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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钩戈夫人大为失望,“他怎么敢不来?该有欺君之罪,派武士锁他来见。”
武帝心存疑问:“你可会他会什么仙人?”
“小人何曾见到?”太监言罢又觉不妥,随后补充道,“但小人见他对着空中说话,煞有介事,却不见人。”
武帝未免思忖,这个栾大莫非真的通神。还想再问太监,那个栾大到了。栾大一进来,钩戈夫人就忍不住吃吃地笑。
武帝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训斥妃子,但是用白眼珠剜了一下,心说也难怪钩戈夫人发笑,这个栾大确实叫人难以忍俊。用“其貌不扬”这四个字奉送给栾大,是再合适不过了。什么叫獐头鼠目猪嘴獠牙兔耳鹰腮,在栾大身上是再全不过了。
栾大“嘿嘿”笑了几声,像是猫头鹰叫:“万岁和娘娘,一定是觉得小仙相貌丑陋,故而娘娘觉得好笑。岂不闻俗话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娘娘,不可以相貌取人。”
钩戈夫人被说中要害,反倒不知该怎样回答:“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栾大又瞟一眼钩戈夫人,心说难怪是皇妃娘娘,果然是天姿国色,有朝一日能和这样的女人相聚一宵,也不枉为人一场。但是他不敢多看,他为人是精明的,他怕被武帝看出端倪。
武帝对他依然疑虑在心:“朕来问你,接旨以后为何不即刻来见,却是有意拖延?”
栾大的意图其实很明显,他被冷落了一个月,武帝一说召见,他真恨不能一步迈到。但他耍了一招花枪。要让武帝高看他一眼,也就是端端身架。他收回花心,谨慎作答:“万岁,小仙正要同上界大仙相见,故而来迟。”
武帝紧盯着问:“是哪位仙人降临?”
“长眉大仙是也。”
“你声称与所谓大仙相见,可他就在场,为何连人影也不曾见到。”武帝严厉质问。
栾大不慌不忙:“万岁有所不知,公公虽说日日在万岁身边贵不可言,但他肉眼凡胎,自然不能见到神仙。”
“那么,假若朕就在场呢?”
“恕小仙直言,也不能得见。”栾大在煞武帝的气焰,“万岁天下之主,但人仙路隔呀。”
“哼!”武帝突然抬高声音,“你站在朕的面前指手划脚,也未曾跪拜叩见,这就有欺君之罪。”
“万岁此言差矣。”栾大心中早已有数,“小仙非陛下臣属,故而不能叩拜。”
武帝沉吟片刻:“好,朕就敕封你为五利将军,要你利天、利地、利国、利君、利民。”
栾大当即拜倒在地,连连叩头:“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武帝又格外开恩,“赐坐。”
栾大心中真是美透了,原以为在长安就要晒干了,没想到突然时来运转,转眼间拜了将军。
“栾将军,”武帝而今是对臣属说话了,自己也觉理直气壮,“你既为臣,食君俸禄,就该为主分忧。”
“不知万岁要臣做些什么,尽请降旨。”
“不知将军都有何法术?”
“法术却不敢当,但也有几分道行。”栾大说时脸不红心不跳,“譬如求仙拜神,祈福延寿,炼丹生金之类。”
武帝眼中闪出光彩:“朕不要别的,只求长生,栾将军能否?”
“长生不老,人所企盼,虽说世人多不可及,但臣下能到东海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为圣上拜取长命仙丹。”
“果能如此,朕将不惜封赏。”
“食君禄,报君恩,理所应当,臣定当竭尽全力。”
“但不知栾将军何时起程到东海求仙?”
“待臣算来。”栾大将手吞入袖内,闭目掐算了少许,“万岁,东海诸仙齐赴瑶池王母娘娘蟠桃宴,不在洞府。”
“那么,栾将军便等上三五日再去不迟。”
“万岁玩笑了,有道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三五日在神仙处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啊。”
“那,总不能等朕迟暮之年再寻仙药。”
“不会的,怎么会呢?”栾大信誓旦旦,“万岁但放宽心,为臣会掌握好时机,及时去仙山求药的。”
“未去之前,将军做好一切准备。”
“去求药还得一段时间,为保国运昌隆,臣先给万岁用生金术生出百万两黄金吧。”
“但不知是如何个生法?”
