帮武帝下个台阶,在长公主那里收个人情。打定主意,她接过话头问栾大:“栾将军,万岁待你恩重如山,你怎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娘娘不知内中缘由,一则长公主懿旨不敢有违,二则是她本有仙缘,我理当引渡。”
“何为引渡?”
“长公主与我结合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就有了半仙之体。”栾大信口开河,“若与我同床共枕一年以上,即有望修成正果。”
武帝将信将疑了:“你此话当真?”
“为臣有几颗脑袋,敢欺骗万岁。”
钩戈夫人便趁势说:“万岁,此乃栾将军善举,也是长公主缘分,依妾妃之见,莫如一俊遮百丑,将长公主许配栾将军为妻,招栾大为驸马,也使公主日后能有个半仙之体。”
汉武帝不觉点头:“却也有理。”
“万岁,那你就降旨吧。”
“长公主,栾将军听旨。”
长公主、栾大双双跪倒:“臣在。”
“朕赐你二人即日完婚。”
二人叩头:“谢万岁。”
“慢。”武帝略加思忖,“朕加封栾大为天道将军,乐通侯,并赏黄金万斤,驸马府邸一座。”
栾大心中这个美劲就别提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介穷酸,竟做梦般登上了富贵的极顶,他连连叩头不止:“皇恩浩荡!”
武帝问道:“朕如此重奖封赏,你该怎样报答?”
栾大当然明白,刚才的得意也就大打了折扣,自己许下的诺言不能兑现该如何是好,现在也只能混一时是一时了:“万岁,为臣一定尽早求来仙药,保吾皇万寿无疆。”
“好,”武帝表示满意,而且催促道,“从现在起,不要再练金生金了,朕不缺黄金。你抓紧做好出海的准备,三日之后,乘船出海,求取仙药。”
“父皇,何急如此,您总得让儿臣度过新婚之月。”
“既成连理,今后相聚时日方长,等他求得仙药归来,父皇我永生在世,你们更可永保富贵荣华。”武帝已下决心,他是毫不动摇的,“栾将军,朕派奉车都尉霍光,带五百精兵随行,为你保卫。”
栾大明白,想要拖延是办不到了,只有高高兴兴地接旨:“臣遵旨。”
武帝和钩戈夫人转身离去,钩戈夫人回头瞟一眼栾大,栾大感觉到对方的眼神里脉脉含情,又勾起他一番遐想,心说一旦有了机会,这千娇百媚的钩戈夫人,说不定也可到手呢。
长公主在背后敲他一拳:“魂给勾走了,那是母后,你也不怕父皇将你千刀万剐?邪心八道的。”
“啊,”栾大回过神来,“公主误会,在下是想,这仙药能否取来双份,让钩戈娘娘和父皇一同服用,不然父皇长生不老,娘娘老态龙钟,却是不般配了。”
“你想的倒是长远,还不知仙药能否到手呢。”长公主拉起他的手,“走,跟我回家去吧。”
走到炼金炉边,栾大挣脱长公主:“别急,这里的金母我得带着。”他掀开丹炉,取出了已成金饼的黄金。
“这些许黄金算得什么,我的府中足够你一生一世吃用不尽了。”长公主不无担心地说,“只要你能求来仙药,父皇长寿便一切大吉。”
栾大心说,但愿长公主能为自己开脱说情,他明白自己的假话终究要露馅,说时未免气不壮:“万岁待我天高地厚,我会尽力而为的。”
长公主对栾大是信任的,她坚信世上是有长生不老仙药的,也是有神仙的,她在心中祝愿驸马如愿求得仙药,立下不世奇功。
汉武帝和钩戈夫人分乘抬辇返回五柞宫,却见江充在宫门站立。待他们近前,江充俯伏叩见。
武帝在辇上问:“江大人,莫非有本启奏?”
“臣来请问万岁,是否还在头痛。”
“正是,非但毫不见轻,且有加重的趋势。”
“这就对了。”
“你此话何意?”
“此处非讲话之所,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
“你随朕进宫。”
武帝在前殿落座之后,对江充言道:“有话只管直言吧。”
“万岁,臣已探明,巫蠹并非一人所为,而公孙贺则最为险恶,他日夜诵念咒语,且刻成木人,作为万岁之身。在头部刺上钢针,故而万岁头痛,长此下去,万岁将性命不保。”
“你是如何知晓?”