“万岁以万两黄金为母,交给我,待百日之后,自有百万两黄金呈送万岁。”
“这倒是个绝无仅有的妙法,若能成功,此后何愁国库空虚,只管请将军以金生金便了。”
“如无意外,为臣此法极为灵验。”
“好,朕就与你金母万两,并另赐千两赏你。”
“谢万岁恩赏。”栾大叩头告退,下去时他有意瞟一眼钩戈夫人,发觉钩戈夫人会意地报以微笑。
檀香袅袅,琴音悠悠。宰相公孙贺在书房中抚琴,那高山流水的韵味足以令人陶醉。四壁摆满了竹简书册,几件待办的丝帛公文放在案头。他是一个严谨而又认真的人,从来不苟言笑,就连此刻抚琴之际也是紧绷着面孔。
管家小心翼翼入内:“启禀相爷,长平侯卫阮求见。”
公孙贺不情愿地住手:“请吧。”
卫阮疾步走进:“老相国,扰了您的雅兴,真是罪过。”
“哪里,长平侯大驾光临,请还请不到呢。”公孙贺迈前一步,表示给予礼遇,“请坐。”
“相国,在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想必是为太子之事。”
“哎呀!相国真是料事如神哪。”
“朝中这点儿事,还不是在我心里,”公孙贺颇为自负地说,“不然,这相国也就白做了。”
“相国,太子已立多年,而且无有过错,那钩戈夫人以一己之私,欲以己子取而代之。这将祸乱朝纲,相国不能听之任之。”
“据老夫所知,万岁虽说经不住钩戈夫人日夜唠叨,已少许有意,但并未下决心。万岁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认准的事,谁也阻止不了。而现在上本谏劝,如同是提醒他当废立太子,这是要弄巧成拙的。”
“可是,相国您想过没有,一旦万岁降旨,等于生米做成熟饭,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太子是侯爷外甥,你与令姊卫皇后担心当可理解。可是,钩戈夫人为自己身后计,不也合乎情理吗?”
“不然!自古以来,长幼有序,长子为嗣,天经地义。”卫阮一听,公孙竟有如此口吻,急切地据理力争,“倘若废长立幼,势必紊乱朝纲,那就将国无宁日,手足相残了呀!”
公孙贺付之一笑:“这个道理,万岁岂能不知,难道还要我去教训皇上,我有何权利干预陛下的家事。”
“相国此言差矣,此乃国事决非家事,身为一国宰相不能秉公直言,必将祸及天下。”卫阮说到此猛地想起,他忘了一件大事,“相爷,若使太子无虞,皇后将保公孙家世代公侯。”
管家进前插言:“相爷,侯爷带来的八箱礼品,小人暂且存放在偏厅,等您的示下。”
“礼物万万不能收,完璧归赵,原物奉还。”公孙贺说得斩钉截铁。
卫阮深知公孙贺的为人,也不勉强:“俗话说,恭敬不如从命,只要太子不废,此后我们同荣华共富贵,天长地久,又岂在乎这区区八箱礼品。”
“小人就去打发侯爷府的下人,将礼品抬回。”管家出门去了。
公孙贺也觉对人过于生硬了,便缓和了语气:“长平侯休要见怪,老夫就这个脾气,心中有数便是,方便之时遇有机会,当然会劝说万岁保持现状,让皇后娘娘放心就是。”
“下官一定如实告知皇姊,不会忘记相国的关照。”
管家去不多时即又转回:“禀相爷,绣衣使者江充求见。”
“不见!”公孙贺将手一挥,显出没有商量的余地。
管家不肯退下:“相爷,江充口气强硬,不见只恐不妥。”
“有何不妥?我不见他,看他还能反天。”
“相国,为何如此待他?”卫阮问道。
“这种小人,看他一眼都觉恶心。”
“相国,宁得罪十名君子,不开罪一个小人。这种人好事做不来,坏起人来可是头头是道啊。”
“我就是看不惯他的小人手段。”
“相国,近来他和万岁走的较近,万岁对他不说言听计从,却也句句入耳,还是应付一下吧。”
公孙贺又沉思一下,极不情愿地对管家说:“让他进来。”
很快,江充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书房,见到卫阮先打个招呼:“真巧,长平侯也在,看来这是缘分哪。”
卫阮虚与周旋:“江大人气色很好,想必是春风得意。”
公孙贺张口便透出不客气:“江充,突然来我家造访,不知有何见教,还请速道其详。”
“怎么,公孙大人官居高位,连个座位都不肯赏一个吗?”江充分明是硬碰硬回敬,“宰相肚内能行船,还是不要小人见识。”
这话明明白白是对公孙贺的大不敬,公孙贺哪里受得了这个:“姓江的,没有事你请自便,本相无时间奉陪。”
江充冷笑几声:“江某奉旨前来,你还敢将我逐出门外不成?”
公孙贺怔了一下:“奉旨,圣旨安在?”
“万岁口谕。”
轮到公孙贺冷笑了:“焉知你不是假传圣旨?”
“你完全可以不相信,也可以找万岁核实。”江充发出几声奸笑,“但本钦差却不能不按旨行事。”
“本相倒要看看你意欲何为?”
“公孙贺接旨。”江充高喊一声。
公孙贺端坐不动。
“大胆公孙贺,你敢欺君不成?”
公孙贺置之不理。
卫阮觉得不妥,江充人性不佳,但谅他还没有假传圣旨的胆量,便好意劝说公孙贺:“公孙相国,江大人既来,想必还是圣上有话,不可再开玩笑了,莫再误了大事啊。”
公孙贺想也感到有理,就退让一步:“江充,圣上有何交待你就说吧。”
“万岁的话就是圣旨,口谕亦然。你就这种态度,这是对万岁的大不敬。”江充将身一转,“我告辞了。”
“江大人留步。”卫阮急忙挽留。
江充也不回头也不理睬,径自大步离去。
卫阮有些无奈,不无忧心地说:“相国大人,怕是要有麻烦甚至祸事了。”
公孙贺也隐隐有些不安,但他口中依然强硬:“长平侯,怕他何来,我毕竟是当朝宰相。”
“我是担心,他到万岁面前进谗言。”
“我就不信,万岁会听信这样一个帮闲小人的一面之词。”
“相国,你可曾想过,万岁若对他不感兴趣,怎么会将他留在身边。”卫阮带有批评的味道了,“您忘了一句俗语,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我事事遵旨,件件无过,便皇上也无奈我何。”公孙贺还是不忿。
卫阮却是分外不安:“但愿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真要佩服江充的本事,他在钩戈宫找到了钩戈夫人。江充进门即大礼参拜:“给娘娘叩头。”
“有何大事,你非要见我?”钩戈夫人半眯起眼睛,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这个高大魁伟的男人。
江充偷瞥了钩戈夫人一眼:“娘娘,此事关系到您的身家性命,卑职受娘娘厚恩,舍命也要报信。”
“有这样严重?”钩戈夫人心中忐忑,“到底何事,你且讲来。”
江充左右看看:“此事当属机密。”
钩戈夫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在殿内的太监和宫女说:“你们退下。”之后,又对江充言道,“你可以放心地讲了。”
“娘娘,适才我去公孙贺府邸,长平侯卫阮也在。”
“他在不在与我何干?”
“难道娘娘不知他是卫皇后胞弟?”
“自然知晓。”钩戈夫人不耐烦了,“你就别绕圈子了,有话直说。”
“我的娘娘,难道这你还不明白,他们是在合伙算计要设法保住现太子之位,保住皇后之位,那么,你们母子就是对头冤家,只恐难免杀身之祸呀。”
“这……”钩戈夫人一时间呆得如木雕泥塑。
江充轻轻走到钩戈夫人身边,半俯下身体,在钩戈夫人耳边充满温情地说:“娘娘安心,有我江充为您效劳,定能化险为夷。”
钩戈夫人扭过脸,因为离得太近,竟擦上了江充的鼻尖,不由得脸上泛起红潮:“江大人有何高见?”
江充还是有意识地将脸靠得很近,呼出的气息重重地喷在钩戈夫人的粉面桃腮上:“一句话,先下手为强。”
钩戈夫人感觉到江充的用意,但她没有回避,而是嘴角现出一丝苦笑:“江大人请细说其详。”
“这事我要冒杀头的危险。”
“你就说吧,一切我自会为你做主。”
“卑职拼着性命为娘娘效力,难道娘娘不该有些回报吗?”
“你想要什么,”钩戈夫人目光直视着他,“黄金、高官、还是美色。”
“在下不敢说。”
“我恕你无罪。”
“臣渴思美色。”
“我宫中的宫女随你挑。”
“臣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以至神魂颠倒,难道娘娘还不知道卑职的心吗?”
“江充,你好大胆子,竟敢调戏皇妃,看我禀报万岁,还不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在下向娘娘表明了心迹,便碎尸万段亦心甘情愿。”
钩戈夫人又认真地注视着江充:“你就这样对我痴情?”
“卑职所言皆出自肺腑。”
钩戈夫人调转了话题:“你说说看,究竟怎样先下手为强?”
“娘娘,万岁要臣追寻巫蠹之源,而公孙贺正好应梦,只要娘娘居中策应,公孙家不说全家抄斩,他自己实难逃一死。”
“这对我有何好处呢?”
“公孙贺一死,卫阮是他的同党,也就难以活命。那么,卫皇后就脱不了干系,再接下来,就要牵连到太子。”
钩戈夫人已经听得兴奋不已:“太子被废,这太子位就非我儿莫属了。”
“那皇后还会是别人吗?”
“好,只要我母子登上太子、皇后之位……”钩戈夫人突然将话打住。
江充却是盯住不放:“怎么样?”
钩戈脸色像一块红布:“我就让你如意……”
“娘娘,下官可不想望梅止渴呀。”江充试探着捏住了钩戈夫人的手。
钩戈夫人正值妙龄,而武帝已是行将就木之人,精血两亏肾力不济,她一直是干渴的。见她没有反对之意,江充伸双手将她抱起,急步跑入了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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