“他手下亲信向臣告密。”江充偷眼观看武帝的态度,“请万岁允许臣去搜查公孙府,找到木人,也好保万岁平安。”
“这,宰相府邸,”武帝有些犹豫不决,“若是搜不出,须是不好交待。”
“若搜不出木人,臣甘愿领罪。”江充表示忠心,“为了万岁不受巫蠹之苦,臣就是担些风险也心甘情愿。”
钩戈夫人在一旁要助一臂之力:“万岁,让他搜一搜又有何妨?若有,查出巫蠹根源看他有何话说;若无,解了对他的疑心,也是对他有利。”
武帝听着顺耳:“却也有理,江充,你就去搜搜看。”
“请万岁降一道圣旨。”
“为何,难道朕的口谕你还信不过吗?”
“不是为臣信不过,万岁不知那公孙贺何等跋扈,上次臣以钦差身份去他府中查验,他就表示不信万岁的口谕。”
“他竟敢藐视朕躬。”
钩戈夫人重重地旁敲侧击一下:“万岁,他这是做贼心虚。”
“好,江充,朕就颁旨给你。”
“谢万岁!”江充叩头道,“臣敢不尽心竭力为万岁娘娘效劳。”
张灯结彩,贺客盈门。欢快的乐曲在府院中回荡,厨房里正准备丰盛的菜肴,沁人肺腑的香气阵阵袭来。公孙贺忙得不可开交,他里里外外照应着客人。各色礼物堆满了前厅,祝寿的官员还在纷至沓来。
公孙贺正在门前应候客人,眼见得一顶大轿落在门前,后面还跟随着一队兵丁。他有些疑惑地迎上前去,却见江充步下轿来。他怔了一下,还是拱拱手说:“江大人大驾光临,老夫三生有幸。”
“这样热闹,敢问是寿诞之喜吗?”
“老夫痴长六十。”
“整寿,整寿,当贺当贺。”
“实不敢当。”公孙贺语气冷冷地,“老夫与江大人素无往来,江大人还是不贺为好。”
江充也不多说,推开公孙贺踏上了台阶。
公孙贺再次拦住去路:“江大人,本相不接受你的祝贺,还请尊驾转回。”
江充冷笑几声:“今个我还非进不可呢。”
也来祝寿的卫阮闻讯来到,他近前打圆场:“哎呀公孙相爷,江大人来祝寿可是非同小可,堪称是锦上添花求之不得。”
公孙贺在人前越发来劲了:“我这人生来不巴结人,也不欢迎别人借机来巴结我。”
江充眼睛望着天:“今天这个门我是非进不可。”
公孙贺双臂伸开,挡在前面:“我的寿辰,我家私事,我就偏不让你进!”
江充猛地一脚,将公孙贺踹倒,之后大步跃入大门,快步进入正厅。
公孙贺紧跟在后:“江充,你给我滚出来!”
祝寿的文武百官,对面前的情景都有些茫然,谁也不知这大喜的日子,江充怎会来搅闹宰相的寿宴。
江充大大咧咧居中一站,打雷似的喊了一声:“圣旨下,公孙贺接旨。”
一时间,人们全都怔住了。还是卫阮反应快,他提醒公孙贺:“相爷,赶快接旨呀。”
公孙贺脖子一梗:“他又是假传口谕。”
江充从容不迫地掏出圣旨,双手捧在面前:“公孙贺,你要抗旨不成?”
公孙贺无奈跪倒:“臣接旨,万岁万万岁。”
江充放大嗓门:“……朕经年头痛不止,疑有人巫蠹作祟,着江充到公孙贺相府搜查,钦此。”念罢,江充将圣旨交与公孙贺:“宰相大人,我可就要奉旨行事了。”
“哼!”公孙贺站起来,“万岁头痛与我何干,身正不怕影斜,你只管搜查,我何惧之有。”
江充对随行兵士吩咐一声:“给我认真搜来,房间的每个角落都不许放过,循私枉法者杀无赦。”
兵士们随即在公孙府翻腾起来,真个是闹得鸡飞狗跳,桌倒箱翻,花瓶打了,衣物扬得遍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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